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想念床搭子(1 / 1)

逢生 林逾年 4191 字 10個月前

儘管情緒是平複下來了,但收到楊綿要轉學過來的消息,陳厭青還是想拔腿就跑,找個旮旯角落躲起來,至死也不出現在他麵前。

但沒成功。

梁餘那家夥盯他跟盯眼珠子一樣,連上個廁所都要黏在一起,生怕他跑了,愣是沒給他找到機會躲開楊綿。

那黏糊勁兒,劉洺看了都高呼梁娘娘深得聖寵,然後被梁餘按地上一陣摩擦。

楊綿是周一轉過來的,人如其名,那雙下垂狗狗眼讓他看起來極具無辜感,軟綿綿的,像陽光下軟乎乎的毛絨玩具。

加之其外表出眾好相處,到來的第一天就贏得了全部人的熱烈歡迎,且獲得優先擇偶權。

蘇老師把他安排到了第三組前排,陳厭青鬆了口氣。

說不討厭他是假的,但他不可能把以前的事兒嚷嚷出去,隻想離這人越遠越好。

好在這人忙著跟新同學交朋友,一時間也沒發現他這朵在角落裡蹲著的蘑菇,儘管每天都過得如履薄冰,卻也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時間。

江城的十月份脾氣多變,前幾天下了一場雨之後,一直停不下來,溫度猛降三度,第一輪入秋宣布失敗。

這種細雨綿綿的天氣,按理說是最舒適不過了,因為不用跑操,也不用上體育課。

自習課上熱熱鬨鬨的,主課老師布置了點作業就回辦公室了,撩下個爛攤子給體育老師。

老師一走開,課室就慢慢炸開了鍋,一邊在暗戳戳下棋,另一邊就低聲聊天,體育老師自知威嚴不足,乾脆也不管了,開了多媒體給大夥兒看電影,是一部笑料不斷的喜劇片。

梁餘沒來上學,臨走前留了幾句話,大意是讓劉洺看著陳厭青,然後就趕回家了,發信息也不回,打電話過去直接關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劉洺撓撓頭毛,想半天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轉頭跟陳厭青說:“皇上保重龍體?”

劉洺這人在這些方麵有點遲鈍,陳厭青的種種不安他一點也發現不了,甚至躍躍欲試想去找楊綿玩,被江棠果狠狠唾棄了一番。

陳厭青沉默不語,像是回到了剛開學那會兒,沒有梁餘在旁邊吵,他反而有點不習慣,心裡總是不踏實,乾脆跟老師說了聲,躲廁所給梁餘打電話。

這手機是他爸以前淘汰給奶奶然後再到他手上的,內存僅僅夠裝個微信,還要隔一段時間就清理數據,一卡死機好半天,經常要關機重啟才能繼續使用,電量完全看手機大人它心情,充電五小時通話兩分鐘那款,也就能發個信息打個電話,還不如板磚挪擠壓。

但他不常用這玩意兒,也不在乎這些。

那幾個猴子第一次看見他手機的時候紛紛過來拍他肩膀,給他鼓掌,說佩服他的艱苦,太心疼你了,快過來爸爸愛。

然後被陳厭青一人賞了一個腦瓜崩。

梁餘就在旁邊起哄: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

陳厭青手機裡為數不多的聯係人其中一個就是梁餘,是前兩天梁餘怕找不著人,硬是讓他加上的,因為他不開數據,在外麵微信聯係不上。

手機鈴聲微弱地響了兩聲,突然就死機了。

陳厭青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討厭手機的死機,重啟了兩遍,依舊卡得不成樣子,然後光榮犧牲關機了。

半晌,陳厭青幽幽地歎了口氣,推開了廁所門。

迎麵看見的就是楊綿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楊綿笑得眯起眼睛,像隻狡猾的狐狸:“看來陳厭青同學過得很不錯嘛,都交到新朋友啦?”

草,果然這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很想一拳錘過去。

“是不是很想打我呢?”楊綿說,“彆急嘛,遊戲才剛剛開始,手機交出來吧。”

陳厭青攥著手機,低著頭不敢看他,下意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但楊綿的手剛碰到,他又縮了回來。

陳厭青抬起頭,堅定地看著他:“憑什麼?”

“噗。”楊綿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大的笑話一樣,捧腹笑個不停,“憑什麼?這個笑話真的太好笑啦!就憑我是你的班長啊,小陳。”

班長啊?

陳厭青回味著這兩個字。

確實,他們在戒同所相識的時候,楊綿的確是他的班長。

一個給予了他希望而後狠狠把希望破滅的班長,一個帶頭淩/辱他的班長,一個把他玩弄於鼓掌裡的班長。

好一個班長。

“老師要我來找你的,乖乖的,手機交出來吧。”楊綿笑道,冰冷的指尖輕輕劃過了他的脖頸間,他的笑臉似乎慢慢地跟那年夏天把他壓倒在馬路邊的笑臉重合。

他在記憶裡看著他的嘴唇,似乎在對他說著什麼。

——不好意思啊,教官要我來捉你的。

陳厭青嘴角揚了揚,但沒揚上去,乾脆放棄了笑容,把手機交了過去。

“這才乖嘛,跟我走吧。”楊綿把人拉過,慢半步走在他身側,以一種絕對壓製的姿勢把人拉著,帶他直走到辦公室。

“蘇老師,我帶陳厭青過來了。”楊綿把人推進去,把他的破手機丟到蘇老師辦公桌上,“他上課去廁所玩手機。”

