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冷,考完試之後沒多久就快要過年了。
楊綿始終沒做出行動,就好像一個隱形人背景板,連衝他打招呼都沒有,隻一心埋頭苦讀。
隻是他的臉上又多了幾道淤青,像是衣架或者其他比較細的東西的痕跡,他自述是自己摔的,但很多人都猜測是被打的,隻是人家不認,也不好多說。
他最近的成績可以說是一落千丈,儘管對於在場多數人來說還是遙不可及的存在,但明顯沒有以前那股拚命的勁兒。
如果一直都是這個成績,顯然是不足以衝清北了,不過其他好大學還是可以的。
為此,蘇老師還拉著他促膝長談了一下午,但看起來效果不大,甚至期末成績更差了,排到了江棠果背後。
今天是個好天氣,陳厭青放在醫院的狗也接回來了。
咪咪蓬勃生長,個頭一天比一天大,皮膚卻嬌嫩得很,前段時間梁餘帶它去了草叢,就惹到蟲子咬了,掉毛掉得光一塊禿一塊的,臉上還堆積了厚厚一層眼屎和其他臟東西,醜得讓人不忍直視,癢癢得直撓。
為此,新手爸媽慌慌張張地湊了錢把狗送醫院了。
陳厭青跟奶奶說起來這件事兒的時候,奶奶還以為是以前養的心肝兒回來了。
心肝兒是她以前養的狗,也是撿回來的小流浪。
她還記得,撿心肝兒的那天下著大雨,整隻狗都是濕漉漉的,在垃圾桶裡嚶嚶嚶,聲音微不可聞,還被蛇皮袋套了一層,奶奶差一點就走過去了。
福大命大,它還是被發現了。
當初為了這個,陳厭青和他爸大吵一架,奶奶抱著狗,牽著年幼的陳厭青,一步一步走路回家,在鄉下的獸醫站買了些藥給它,天天擦藥換藥吃藥。
也全靠這隻狗的生命力頑強,哼哼唧唧了一個多星期才活過來,能自己吃飯,那一個星期喂奶粉喂藥都是陳厭青掰開它的嘴硬塞進去的。
但是後來陳厭青被他爸揪回家的時候,這狗也被強迫帶走了。
他爸騙他說剁了吃狗肉,他以為真死了,哭了兩個多星期,一直到很久,想到這件事都還會傷心。
還是他媽前幾天聯係他他才知道他媽那天回去拿東西,那隻狗被她撿了回去,寄養在他表舅家,後又輾轉到外婆家,前幾年已經死掉了。
陳厭青對表舅的印象並不深刻,甚至一下子沒想起來他長什麼樣。
因為他爸向來不讓走媽媽那邊的親戚,隻是偶爾會過來串個門才知道還有這麼一號親戚,而且往往來了一兩次之後都會因為他爸那臭脾氣而不來了。
表舅家前幾年生了個兒子,家裡人很重視,怕狗傷到小孩了,一直要求他們把狗接回去。
但那個時候柳燕自顧不暇,隻好把狗接去她媽媽家。
陳厭青手裡還有柳燕前幾天發給他的照片,就是搬狗那天拍的。
表舅家坐落在山腳的彆墅區,是新買的二層彆墅,心肝兒就住在門口,拿木頭隨意搭了個棚子,吃喝拉撒都在裡麵,脖子上掛著條又粗又長的鐵鏈,走動起來嘎啦嘎啦響。
表舅一家都不怎麼喜歡狗,還是看在柳燕女士的麵子上才養了兩年。
這狗或許是沒料到還會有人來接它,愣了半晌,似乎在辨認是不是柳燕,緊接著便是興奮,拚了命地立起身子去扒拉他,尾巴搖的飛起來,眼睛裡沒有委屈,而是滿滿當當的期待與幸福。
表舅忙著帶兒子,加上跟柳燕說不上多熟悉,讓她直接牽走就行了,他就不帶孩子出來了,怕惹到狗虱。
表舅媽對人熱情,出來幫柳燕一塊兒收拾東西,什麼狗鏈子鐵狗盆,幫她塞進了一個鞋袋子裡,沉甸甸的。
隻是好景不長,心肝兒去到外婆家沒過多久就去世了,連一條鏈子也沒留下,能賣的賣,能扔的扔。
這麼多年,心肝兒一直都是奶奶心裡的一大遺憾,碰了巧了,咪咪的花色和心肝兒一模一樣,後背也有個像愛心一樣的花紋,並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愛心也越發明顯。
奶奶固執地認為咪咪就是心肝兒。
心肝兒的事還是柳燕告訴他的,也許是對大兒子的愧疚,柳燕恨不得把腦子裡所有關於那隻狗的一切細節都講給他聽,試圖以此補償這麼多年缺失的母愛。
陳厭青後來並沒有跟奶奶提起這些,隻說心肝兒一切都好。
他心底微涼,但還是禮貌向柳燕道了句謝謝。
柳燕忍不住落淚:“我們本不該如此生疏。”
陳厭青沉默了好一會兒,低頭說了句“對不起”,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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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餘這回上門是喊他一起逛超市辦年貨的,他爸媽回民宿忙去了,就剩下他一個空閒的四害動物躺家裡一天天動也不動,四肢都快躺退化,就被踢出來乾活兒了。
正好陳厭青去了醫院看奶奶,他還買了不少水果過來。
陳厭青還沒答應呢,奶奶就在床上歡快地答道:“好呀好呀!”
