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的比分已進入白熱化,排球砸向館場地麵,砰的一聲巨響,對方魚臥撲了個空。
張寧譽麵上嚴肅,他這個扣球漂亮又狠戾,沒有給對手留一絲情麵,他走向申睿,捧住申睿的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剛才是不是打到臉了?”
申睿搖搖頭,牙疼,不想說話。
“換替補,”張寧譽不容置喙,拉著他往休息區走。
“我不!”
這是他們與一中排球隊的第一次較量,在市體育館,白天上課沒時間,晚上來的,都打到十一點多了。
七中排球隊要去參加高中男子組排球聯賽,張寧譽本來是不想陪他們練練的,他不是專業選手,有關排球的正經比賽都和他沒關係。
他和其中一個人認識,小學坐過半年同桌,後來那人轉學了,初中某一天,他收到一條短信,信中人說他叫梁兗,問張寧譽有沒有微信號。
那時候年紀小,都沒智能手機,梁兗讓張寧譽什麼時候有微信了告訴他一聲。張寧譽記著這事,之後加上了微信聊天並不頻繁,他們都知道對方熱愛排球。
張寧譽看著申睿的臉,都被球砸紫了,他替他擦臉上的灰,嘴上凶他:“彆給我逞能!”
“誰逞能了,”申睿說話都不利索了,大著舌頭,他想和兄弟並肩作戰:“反正我不下,輸贏一起抗。”
申睿說的堅決,張寧譽把他抱住,這時許文澤跑過來,仨人頭抵頭搭著膀子圍個圈:“注意對麵自由人,他玩法很刁鑽。”
張寧譽也發現了,那小子反應賊快。他們要換位置,可張寧譽主攻不能變,變了他們小團隊不容易得分。
其餘隊友陸續走過來,張寧譽在他們團隊中,一直是說上句的,彆人之所以聽他的話,是在排球方麵服他。
一中的隊員受過專業訓練,張寧譽他們遠遠達不到那樣的默契,可默契在團隊競賽中往往決定著輸贏走向。
“澤兒你來打自由人,後場交給你,申睿接二傳,注意防斜線,我主要進攻他們一號位。我們發球的時候儘量狠一點,最好直接拿分,不要讓他們回扣。”
張寧譽看向一旁的比分牌,39:34,他們落後的這五分不難追回,他深吸一口氣,回過頭時發現梁兗隔著網籃看著他。
梁兗他們隊進攻打得好,但是遇到了對方最強的攻手,張寧譽兩步起跳,一個有效攔網,梁兗眼睜睜看著球又落回來,搖了搖頭。
第二輪,梁兗順利防守張寧譽的進攻,場上廝殺正激烈,餘光裡,有隊員撲倒在地,霎那間張寧譽分了神,扣過去的球被對方兩名副攻雙人攔網。
張寧譽撩起球衣領子,抹了把臉,他輸了球,卻看見梁兗對他比了個大拇指,他也對梁兗笑笑,他知道那是激勵。
張寧譽先是詢問副攻有沒有受傷,在確認沒有問題後,他對副攻說:“你一會假裝進攻吸引他們攔網,我直接往大斜線扣球。”
大斜線無人防守,那裡是落球最好的點。
這個計劃還未實施,對方一個發球直接飛出場外。
張寧譽姿勢都擺好了,一臉懵逼。
場上所有人的人都笑了,梁兗他們隊也是,笑自己犯了如此低級的失誤。
有人喊了句:“媽的,在送分,一會請K歌啊。”
短暫的嬉鬨過後,許文澤一傳到位,申睿成功二傳,副攻假裝扣球,實則準備攔網,張寧譽助跑起跳,可就在空中,短短的幾秒,他原本要去進攻的大斜線站著個已準備救球的自由人。
斜線未打中,對方自由人成功救起球後,其他隊員一氣嗬成,大概都沒有料到張寧譽會失誤,這分丟的虧。
汗流進了眼睛裡,張寧譽使勁眨眨眼,不太舒服,汗混著淚一塊流了出來。他彎著腰,雙手抵著膝蓋,不停地大口喘氣。
許文澤剛想拿瓶水送過去,看見對方那個高個子主力軍快他一步,把礦泉水擰開遞給了張寧譽。
張寧譽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打得不錯,”梁兗拍拍他肩膀。
比賽快結束了,張寧譽想贏,想為他們這個不知名小團體掙點麵子。還有兩分,比分追平,要是贏了,他和兄弟們這一晚上的汗都沒白流,摔得再狠都是值得的。
看準時機,助跑起跳,拚儘全力扣球,決不讓對手有一絲機會反盤,聽聲音都知道那使了什麼勁,對自己太狠了。
申睿朝他喊:“使巧勁啊。”
手疼到沒知覺,張寧譽覺得他還可以繼續。
許文澤氣了,他凶起來是最嚇人的:“你乾什麼,你說隨便打打我才來的。”
隻有張寧譽不怕他,也凶著:“都快結束了,嚷嚷什麼。”
最後一局了,球太靠外,最好的線路是直線,離這條線最近的是另一個隊員,張寧譽擔心他接不住。
快結束了,他做出最具有觀賞性的一跳,將身上的血性徹底釋放出來。在人不多的球場,他身上聚集著十幾條目光,如果有一百人,那會是一百條目光,如果是一千人,那將是一千條目光。
砰——
球落地。
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打出比這還漂亮的球,他贏了,心中卻有幾分落寞。
梁兗組的局,結束了,他邀請一塊出去吃飯,K歌。
許文澤背上包,有點生張寧譽的氣:“我先回了,我哥在家等我呢。”
外麵天太黑,張寧譽說:“那你到家發個消息。”
許文澤受不了,撇他一眼:“瞎操心。”
今天太晚了,明天還要上學,張寧譽拒絕了,梁兗也沒有強製要求,說下次一定聚,他這頓飯一直在。
隊員們一一握手擁抱告彆,陸陸續續回家,張寧譽讓申睿等他一會,他去趟衛生間。
贏了,高興了,就想和江尹說說話,看看時間,十二點半,估計還沒睡。
電話打過去,不管合不合適,一開口又是那句:“喂,吃了嗎?”
