自行車停在公交站台前,餘凜並沒有回家。
他從剛才就覺得桑清越的反應有些不對勁,手指在“聯係人”那一欄滑動著。
就在這時,有人給他發信息了。
一張截圖,還有一個定位。
圖片是當時曲美美發給桑清越的那張——【高二一班桑清越,wxhn。】,其中“xh”兩個字被人用塗鴉筆做了標注,在旁邊畫了一個明顯沒寫完的“阝”標識。
餘凜突然來了一股直覺。
照常理來說,發在表白牆的當然都會是為了向心儀的人表白,而“wxhn”也會被人下意識的理解為“我喜歡你”。可桑清越與樸辛楠不合,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對方報複桑清越的可能性更大,再結合那個沒寫完的“阝”……
餘凜用手指打了幾個字。
——是陷害。
之前那人一切的所作所為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這是樸辛楠在之前給桑清越的一種提示,而桑清越……似乎早已知道今後會有這一出。
餘凜蹙眉,點開下一條定位地圖,二話沒說跨上了車。
這幾天沒騎車就是因為怕你出事啊,笨蛋。
*
兩人依舊對峙著。
與剛剛那種已經弱下來的反抗不一樣,桑清越突然發力,胳膊肘向前猛一發力,手上的玻璃碎片向著對方臉側刮去,被樸辛楠反應極快的抓住手腕。
他低罵一聲:“操,你厲害了是吧?給我鬆開!”
桑清越的意識已經開始不清醒了,但他還是用力抓住了手中的玻璃片,一滴紅色的液滴從手掌中滴落,空氣中驟然浮動出濃鬱的omega信息素。
樸辛楠著迷般嗅著,眼中神色越發癲狂,“原來……是這種味道啊。”
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那是種很淡的清香,又纏綿緋惻,縈縈繞繞在人的心頭。
“你敢這樣,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去嗎?”桑清越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已經是下下策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抵抗,隻能隨便搪塞幾句希望能多拖延拖延時間。
“嗬,怕?”樸辛楠笑了,“我早已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都是這些人,都是你們這些人!”樸辛楠突然發瘋一樣的拽緊桑清越的衣衫,“都是你們這些永遠自作清高不凡的人,為什麼,為什麼!要不是……要不是你們,我爸也不會被教育部辭退!”
……辭退。
桑清越大概知道樸辛楠家裡發生什麼了。
樸辛楠的母親是一名全職太太,父親的工作被辭退後,每天墮落消極,在酒店與賭桌徘徊。樸辛楠之前就被人一直慣著,現在沒人管他,自然而然的邁向了社會臨界點的邊緣。
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要去找人,他去了如林港。在這兒,他很快地找到了這片區的“地頭蛇”,每天跟在人後麵,每天混跡於網吧巷口。
他還輔助人挾持了一個未成年的omega。
但這還不夠。
他終於找到了桑清越所在的學校。他憤恨,他渴望,那的確是一個,讓人心心念念的omega。
哦,雖然很劣質。
再之後,他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一點點浸入桑清越的世界,腐蝕他,想讓他身敗名裂。而最終,又會由他來出手來阻結束這一切。
——你的痛苦與希望,都由我來給予。
“你疑惑嗎?你是在疑惑吧樸辛楠,”桑清越一反常態,雖然喘息急促尾音不足,但語氣激諷又犀利,“你應該從頭開始學習社會準則,你應當學會約束自己,而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心所欲。”
“不要在這跟我講什麼大道理,你不就是想拖延時間嗎,彆掙紮了桑清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麼會這麼傻啊,不可能會有人來救你。”
屬於alpha的信息素鋪天蓋地的襲卷了桑清越的全身,桑清越身子一軟,控製不住的向下倒去。
“誰說不會有人來了?”人未到,聲先至。鏽跡斑斑的鐵門被人一腳踹開,發出刺耳的聲響。
門外的光芒在一瞬間鋪灑進來,金黃而柔軟,像一張編織的金色的夢。餘凜逆光而立,倒立的瘦長影子正巧伏在桑清越的身側,他腦海中模糊一片,但還是下意識的,用指尖去觸碰影子所在的地方。
這是誰啊,會是他嗎。桑清越迷迷糊糊的想。
餘凜不像普渡眾生的神祇,他更像是踏夜而來的修羅,於光芒烈日下,給予桑清越一抹灼熱的日光。
神袛不一定能拯救一隻孤鬼,但孤鬼和孤鬼可以。
因為他們都是不被人所認可的異類。
餘凜走過去,看向儲物間的兩人。
“你……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樸辛楠的所有計劃被麵前的這個人打斷,神色中是掩蓋不住的慌亂。
“我帶人走。”餘凜似乎絲毫感受不到空氣中的迫在眉睫的危壓,穩步停在桑清越麵前。
“操,”樸辛楠再次爆粗口,“我跟你拚了!”
空間裡omega的信息素會讓他更加躁狂,不管不顧地朝餘凜撲過來。
餘凜側身躲過,找準機會,一腳踹在了人身上。然後快速返回桑清越身邊,架起他的一條胳膊,沉聲道:“快走。”
樸辛楠反應過來:“休想!”
餘凜已經帶著桑清越走到了門外,門被從後用力關上,他的聲音很冷靜,“不用管他,我已經報警了,我們先走。”
桑清越已經意識不清醒了,隻是下意識的跟著餘凜走。到街邊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等一下。”
桑清越費力的從校服上衣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這個,或許需要……交給他們。”
待餘凜看清楚那個東西後,桑清越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清晰明了了。
桑清越手裡拿的,是一支錄音筆。
“我本來想著,是想用手機錄的,可……樸辛楠發現了……”桑清越的聲音與以往不同,他好像在發燒,聲音很嘶啞,他笑了笑,“我是不是該感謝自己,提前多準備了一手?”
餘凜隻覺得心裡好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疼。
“是,”餘凜用手臂撐住它不斷搖搖下墜的身子,“桑清越,你很厲害。”
比那些omega、beta,以至於alpha ,都要厲害。
餘凜接過他手中的錄音筆,用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我會交給警察叔叔的,而你現在需要去醫院。”
桑清越沒反駁,隻是看著餘凜,問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眼眸像一片清透的湖泊。
“你也會以為,omega是alpha的附屬品嗎?”
餘凜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愣,但他還是看著桑清越的神色,良久之後,才很認真的道:“不,我從不這樣認為。”
“性彆是天生注定的,可人也生而平等。”
“不管是alpha、 beta,還是omega,他們都可以用自己的才華與能力,為社會做一份貢獻。你應該多去看看清晨的朝陽,而不是即將跌落的暮色。”
雖然人們保護omega總被認為是因為他們處於弱勢,可omega是一群可愛的群體,他們應當平等的享有社會的權利而被保護。
所以桑清越,不要再討厭自己了,好嗎?
“桑清越永遠隻是桑清越,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