奶奶巴不得陳厭青出門放鬆放鬆呢,他現在一出門就是乾活,還要忙著照料她,爹不疼娘不愛的,多可憐啊。
陳厭青已經很久沒去超市了,因為附近老舊的小賣部裡東西的價格比超市便宜點,質量差得也不算特彆多,所以他都是往小賣部裡鑽,上一次逛超市還是幾年前了。
在奶奶和梁餘的極力爭取下,陳厭青還是去換了件比較新的衣服,跟著梁餘出門了。
梁餘顧著陳厭青,選的超市不是平日裡常去那個,而是這附近的平價超市,這家超市走親民路線,東西不多,但是價格比較便宜實惠,已經開了十幾年了,口碑一直很不錯。
進門就是牛奶區,雖然還沒到過年,但已經布置好了,入目處處都是喜慶的紅色,上麵有春字有福字有小鞭炮,還有明年生肖的小動物剪紙。
梁餘拖了個購物車,站在杠杠上,另一隻腳滑,像在玩滑板一樣,圍著陳厭青滑來滑去。
期間還差點跟另一個把購物車當滑板的小孩兒撞一起,倆人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沉默地讓開個道各自走了,遠遠的,陳厭青還聽到那小孩兒跟他媽媽吐槽梁餘:“那個大哥哥也是八歲嗎?”
梁餘也聽到了,臉上一紅,心道:十八歲怎麼不能算八歲呢?
不就是八歲零一百二十多個月嘛!
他列了個清單,但不知道哪個牌子比較好,因為之前都是他爸爸負責這些,他都是出門野,沒想到今年就輪到他了。
連續選了兩件又貴又難吃的牌子之後,陳厭青乾脆把單子拿了過來,他來選,梁餘負責推。
什麼牛奶糖果小餅乾,瓜子花生開心果,通通往裡放,可惜近幾年城裡禁燃煙花爆竹,超市都不進貨了,不然梁餘還得買上一購物車的煙花回家,在天台玩個夠,放他爹的意大利炮。
清單後頭的字體就明顯不一樣了,上麵淨是些薯片辣條啥的零食,明顯是梁餘後頭添上去的。
果然,車子一推到零食區他眼睛就亮起來了,連忙拿過清單說“我來我來”,然後在零食區大掃特掃,填滿了購物車最後一點位置。
陳厭青反而沒什麼東西要買,他拿手機看了一眼餘額,在服裝區看了又看,選了兩套亮色的衣服,都是老人裝,他買給奶奶新年穿。
“對哦!”梁餘一拍腦袋,也跟著在服裝區到處跑。
陳厭青以為他還有什麼東西沒買,也不管他,沒想到沒多久他就抱著四五套衣服跑了過來,都是男裝,然後問他哪套好看。
那股興奮勁兒,跟家裡那條傻狗有的一拚。
感覺把梁餘比喻成狗好像不太禮貌,但又忍不住聯想,陳厭青尷尬地笑出了聲。
陳厭青給他選了兩套最符合他平日裡穿的風格,比在他身前,發出疑惑:“會不會有點小?”
“不會不會,剛剛好。”梁餘笑答。
兩人把年貨搬回梁餘家之後又去了菜市場買菜,想著之後給奶奶補補營養,陳厭青還買了雞,打算燉個雞湯。
梁餘就在一邊蹦躂:“加我一個!我也要在你家吃飯!”
陳厭青也習慣了,不再問他,答道:“行。”
然後就拉著他去菜市場買菜了。
菜市場也是在老小區附近的,年紀比陳厭青還大,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陳厭青已經知道了哪家店的東西質量更好,哪家店的東西價格更實惠。
陳厭青先是去斬了半扇雞,喊老板幫忙剁好,又買了點雞翅膀,準備做個雞湯和可樂雞翅。
可樂雞翅還要現學,不過不是陳厭青做,而是梁餘做,這家夥白天看了幾個美食視頻,吵著鬨著要進廚房,做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美男子,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這不重要,因為成不成,吃的人也是他自己,禍害不到其他人。
緊接著就是蔬菜區,陳厭青在一旁挑挑揀揀,梁餘就負責拎菜。
“番茄炒蛋你喜歡吃嗎?這番茄不錯......酸辣土豆絲要嗎?你好像挺喜歡吃的,我少放些辣椒就行,不會太辣......”陳厭青碎碎念道,頗有些賢妻良母的濾鏡在身上。
梁餘心虛虛的,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悄聲嘟嚷:“我老有一種在跟你過日子的錯覺……”
而且他還啥都不會乾。
陳厭青沒聽清,轉頭看他,臉上滿是疑惑,問他:“什麼?”
菜檔的大媽笑嗬嗬的:“你們哥倆感情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