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上的那幾個哥自顧自地說笑,許文澤已經不知道自己解釋了多少遍:“我靠,是他女朋友死皮賴臉纏著我,你們沒玩了是吧。”
其中一人拍他馬屁:“長得帥也不是你的錯。”
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江尹覺得鬨,隻想離開。他沒什麼朋友,這種場合真的呆不下去。
尤其是那個許什麼澤來著,江尹看著更鬨心,就是被他撞的,屁股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江尹拉過箱子扭頭就走,一句話不說走的非常決絕,坐在地上的人麵麵相覷,瞎子都能看出來,那人的臉臭到極點。
許文澤後知後覺:“我操,氣著了?”
張寧譽橫他一眼:“你說呢,”他半開玩笑似的撂下狠話:“我要是哄不好,揍不死你。”
許文澤一臉不可置信:“我操?”
張寧譽強行拉著申睿跟上去,畢竟申睿是江尹的弟弟。
第一天把人弄成這樣,張寧譽心裡很過意不去,可申睿絲毫不在乎,執意要留下來玩,他對張寧譽說,要回你回,反正我不想回。
張寧譽明事理,覺得這樣不像話,江叔叔不在,他們要對江尹的到來重視。
申睿被他媽慣的脾氣比天都大,但從來沒對張寧譽發作過,有時候張寧譽的話,比他媽的話都管用。
怕張寧譽生氣,申睿隻好同意跟他回家。
追到體育館門口時,看見江尹在路邊等車。
“江尹,這是申睿,”張寧譽走過去介紹倆人認識,笑著說:“以後就一家了。”
江尹看申睿一眼,心裡不得勁,也不會說像樣的話,就隻是嗯了一聲。
申睿想到這人以後就跟他一家了,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渾身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江尹看起來周身都在透露著煩躁,表情也是,不加掩飾的難看。
申睿心想,擺臉子什麼啊,他一嘴的難聽話,想私下跟人張寧譽吐槽。
在小區門口下車,這裡給江尹的第一感覺是綠化不錯,花兒草兒開的都挺好,看著舒心。
家還挺大的,前後都有院,小區裡都是這種小彆墅,就是大人不在,裡麵臟了亂了點。
申睿一進屋,就甩掉了鞋子,大聲吆喝:“哎呀媽!累死我了!警長,來福,你爹回來啦!”
一條大黑狗跑了過來,吐著舌頭在申睿腿邊轉悠。
張寧譽替江尹找出一雙拖鞋,規規矩矩放在腳邊。
江尹把換下來的白球鞋往鞋櫃裡放,突然感覺腳邊毛茸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蹭他的小腿。
低頭一看,是一隻白貓,他嚇了一跳,動作先於意識,一腳結結實實地踢在了警長身上,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臉上表情很驚恐。
貓在地上滾了一圈,可憐兮兮地喵聲叫著。
申睿看到這一幕,火氣頓時竄到了頭頂,不講他看江尹有多不爽,親媽都不能這樣對他的貓。
“乾什麼你!”申睿吼了一嗓子,跑過去把警長護在懷裡,一邊順著警長的毛,一邊瞪著江尹。
張寧譽從廚房拿飲料出來:“你叫喚什麼?”