“那一會回去給你帶點宵夜……嗯,今天不回宿舍了,”張寧譽寵溺地笑著:“行,西瓜,還有呢……你吃不完又浪費,我吃你剩下的就成。”
“什麼!”張寧譽氣笑了:“喂狗也不給我,行,你能耐了,看我回去揍不揍你。”
張寧譽笑個不停:“那你先轉我一百。”
電話掛了,張寧譽還給人扣字,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他回頭看見梁兗跟在他身後。
梁兗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像張寧譽這麼出彩的人,又正值大好年華,要身段有身段,要長相有長相,不跟女孩早戀,那性取向指定有毛病。
他們之間客客氣氣的笑,關係不算鐵,但都是好相處的人。
一塊往衛生間走,梁兗問:“哎,你要不要……”
張寧譽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他:“不要!”
梁兗急了:“可你很出眾,是個好苗子。”
“這不是我的追求。”
這句話出來,梁兗真的不知道怎麼接。
張寧譽朝他笑笑:“走了,家裡有人等著呢?”
“什麼?”梁兗震驚,家裡?高中沒畢業?這都同居上了??
回館內順路,梁兗跟他繼續嘮:“什麼時候帶出來我見見,”他好奇,張寧譽喜歡的姑娘長什麼樣,那不得美得跟天仙似的。
張寧譽一頭霧水:“見誰?”
“不是女朋友嗎?”
“霍!”張寧譽差點沒崴腳:“你嚇死我得了。”
梁兗越來越好奇了,那打電話膩歪的語調和扭捏的小動作,不妥妥的熱戀期??
“不會還沒追到吧。”
張寧譽笑得很無奈,他低著頭走:“他男孩,我倆正兒八經的兄弟。”
男孩?梁兗驚了,剛才球場裡也有張寧譽的兄弟,那種語氣和眼神才是正兒八經的兄弟。
不管是什麼兄弟,梁兗感覺張寧譽好像不太直,這種感覺一出來,他發現張寧譽身上又多了種氣質。
到家了,申睿在車庫停好電瓶車,跟張寧譽一路拌嘴進屋。
“你那房間趕緊搬,磨磨唧唧的,淨耽誤事。”
因為這事,申睿天天被嘮叨:“他都什麼都不說,就天天的你急。”
買了一堆吃的在桌子上擺好,張寧譽站在樓梯口喊:“江尹!下來吃飯啦。”
沒一會,江尹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那絲綢睡衣看著跟水似的,感覺滑溜溜的,張寧譽特擼他一把,到底忍住了。
江尹晚上沒吃飯,張寧譽打電話那會他餓了,但現在餓勁一過,反倒沒胃口了。
張寧譽切開西瓜,申睿一半,江尹一半,給他倆拿勺挖著吃。
沒吃幾口,江尹把西瓜推到張寧譽麵前。
張寧譽大口吸溜著麵條,一看就是打球打累了,餓狼似的:“吃好啦?”
江尹點點頭。
“才吃多少,”張寧譽推回去:“在吃點,把中間的吃了,邊上的留給我。”
“唉?”申睿不樂意了,他兄弟要吃就吃最好的,他朝張寧譽翻個白眼,真想拿西瓜蓋他頭上:“你怎麼不吃瓜皮?”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張寧譽說他:“你要是吃好了,就先去洗澡,彆磨磨唧唧等人睡覺了,又開門關門的吵人。”
申睿筷子一撂,被張寧譽氣得飽飽的,他指著一桌子狼藉:“你倆把這收拾好。”
張寧譽吃了多久,江尹就坐在旁邊看了多久,不得不說一句:“你也太能吃了。”
張寧譽差點沒噎住,江尹倒杯水遞過去。
他接過來喝一口:“你是沒見我今天累的,內褲脫下來都能擰出水。”
江尹看著他紅腫的胳膊就知道他今天累狠了:“胳膊抹點藥,看著怪疼的。”說著,他就要站起來去拿藥箱。
張寧譽無所謂地揮下手:“哎,坐下,大老爺們誰在乎這點疼。”
一聽這話,江尹才不伺候他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重新坐下。
張寧譽盯著他側臉看,什麼累啊疼啊,全消失了。
酒足飯飽之後靠著椅子舒坦了,大剌剌地坐著,看著眼前人張嘴就使喚:“哎,桌子收拾收拾,我累了。”
江尹扭頭看他,脖子哢嚓一響,他捂著後脖頸,疼得吸了口氣。
“怎麼了,”張寧譽傾身攥住他的手,移開一點,脖子那塊皮膚好好的,看不出有什麼,他緊張地問:怎麼回事啊?”
“脖子疼,”江尹剛才練字來著,估計又是低頭時間長了,頸椎這塊本來就有問題。
張寧譽擦擦手站他身後,貼著那塊要給他揉。
“哎不用,”江尹打開他的手,他不想讓張寧譽碰,一碰全身都是戰栗的。
張寧譽拿塑料袋收拾垃圾,嘴上嫌棄他:“讓你乾個活就這疼那疼。”
江尹褪掉拖鞋,朝他腿上踢一腳:“你吃飽了就開始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