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怕校運會分走大家夥兒的心,導致成績下降,老師布置的作業比之前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像成堆成山的作業就能留住學生衝往跑道的腳步一樣。
實際證明用處不大,少年騷動的心是不會因為作業量的增大而停止蠢蠢欲動的。
甚至個彆同學還起了反作用,作業一次比一次交的少,比如劉洺謝竹君等人,人在教室做作業,心已經飄出去操場打籃球了,也因此成為了罰站常客。
但罰站也阻止不了他們突然蹦起來做投籃動作,真真是熱血少年,永不服輸。
全班哄堂大笑。
遂罰。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自願跟蘇老師簽訂契約的美少男戰士陳厭青,陳厭青成績下滑的厲害,又不好跟老師明說緣由,隻能默默努力,試圖追趕上班級平均分,把這破爛褲衩子提上去。
但3班男丁比彆班少,所有的項目都得平攤到每一個人身上。
所以哪怕陳厭青再不情願,也得報一個項目,他就選擇了一百米跑,他甚至連名次都決定好了,就跑第二名,不用出頭,還可以早點回去做題。
他甚至囂張得沒有去提前練習,因為他覺得沒必要,時間就是分數,一分能乾一千人,他得忙著乾人。
如果不是梁餘幾個拉他出去,他可以在教室或者宿舍坐上一整天!
楊綿的成績讓他很有挫敗感——畢竟當年他也是高分錄取進入江城一中的其中一員。
所以當他發覺梁餘今天沒喊他去操場,陳厭青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了宿舍。
他這段時間把蘇老師給的題做的七七八八,明顯有了極大進步,以前做十道錯九道,現在起碼是做三道錯一道了。
於是蘇老師給他發了新的試卷,一共五十張,都是手抄題,拿訂書機訂好,在手裡沉甸甸的,好像一本書,裡麵的題都是蘇老師連夜整理出來的針對他的易錯題,以及往年常考題型,甚至還有知識點歸納。
這本小冊子隻有那主要幾個成績差但還有上進心的人有,比如陳厭青,比如夏池開。
陳厭青感動得眼睛都紅了一圈,但沒哭出來,低聲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跑了,因為再不跑他怕他就忍不住了。
晚自習下課後已經是十一點了,對陳厭青來說,除去刷牙洗臉,他還有二十五分鐘可以刷題。師恩難忘,無以為報,他隻求不辜負蘇老師的一份苦心。
“還在刷題?”梁餘今天出乎意料地早回,往日他都得陪哥幾個瘋跑一大圈,臨臨熄燈才跑回來,五分鐘洗個戰鬥澡就睡覺。
今天的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流汗。
陳厭青倒是沒注意這種微小的細節,他甚至頭也沒抬,眼睛裡都是數學公式,其中好一些連梁餘都要好幾分鐘才能解得出來,對劉洺來說更是天方夜譚了,他連見都沒見過。
劉洺作為梁餘的小跟班,自然走到哪跟到哪,趁著陳厭青沒注意就溜進來了,連招呼也沒打,自顧自地忙活。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梁餘偷偷繞到陳厭青背後,捂住了他的雙眼,捏著嗓子問他:“哥哥,猜猜我是誰?”
陳厭青被嚇得一激靈,渾身發麻:“梁餘彆鬨,這張試卷我還差兩道大題沒寫完。”
“答錯啦!你應該說 ‘還能是誰,當然是我親愛的啦’ 。”梁餘笑嘻嘻地說,手卻不肯放下,“彆管秋姐的那些題,放一邊放一邊,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也就陳厭青脾氣好,要是換江棠果,分分鐘給他一個過肩摔。
“怎麼了嗎?”陳厭青問道。
梁餘沒答。
陳厭青甚至還能聽到梁餘小聲地催促著什麼:“搞好了沒有?快點快點!”
等聽到啪嗒一聲,梁餘才猛地放開了雙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賣部出品的火腿三明治,上麵插著很簡陋的一根蠟燭,在昏暗的宿舍發著微弱卻很倔強的光。
緊接著,以他為中心點,四周的星星燈啪一下亮起來,像盛夏夜的螢火蟲翩翩起舞,熠熠生輝,陳厭青甚至好像能聽到溪水你推我讓地從樹下流淌而過的聲音。
梁餘和劉洺紛紛鼓掌:“生日快樂陳哥!快閉眼許個願!”
憋了一晚上的眼淚還是落下來了,他都沒想到他的淚腺這麼發達。
“你們怎麼知道……”他自己都忘了。
“快許願!等會熄燈了陳哥!”
陳厭青閉眼,虔誠地許下了祝奶奶身體健康的願望後,輕輕吹滅蠟燭。
倆人起哄得好像花果山裡的猴子,引得隔壁幾個宿舍也猴叫起來,陳厭青噗嗤一聲就被逗笑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啊?”陳厭青問,他心底疑惑,畢竟到江城一中上學後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他生日是什麼時候。
上一次有人慶祝他生日,還是爺爺還活著,奶奶身體也還不錯的時候,爺爺總會帶他上街,買上一個小蛋糕,上麵糊著花花綠綠的奶油,再做上一大桌子的菜,熱鬨得好像在過年。
但自從爺爺去世後,他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以至於他自己都模糊,因為家裡除了爺爺奶奶之外沒有人會給他慶祝生日。
他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吃到過插著蠟燭的小蛋糕了。
梁餘咧著嘴笑:“今天去秋姐那裡拿資料看見的,沒來得及準備,小賣部隻有這個三明治了,你將就著吃,我明天給你補小蛋糕好不好?”