申睿理直氣壯,指著江尹告狀:“他踢警長。”
張寧譽也沒去問江尹,脫口而出:“他不是故意的。”
申睿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他真想把張寧譽揍一頓。
申睿那態度令江尹心裡也不舒服,江尹一張臉冷冰冰地:“不好意思,我對貓毛過敏。”
這一天還真是命運多舛。
江尹說完就往樓上走,他現在想立馬洗個澡,身上臟兮兮的,一刻也不能忍。
要不是被張寧譽拉著,申睿早就想衝上去“理論”一番了。
申睿看著江尹的背影,嘟囔一句“真煩人”,他又想扭頭去罵張寧譽。
還未開口,張寧譽向樓梯口追了上去:“我帶你去房間吧。”
語氣還很興奮。
“操!”申睿氣得一腳踢向腳邊的垃圾桶。
江尹拿著衣服去了衛生間,張寧譽在他屋裡給姥爺打了個電話,報個平安,說自己已經把江尹接過來了。
那年江泰英和尹清蘭離婚後,跟著老板去了加拿大做生意,在那裡遇見了申秀妍,申睿的爸爸因為一場病,在申睿出生後的第三年就走了,留下了一對淒苦的母子和一家即將倒閉的公司。
江泰英有生意頭腦,人善良可靠,申秀妍又是個高情商識大體的女人,倆個人很般配,因為工作慢慢相識相知,走到一起也是大勢所趨。
他們成家之後就回國了,六七年前的事了,最早是住在張寧譽姥爺家的隔壁,現在雖然和姥爺不是鄰居了,但聯係沒斷過,逢年過節都走動,關係很好。
姥爺讓張寧譽不用那麼早回家,江尹剛來,對這邊不熟,多陪陪他。
張寧譽一連說了幾個好。
江尹洗好澡出來,看見張寧譽還在他屋坐著,他猶豫著要不要關門。他不知道說什麼,關上門了和張寧譽待在一個房間裡,那種彆扭的感覺又來了。
在這種環境下,很輕易就想到高鐵上那個懷抱,和他為他擦的那把汗,太親密了,很不想在這時候看見他。
走進來,門到底還是關緊了。
“餓不餓?”張寧譽問他:“我給你做點東西吃。”
“不餓,”江尹說:“就是有點累了。”
“江尹,”張寧譽叫他,叫一聲也不往下說,直到江尹看向他,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睛,他才繼續說:“有什麼事要記得找我,彆把我當外人。”
他太真誠了,江尹笑了一下說:“知道了。”
江泰英估計還有幾天回不來,這幾年忙著掙錢,三天兩頭地出差。打個電話,父子倆還客氣了一番。
江泰英笑著說,對不起兒子,沒能去接你。
江尹覺得心酸,他一直都在為當年父母離婚的事心疼著他爸,他爸那麼好那麼溫和的一個人,當初離開都是被逼的。
晚上申睿在房間裡看鬼片,瘮人的背景音樂開的很大,他喜歡這種緊張刺激的感覺。
張寧譽提醒申睿小聲一點,申睿的魂都被白發披肩的女鬼給吸走了,人看迷了沒聽見。
擱以前,張寧譽肯定不會管他,可現在隔壁住了江尹,大半夜的,擾民。
擱以前,申睿肯定會聽他的,但此時,申睿就不順著他,故意氣他,捂著遙控器不放,倆人拌了幾句嘴。
張寧譽無奈:“我去上個廁所,回來就給我睡覺。要是在不調小,我告訴申阿姨。”
申睿心裡極不平衡,他感覺張寧譽像變了一個人,之前從沒拿他媽威脅過他,他朝張寧譽的背影吼一嗓子:“告啊,你現在就去告。”
像極了小學生,張寧譽懶得理他。
衛生間門關著,但開著燈,張寧譽不知道裡麵有人,他進去看見江尹立在洗手池旁。
江尹正在拆胳膊上的繃帶,聽見開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張寧譽走去過。
“進水了,”江尹說:“有點難受。”
“重新包一下吧。”張寧譽看著江尹的胳膊,心疼地直皺眉:“你看,又有一點想流血。”
其實張寧譽身上的傷比江尹的嚴重,在君悅來飯店門口,當時傷到眼睛了,後來找護士上了藥,沒和江尹說,他也沒放心上,皮糙肉厚的抗揍。
江尹突然問他:“你怎麼樣?”
封閉的衛生間裡,很輕的一句話也被放大,直擊張寧譽的心裡。
張寧譽有點受寵若驚:“啊?”
江尹隔空指了指他的眼睛:“好了嗎?”
江尹問了他的眼睛,因為那裡是為他受的傷,而且眼睛那個部位很重要,他早該來問人家了。
張寧譽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要是沒好呢,我要是說傷的很重呢?”
是玩笑話,可說的認真,像是迫切想從江尹嘴裡聽到什麼似的。
江尹輕笑:“你還反問我?後悔了?後悔護著我?”
不,他才不會後悔。
張寧譽衝他笑:“你看我像後悔了?男的身上有點傷無傷大雅。”接著,他看向江尹的胳膊,話鋒一轉:“你胳膊還是要上點藥,留疤了不好看。”
江尹重複他的話:“不是無傷大雅嘛。”
張寧譽義正嚴辭:“什麼無傷大雅,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糙慣了。”
江尹笑出了聲,張寧譽就盯著他看,他察覺到立馬給憋住了。
“走,”張寧譽領著他下樓。
張寧譽的包紮手法沒有醫生的專業,卻比醫生有耐心,怕江尹疼,他下手輕輕的,還對著傷口呼氣。
江尹覺得除了他父母,是個人都不會那樣義無反顧地護著他,他問張寧譽,聲音有點小:“你為什麼那樣?”
