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自己的手一點點沾上血液,漸漸的沉默起來。
在剛剛的時候,他還沒有沉默,而是一句句、罵罵咧咧的警告褚岸不要再那麼粗魯,到現在,他隻能夠一句話都不說的看著自己的手被削。
褚岸注意到他的沉默,停了一會,感覺到自己指尖上,再次傳來一陣並非匕首造成的疼痛,便將已經削了個差不多的乾花給扔進籃子裡:
“乾嗎?”
褚星不說話。
褚岸也隻是聳聳肩,不再去在意他,低下頭繼續削著花瓣。
枯冬他們去問的時間有些長,林南卿那邊已經削了十多片乾花書簽了,加上褚岸削的,足足有二十來片。
褚岸抬起頭看了一眼,剛剛好對上從不遠處慢悠悠走過來的枯冬的視線。
他不是很在意的將手中剛削好的書簽給扔進籃子裡麵,之後站起來向著枯冬的方向走過去。
枯冬在和他對視上的時候,也注意到他向著自己走來,便提高了一點速度往他那邊走過去。
但剛剛走到一半,他又注意到褚星手上一眼看過去,簡直稱得上血肉模糊的手指,微微蹙眉,便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隨手拿的一張紙巾。
等走近了褚星,他輕輕拉著褚星的手抬起來,垂著眼睫,用紙巾一點點的擦拭去那些濃重的血液。
似是擔心自己用力過度,褚星會疼,他擦的很小心也很小力。
褚岸就這樣垂著眸子,看他一點點擦拭乾淨自己全是血的手指。
早知道不削那麼粗暴了。
不然枯冬現在也不至於拉著他的手幫他擦。
他和褚星是共感的,心裡想的東西也都是都知道的。
褚星聽著他一句句的後悔自己剛剛不應該這麼粗暴,有些無奈。
他最早出現人格分裂的情況是在初中的時候。
大概是因為初中那時候,家裡人都已經開始培養他腦子裡的芯片,平時也總是會帶他去一些全是血腥、暴力的地方。
因為見過的太多,內心也就漸漸的扭曲了。
便從初中開始,他分裂出來了第二個自己。
用生物的話來講,就跟細胞分裂差不多,一個他能夠分裂出來第二個他,第二個他,也能分裂出來第三個他。
所以,隨著他一點點長大,他分裂出來的人格也在一點點的增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褚岸應該就是他最早分裂出來的那一個。
等枯冬給褚岸擦乾淨了手指,褚岸便將手給收了回來,看著枯冬把手中的紙巾折疊幾下,隨後放到了口袋裡麵。
他有些奇怪為什麼用過的紙巾不丟,而是放在自己口袋裡。
總不能是因為太守道德,覺得隨地亂扔垃圾不禮貌吧。
枯冬留著當然不是因為道德。
他本身就缺德。
留著隻是因為褚星的血有用處。
等擦乾淨了手上的血,褚岸還是沒忍住手癢,將手在自己褲子上蹭了蹭。
褚星:……
玫瑰花瓣其實好解決,畢竟隻需要一百片玫瑰乾花書簽,在枯冬過去問線索的時間裡,他們三個人就已經搞定了三十片。
回來的葉晴葉雨不需要誰來說,就自己主動的坐到了林南卿身邊,在商場裡購買了一個匕首就開始削。
枯冬坐到了褚星身邊。
他手上拿起了玫瑰花瓣開始削,但嘴上也沒有閒著,跟一邊的唐思佻一起,一人一句的說著得到的線索:
“玫瑰乾花是需要一整朵的,需要保留枝條跟上麵的刺。”
唐思佻隨手將一個剛削好的書簽扔進籃子裡麵,手裡空下來的時候指尖上帶了一點血。
她說完後,又道:“當然,這是介紹裡麵本來就有的線索。”
枯冬麵無表情,沒有搭理她:
“我剛剛看了一眼他們的工程,是個手藝活,需要在花瓣上畫暗紋,我們現在留著幾個人不弄傷手,等會好去畫暗紋。”
褚岸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已經有了一個冒著血的傷口後:“……”
他推了一下枯冬:“那你留著等會畫。”
枯冬聳聳肩,沒有硬留下來幫褚岸。
唐思佻也將匕首收回了倉庫,站起來拍拍手:
“畫完暗紋後,我們還要拿裝著水的瓶子往上麵噴一點水,保持乾花的水分。”
她這句話是直接複製NPC的,並不是她自己加工編造的。
褚岸嘴角抽了一下:“乾花為什麼要保持水分?”
唐思佻一攤手:“誰知道,說不定設置這個規則的人有病呢?”
