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越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聽懂了對方話中的意思,但他沒說話。
他不開口,餘凜自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餘隱倦承諾過要在今天回來,等兩人進了家門,桑清越鮮少的看到餘凜在客廳的桌子上看書。
他沒聽人談起學習過,自然也不知道餘凜的成績。但看那人認真背文言文的樣子,他心說這人難道語文還不錯?
然而事實往往與結論背道而馳,餘凜背書那隻是因為迫不得已。當然了,當桑清越在知道這些的時候,也已經是月考之後的事情了。
與其他忙於工作的男性alpha一樣,餘隱倦幾乎是踏著夜色回來的。
桑清越眼瞼微垂,很有禮貌的喊“叔叔”。餘凜兩手插兜,沉默了好久,才跟在後麵喊了聲“爸”。
桑清越的第六感一向很準,他覺得……餘凜與他父親的關係,並不是像表麵這樣和睦。但這都是後話了。
餘隱倦將公文包放下,沒有工作時嚴肅加持的他顯得很平和,他笑了笑道:“許久不見,小清又長高了。”轉頭又看著餘凜:“你們小時候見過的,還記得嗎?”
這話不僅是桑清越,連餘凜也是一愣。
不過似乎確有這件事。
桑清越隱隱約約記得,桑毅原來帶著他出去見之前的老同學,其中就有一個男孩子和他差不多,應該就是餘凜不過那段回憶並不是很愉快,因為在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他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轉折點——他分化了。
餘凜眼睛微眯,好像是在回憶。可他下一秒說出的話與桑清越想的如出一轍:“忘了。”
餘隱倦毫不意外,他本也就隻是隨口一提。
“行了,都快過來吃飯。”
餘凜每晚都要出去跑步,他從衣架上隨手拿了件外套套上,黑色衣服裹挾著上半身,襯的整個人很高:“我出去了。”
桑清越則是返回房間整理了一下明天要用的教材,兩邊課程的進度不一樣,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一個月內與其他人趕齊。
他桌上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台燈,光亮很柔和,很容易讓人產生犯困的感覺。桑清越有些心不在焉地打了個嗬欠,還真就在桌上趴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鐘表8:30。
他走到浴室,不知是不是開關的原因,燈泡不亮了。桑清越又試了兩下都無果後也沒做多大糾結,準備明天白天找人來修,看來現在隻能先去彆的地方洗漱了。
一樓還開著燈,餘隱倦晚上經常在公司住,此時已經走了,也不知道另外一個人回來了沒有。
他推開衛生間的門,下一秒卻……卻又忽然間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門被人從裡麵打開。餘凜從裡麵探出身,下巴上還滴著水,他看著剛剛打開門的始作俑者:“你怎麼回事?”
桑清越麵無表情:“你怎麼不關門?”
餘凜笑了:“我在自己家為什麼要關門?”
“該說的應該是你,怎麼不去樓上的?”
他在家裡很隨意,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黑T卻還是嫌熱的樣子。幸虧桑清越來的晚,要不然就不知道會看見什麼了。
他實話實說:“燈壞了。”
餘凜手裡拿著毛巾,他這次沒再諷刺,而是反問:“壞了?”
“嗯。”
過了一會兒,餘凜歎了口氣,讓出身後的位置:“你進去吧。”
桑清越沉默的順著餘凜讓出的位置進去了,還順手關上了門。
打開水龍頭後的水嘩嘩地往下流,又混雜著門外的聲音。餘凜的聲音回蕩在客廳裡:“明天早上記得早起,5:30,我帶你去學校。”
雪白的泡沫混雜在手指上被反複揉搓,又被水衝掉,桑清越平靜地搓著手指,思緒有些亂。
他關掉水龍頭後索性不想了,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抑製劑,透明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透著光,細細的針管泛著針色,桑清越麵不改色,對著胳膊就是一針。
和其他的omega不太一樣,他的抑製劑會打的很頻繁,而且還是無規律性的。他的主治醫生說過,對於他這種omega,除非是有個alpha和他的匹配度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否則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從抑製劑中脫離出來。
桑清越不想承認的,可他不能不承認,就像在命運麵前不得不低頭一樣。他這種就叫做:“劣質omega”。
*
第二天的他按時下樓到客廳,餘凜早已在樓下等著他了。茶幾上放著兩杯開水。
餘凜回頭看著他:“時間有些緊,帶你去早餐店。”
出了門,桑清越看見餘凜跨上了一輛自行車,離的好遠就對他喊:“上來。”
桑清越背上挎著書包,站在原地沒有動。
餘凜本就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他“嘖”了一聲:“怎麼,讓你上來還不願意啊,我這車可是從來沒帶過人的,這麼說來你還算是第一個,要實在不行你就去趕公交吧。”
桑清越抿了抿唇,還是過來了。
餘凜:“坐好。”
自行車的速度並不快,但出於慣性,桑清越還是下意識的扯了一下對方的衣角,之後又鬆開了。
他們相遇於冬,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好,相較於春夏季的溫暖,現在連刮來的風都很凜冽,桑清越被吹得睜不開眼,更不用提前麵的人了。
可餘凜卻當沒事人一樣,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你覺得涼快嗎?”