陳厭青抬起頭,看見了蘇老師不敢置信的眼神。

-

陳厭青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被蘇老師留下來談話聊了一節課,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放學了,裡麵空蕩蕩的,劉洺幾個忙著打球去了,給他留了個小紙條,讓他幫忙打個水。

其他人也都離開了,隻有落日餘暉灑滿了整間教室。

他拉開凳子,旁邊梁餘的位置亂糟糟地堆滿了試卷作業本,他就拿過來一樣一樣分類給他疊整齊。疊著疊著,他突然就慢下來了,淚水從眼眶滾落,滴在了試卷上。

一滴,兩滴,像傾盆大雨前落下的先行雨,把作業本上的字跡打濕了一片。

他怔怔然了半晌,連忙把作業本丟下,伸手去抹眼淚,但卻越抹越多,雙手無力地捂在臉上,淚水從指縫中流出。

他不想哭的啊!

憑什麼啊?憑什麼啊?憑什麼你輕而易舉就能把我拖回深淵。

陳厭青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在校醫室,睜開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他揉了揉眉心,隻感覺腦子裡一陣一陣的刺痛。

校醫室裡麵滿滿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歡,但聞起來很安心,像奶奶就在身邊的感覺。

他的手背上還紮著吊針,吊瓶裡還有大半瓶藥水,滴滴答答地流。醫生不在,估計出去上廁所去了,整間校醫室都沒有人。

是梁餘回來了?

陳厭青下意識地想摸出手機發個信息問他,掏到空口袋才想起來他的手機被沒收了。

蘇老師不相信他帶了手機在廁所玩,問他半天才問出來他找梁餘的事情,告訴他梁餘家裡有事,請了兩個星期的假,但沒告訴他具體是什麼事。

後來蘇老師給他手機充上電嘗試開機,但是這部舊手機估計已經到壽命的終點了,蘇老師沉默了一會兒,把他的手機卡拆給了他,說就當他拿了模型機,不記大過,因為會留檔案,但是要寫檢討兩萬字,並且期末考要前進十名,下不為例。

蘇老師一而再再而三的偏愛做不得假,他不是傻子,能感覺出來,但不知道說點什麼,蘇老師隻讓他好好學習,不要在乎這些小事兒。

他正想著,校醫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他連忙看過去。

隻見劉洺鬼鬼祟祟地探個頭出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這才拎著一袋什麼東西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陳厭青問。

“嘻嘻。”

劉洺跑到他跟前,從保溫袋裡麵拿出一個鐵飯盒,給他架好小桌子把飯菜擺開來,裡麵還是那兩樣菜,熱騰騰的清蒸瘦肉大米飯,還有鮮嫩的苦麥菜,儘管色澤鮮豔,香氣撲鼻,但陳厭青仍舊有種吃不下東西的感覺。

劉洺:“你胃病犯了,給你打了點好的,好好吃,我可是會看著你吃完才走的!”

陳厭青:“我胃病犯了?”

陳厭青真沒發覺,他情緒崩潰的很徹底,根本沒分出其他精力去注意彆的事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感覺疼了。

劉洺:“那可不,我和謝竹君滿大街找你,還是江棠果回去上晚自習在教室發現的你,都暈過去了,疼得直抽抽,你是不是又沒吃飯來著?”

陳厭青想了想,好像是吧?

便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像個乖巧的小狗狗:“麻煩你們了。”

“害,麻煩什麼,吃吧。”劉洺說,“你吃完了我還得跑回去晚自習,蘇老師要點名,我逃課出來的。”

“那你先回去?我自己能吃。”

“那不行!我得看著你吃完,這可是皇後娘娘親自交代的。”劉洺撓撓頭,“他還讓我好好照顧你,結果你疼暈過去我都不知道。”

“草,彆說了,我沒事。”陳厭青捂臉。

這一天天的,淨丟人了。

怕劉洺等久了錯過點名,陳厭青乾脆囫圇把飯扒了,兩三口塞進嘴裡吃完了,然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把飯盒留了下來,等拔了針之後自己再去洗。

劉洺也不敢多逗留,他趁著校醫沒發現,又像個耗子一樣溜了出去,還不忘把門關上。

校醫是個頭頂日漸稀疏的老頭子,脾氣火爆,平生最討厭裝病躲課的學生,要是看見劉洺不遠萬裡過來就為了投喂陳厭青,非得給他一頓愛的教育不可。

不得不說,學校為了保護同學們的上課時間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

果然沒過多久,校醫就回來了,拔了針,留了半個小時無異常之後,給他開了藥就讓人走了。

此時還沒有放學,但因為楊綿在教室,他也不想回去,看著就煩。

所以陳厭青洗完飯盒之後就回了宿舍,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早早躺上了床。

也許是多次一起睡覺的後遺症,沒了這個吵吵鬨鬨的床搭子,居然有些不習慣起來,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起床開了盞小夜燈,便躺下安心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