“啊?”張寧譽沒懂,但抬起頭和江尹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輕輕鬆鬆說了一句:“這才哪到哪啊。”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他以後會對江尹越來越好,但是他沒接著往下說,說多了不好,江尹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的。
江尹還是問:“到底為什麼?”
張寧譽如實回答:“因為江叔叔是對我很重要的人,而你是他的兒子。”
江尹愣了一會,仔細琢磨了一下,他突然不想讓張寧譽幫他包紮了,也突然不想和張寧譽聊天了。
他抽回手,想告訴張寧譽沒必要,是真的沒必要,剛想開口,小腿邊又是一陣毛茸茸的觸感,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觸電似的往張寧譽那邊躲,扯著嗓子叫了一聲:“什麼啊!”
“怎麼啦?”張寧譽一把摟住他,架起他兩條腿,彎著腰往地上看。
警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的,剛才就臥在江尹旁邊,感覺氣氛不對,它喵一聲跑走了。
江尹呼吸聲很大,被嚇得不輕,張寧譽在他後背上順了兩下。
“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讓警長靠近你,”張寧譽就差舉著三個手指頭發誓了。
江尹半開玩笑地說:“在答應一個,你也彆靠近我了。”
張寧譽沒搭理他這茬,笑了笑說:“等我一會啊,我給你弄點吃的。”
沒等江尹說話,他就站起來走了,打開冰箱一看,裡麵都空了,申秀妍出差半個多月了,能吃的都被申睿吃完了。
江尹走進來,張寧譽問他:“麵條行不行,我做麵條挺好吃的。”
江尹也有點餓了,他不挑,說行。
小青菜蔫了,剩倆西紅柿也是壞的,張寧譽都給丟垃圾桶了,想給他打個雞蛋,結果連雞蛋也沒有了,隻有一小把掛麵,這太單調了。
江尹的嘴肯定吃不了孬的。
“還是點外賣吧,”張寧譽說:“沒吃的了。”
江尹一直在扣手機,不停地打字,好像很忙,他快速看了張寧譽一眼說:“那不是有麵條嗎?”
“不好吃,”張寧譽說:“都沒菜了。”
江尹轉身出去:“沒事,你做吧。”
麵都出鍋了,張寧譽還是想給他點外賣吃,不知道是不是在江尹麵前他太想把事做完美了,覺得這碗麵條特彆沒有光彩,看著都沒有食欲,最後他滴了兩滴香油進去。
江尹坐在客廳的餐桌旁,在低頭看手機,客廳隻開了一個盞吊燈,很暗,也很安靜,他把麵條端過去放他麵前。
一碗很素的麵,除了麵條和幾口湯沒彆的東西,江尹吃了一口,也沒什麼評價,吃一口又吃一口。
吃著吃著,聽見張寧譽問他:“要不要備點藥,家裡很久沒打掃了,警長到處跑,貓毛挺多的。”
“我帶的有藥,”江尹說,一碗麵他吃的乾乾淨淨,好不好吃最後也沒說。
張寧譽看著他吃飯的樣子,不自覺笑了,感覺他好養活,很喜歡他這副乖樣,賞心悅目。
端著杯水,跟他一塊進房間,看著他把藥吃下去,張寧譽說:“等申阿姨回來,她一定會讓申睿把貓送走。”
江尹沒接這話,那個弟弟很寶貝貓,彆因為這事鬨不愉快。他把杯子遞給張寧譽,指尖一霎那間觸碰,兩個人心裡都咯噔一下。
今天太累了,江尹想休息,可張寧譽卻沒要走的意思。
“等你睡著我在走吧,你彆不舒服,”張寧譽說完要去關燈,江尹的視線跟著他轉。
“不用,”江尹說,張寧譽在這他不自在。
張寧譽啪把燈一關,屋裡漆黑,誰也看不見誰:“睡吧,今天太累了。”
靜了一會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江尹應該是躺下了。
張寧譽坐在床尾的地毯上,背靠著床,在一個私密的空間裡,安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江尹特彆不自在,彆扭,想躲,但又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