桑清越:“……”
涼快個頭,他都快冷死了好嗎。
他隻覺得兩人在風中淩亂,過了一條街口後,餘凜終於刹車停下來了,他轉過頭問桑清越:“想吃什麼?”
桑清越從後座上下來,整個眉眼被風吹得更淡了,他看著那家早餐鋪子,道:“煎餃。”
餘凜沒異議,又買了兩杯豆漿。豆漿是熱的,桑清越兩手抱著,在上麵哈了兩口氣,稍微暖和了一點。
*
“嗨誒誒誒報——餘凜!”
剛剛打響了早讀的鈴聲,餘凜放下手中的語文書,看著前排跑過來的李炎:“怎麼了?”
“李師太找你。”
餘凜麵色如舊:“知道了。”
名曰“李師太”,其實就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對學生不乏狠厲,又因其獨特的滅絕師太式教學風格而在年級出名。
這一點餘凜深有體會,畢竟…他可是那裡的常客。
桑清越被李譚香叫到辦公室先了解了一下自身狀況,班主任讓他先適應適應學校環境,新課也要注意儘量往上跟。門口有人喊了一聲:“報告。”
李檀香看了一眼來人,隨後對桑清越道:“你先回去上課,後排有幾個空位,先隨便找一個坐下就好了。”
桑清越薄薄的眼皮垂下:“謝謝老師。”
兩人在門口擦肩而過,桑清越下意識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恰好對視。
桑清越今天心情好,沒再像初來時那般整天崩著臉,他朝餘凜眨眨眼,在對方眼中頗有種諷刺的意味。
餘凜被氣笑了。
……桑、清、越。
看他好戲是吧。
“餘凜,你過來。”李檀香叫他。
“你來給我說說,這次的試卷你又是怎麼回事?課外的我們暫且不論,但是這課內的……”
桑清越走出去好遠,依稀能聽到辦公室裡班主任喊話的聲音,他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才抱著資料走進了新班級。
“嗚呼,”宋炎吹了聲口哨,帶頭歡迎:“同學,自我介紹一下?”
桑清越隻簡短的說了自己的名字,也依舊惹得一幫同學好奇的很。
桑清越由於自身的原因,其實並不喜歡與alpha或omega坐在一起,他對信息素比較靈敏,有時會影響到自身,相對於那些人,他更喜歡與beta坐在一起。
憑借著直覺,他走到倒數第三排,來到一個女生的旁邊。女生看著挺文靜的,看著旁邊突然過來一個高高瘦瘦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的男生,讓她受寵若驚的想跳起來。
“這裡有人坐嗎?”桑清越問。
曲美美有些結巴了:“沒、沒沒沒!”
“那我可不可以……”
“當然當然!”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曲美美搶著道。
桑清越有些好笑的看著她,也就順勢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曲美美突然疑惑道:“咦——”
“我們……是不是見過?”
前排的宋炎快聽不下去了:“小曲,我勸你,作為一個女生還是矜持點的好,這種搭訕方式現在可不少見了。”
曲美美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讓人容易誤會,連忙朝桑清越擺手道:“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你彆誤會!我是真覺得在哪裡見過……”她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哦對了!你上周末有沒有去哪裡買過文具?”
桑清越也有了印象,他拿起手中的筆:“這隻就是在那裡買的。”
曲美美更加確信了,這不就是不給他微信支付寶的那個酷哥嗎QAQ。不過,緣分,絕對是緣分!上周剛見麵,這周人就和她做了同桌,這是什麼novel plot !
正是早讀,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李師太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餘凜,餘凜進門後誰也沒看,徑直回了座位。
桑清越想收回剛剛對曲美美的一個評價,這女生不文靜,還是個話嘮。
曲美美是個自來熟,靠近桑清越小聲解釋道:“這是餘凜,理綜接近滿分語文考過零分的那種。”
桑清越確實驚了:“零分?是缺考了嗎?”畢竟是語文的話,隻要寫個作文題目也是給分的吧。
“沒有啦,聽同考場的說這哥一直在睡覺來著……”
桑清越:“……”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