那這樣也沒辦法。
既然NPC說的是這樣,那麼他們就必須按照說的來。
不然他們現在都不知道失敗後會發生什麼。
褚岸倒是不怕痛,也不怕再被殺一遍。
反正隻是痛一遍,再累一會,動動手砍一個頭的事。
枯冬說完後就伸手過來捏了捏他的肩膀,不出所料的看到人隨著他的動作聳起肩,眯了眯眼睛。
成年後的褚星在被他捏肩膀的時候,是不會聳起肩的。
反倒是會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含糊不清的罵他一句之後去做自己的事。
但還在上學時候的褚星會。
因為那時候的褚星是依賴他的。
他比褚星大兩歲,也要大一級。
褚星沒有人可依賴,因為褚星家裡人一般都不管,所以在外麵隻有他能夠去帶著褚星。
褚星上初三的時候,他正正好十六歲,上高一,正正好是可以外出打工的年齡。
於是他便帶著褚星一起生活。
他站在原地,看著褚星認認真真的削著手中的玫瑰花瓣。
眼前的也許並不是現在的褚星。
但有可能是以前的褚星。
他垂下眸子,腦海裡閃過一頁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的紙。
與其在這浪費時間,倒不如去找玫瑰花來畫暗紋。
褚岸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察覺出來,並不是褚星,還在認認真真的處理手中的花瓣。
等處理完後,他點開光屏看了一眼上方的任務按鈕,看見任務已完成後便將光屏給關掉了。
他們三個人的手指基本上都受了傷,做畫暗紋那種精致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一跑到枯冬那邊,米棠西就好奇的跑到了唐思佻身邊,彎身看著唐思佻一點點用金色的畫筆勾勒出圖形。
林南卿跟在她身後,但看的是枯冬的。
褚岸倒是沒有過去湊熱鬨,隻是不遠不近的,坐在一個工作台邊上,手指上不停撥弄著一個零件。
他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枯冬,突然道:“那個人為什麼要那麼靠近他?”
他指的是林南卿。
褚星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無奈的解釋那是隊友,看一下是正常的。
褚岸仍然是有些不滿:“他長的那麼好看,我想要他那一身肌肉都隻給我看。”
說完,他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微微笑了一起,手上將零件一點點的按扁:
“啊,對了,像枯冬這樣的人,應該是對彆人很心軟的吧。”
褚星聽著他說話,無聲反駁:隻有你覺得。
褚岸也不在意,繼續道:“他心軟,就會錯失機會,這樣一來,也隻有我能夠幫他把機會給拾回來了。”
“也隻能有我。”
“話說,我真的是不喜歡那些湊近他的人,我現在真的不能殺一個人嗎?哪怕一個。”
褚星很鐵麵無私:現在還不行。
褚岸疑惑:“為什麼?”
但褚星已經沒有再回答他了。
褚岸不爽的撇撇嘴,溫暖的圍巾使得他脖子變得滾燙起來。
他就這樣死死盯著枯冬,視線沒有一刻離開過枯冬的身上。
隨後,他垂下了眼皮。
褚星聰明,但他也不差。
他們總不可能真的製作那麼多個玫瑰乾花,而且他們人那麼少,一天下來也畫不到一百朵。
這樣一來,他們就非常的浪費時間。
所以,他們的任務絕對不會是製作一千朵玫瑰。
根據他從褚星記憶裡隱隱約約看到的一些東西,他可以肯定,遊戲是不會拿這些浪費時間又沒有意義的東西作為任務的。
就算是那個女人想要那麼多玫瑰,他們也做不到。
褚岸閉上眼睛,靜下心來,回憶之前得到的線索。
他回憶的順序和彆人並不一樣。
他是倒著回憶的。
如果是關於玫瑰的話,玫瑰代表的很有可能是女人。
帶刺,而且鋒利,但又豔麗。
這是代表著女人的反擊。
書簽就是女人的刺,在這癮品加工廠中,血腥暴力與殺人,就是所謂的癮品。
服裝加工廠,加工的是女人的羞恥,因為女人曾被陳暝富套上暴露的服裝,加以誣陷,使得女人身敗名裂。
而玻璃門的意義是什麼?
他為什麼會從一開始就會有另一個自己,而另一個自己身邊什麼人都沒有,是虛假的,又也許是壞的。
既然這樣,把那孤身一人的褚星代入進女人。
女人睜開眼,在玻璃門對麵看到身邊全是被人圍繞的自己。
相反,她自己身邊卻空無一人,且原本的存在就是錯誤的,做什麼事都不是正確的。
勉勉強強可以聯係到身敗名裂後的女人身上。
之後,就是被關在房間裡。
昏暗無光的房間裡,女人隻能夠一點點找線索,找到出門的密碼,而出門後,就發現自己並不是真實的。
……可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
褚岸換了個姿勢坐著。
或許有什麼細節是他沒有考慮到的?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閉上眼睛思考。
卻看見,前麵勤勤懇懇畫著暗紋的枯冬。
他動作一頓。
他這樣神經粗的人格,都能夠想到的不可能,枯冬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
枯冬不可能想不到這個任務不可能完成,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這裡完成任務。
隻有一種可能。
在無意間,他身邊的人,又被換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