“靠啊,老大你怎麼把我台詞說了!”劉洺氣得在一旁上躥下跳,緊接著又怕梁餘搶先似的,連忙抓著陳厭青的雙手,急切地喊:“陳哥快把三明治吃了,那幾個餓死鬼投胎快回來了!再不吃就來不及了!”
劉洺嘴裡的餓死鬼就是指謝竹君他們幾個。
梁餘附和地點點頭,恨不得幫忙把它剝開送到陳厭青嘴裡。
要不是他看見那張資料的時候劉洺也在旁邊,他又怎麼會讓劉洺也一塊兒幫忙?
哼哼,我陳哥的第一個生日可是獨屬我一個人的!
陳厭青笑了,這是他入學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笑得眼睛都眯成彎月弧,笑得人心暖暖,像曇花一現的震撼。
梁餘覺得自己心裡的某根弦被狠狠撥弄,流淌出一地繾綣的愛。
陳厭青:“我想留著大家一起吃。”
我想跟大家一起分享,我此刻的激動。
他的聲音鄭重而真摯:“謝謝你們!”
臉皮厚如劉洺也撓撓頭:“不客氣?”
三人對視一樣,忽地笑起來。
一如既往地,三個餓死鬼眼冒綠光地跑了回來,嗅到空氣香甜的味道,通通跑過來把陳厭青圍了個水泄不通:“給我吃一口!就一口!爸爸!”
劉洺重重地嗯哼一聲,扯扯並不存在的領結:
“這可是我們陳少爺的生日蛋糕,你們得讓壽星吃第一口!你們這些臭小子可是占了大便宜了!陳少爺還一口沒吃呢!空氣就被你們汙染了!快讓開點,臭死啦!”
其實真要說起來,劉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布置宿舍布置了好半天,爬上爬下的,早出了一身汗,現在屬於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我超!陳哥生日怎麼不早說啊!”
謝竹君吱吱亂叫,氣急敗壞地撇下包就跑,邊跑邊喊,聲音漸行漸遠:“寶——貝——兒——等——我——回——來——!”
“哇靠!”夏池開嚇得一激靈,反應過來也跟著跑:“等——等——我——!”
梁餘看看那倆活寶,又看看傅來。
傅來淡定地給陳厭青發了三百紅包,讓他從梁餘手機登錄微信領取。
比起梁餘,他才算是真正的富家子弟,豪氣衝天。
陳厭青正欲拒絕:“不……”
“噓——”傅來閉眼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本少爺不允許你發出不行的聲音。”
劉洺拋了個媚眼給他:“爸,爹地,父王,老豆!我不行,發我吧,I need,love you。”
傅來給了他一拳:“不給,略略略,爺生不出你這麼憨的傻兒子!”
梁餘差點就笑出聲了,心裡默念: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但他不敢說出來,畢竟傅來是學生會的,小氣兮兮的,有分那是真的扣。
除了三明治以外,梁餘和劉洺還買了很多小零食,什麼薯條海帶沙琪瑪,雪糕餅乾哇啊啊都買了個遍,三人就一邊吃一邊等他們回來。
沒想到夏池開和謝竹君沒回來,反而等回來了另外兩個室友。
喬木和林秋實關係好,平日裡都是他倆一塊兒跑的,回來也是一塊兒回來。
林秋實目瞪口呆地看著桌子上那一大包零食,聲音微微顫抖:“你們3班的人今天都瘋了嗎?”
喬木也抖:“發發生……發生什麼事了,世界……末日了嗎?怎怎麼都……都在賣零食,我……我我……我還以為小日……子過得不錯的人來了。”
林秋實:“可不嘛。”
或許是今天晚上過得太驚心動魄,每個人分吃了一口三明治就急匆匆躺下了,但陳厭青根本睡不著,還很精神,恨不得下樓跑它個八百一千米。
他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放映著今天的魔幻現實,心想:不會在做夢吧?如果是做夢怎麼辦?他不想醒過來……
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上鋪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梁餘下了床,直接往壽星床上躺,嚇得陳厭青差點彈跳起飛,梁餘連忙捂住他的嘴巴,低聲喊道:“是我,梁餘。”
梁餘說:“我睡不著,太激動了。”
陳厭青安靜下來,點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發著光:“我也是。”
氣氛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好半晌,梁餘才打破了尷尬的空氣,問他:“你許的什麼願望?”
陳厭青隨口說了一句:“想去海邊看日出。”
梁餘:“這算什麼願望,不行,再說一個。”
陳厭青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沒了,就這個,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海呢。”
梁餘撓撓頭毛,苦惱得眉頭都皺起來:“行吧,我想想辦法。”
陳厭青驚訝地說道:“我開玩笑的,不用你。”
“咱倆誰跟誰呀?我知道一個,就在隔壁市,開車三小時能到,日出巨好看。”梁餘說,“以後我們一塊兒去,不帶他們。”
“好啊。”
少年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