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反天罡 你一個魔族成哪門子仙呀……(1 / 1)

“真是倒反天罡!”

“他方停歸不過是魔族棄兒,竟敢自稱為仙,他算哪門子的仙?魔仙嗎?!”

“虛偽,狂妄,簡直是忤逆天道!”

“爺爺,您可小聲點吧……現在早就沒有魔族了,隻有淵界,被淵界人聽到影響不好——你瞧。”

晌午烈日,洛水城外的大路邊上,支了一間茶攤,一老一少兩名修士坐在角落。

紫衣少年端著茶杯,遙指不遠處,聲音不大不小:“那兒有一個聽牆根兒的。”

茶攤對麵有一株大榕樹,榕樹下盤腿坐著一名青衣青年,正豎起耳朵聽得起勁:“……”

誒呀,被發現了。

不管,他繼續聽。

剛從土裡爬出來,也不知外麵的世道變了多少,正需要打探消息——正好不遠處有個茶攤,正好茶攤上有人聊天,簡直天助我也,怎可輕易放棄。

茶攤上,灰袍老者抬眼,隨意瞥了一眼榕樹下的青年,卻看到一張略帶笑意,麵如冠玉的麵龐,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俊俏的年輕人——總覺得不太正經。

他對小白臉不屑一顧,扭頭哼道:“老夫行走江湖近百載,風裡來雨裡去,什麼場麵沒就見過?就算方停歸本人站在我麵前,我照樣罵。還怕彆人偷聽?哼!”

紫衣少年無奈:“爺爺,我們可是接了請帖,要去參加他的清談會的。”

“若他安安分分開個清談會,誰會挑他短處。誰讓他臨時起意,要改成登仙大會?登仙?他算什麼仙,恐怕連他那幾個同門師弟都要抄家夥與他乾一架!”

灰袍老者說著,吹起胡子瞪起眼:“若非——若非我們——若非他——哼!”

老頭憋紅了脖子,還是沒有“若非”出來,仰頭灌了一大碗茶湯,盯著桌子生悶氣。

紫衣少年給他斟滿茶,輕聲道:“他還有同門師弟呀,我怎麼沒聽說過……”

“方停歸那檔子破事……近兩百多年,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他有三個師弟師妹,曾經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過如今消聲匿跡,誰知是死是活?隻有他死皮賴臉,一直在世上招搖著。”

“聽起來,他們師門還挺厲害。”

灰袍老者擺手:“我還年輕那會兒,正是他們四人最風光無限的時候,我是親眼見過他們的。個個儀容出挑,天資不凡,隻是要我說,沒一個好東西。”

“啊?”

“爺爺我隻在背後罵人,不議他人長短,感興趣就自己去翻書。”

“講故事怎麼不講全的呀。”

紫衣少年無奈,轉而好奇問道:“按你這麼說,他們師兄弟四人個個鼎鼎有名,拋開人品作風不談,也算一方高手——那他們的師尊豈不是絕世高手?”

“他啊……一生平平無奇,無功無過,隻是他的名字倒廣為流傳,連你也知道——長域。”

灰袍老者往後一指。

榕樹下,青衣男子支著腦袋,聽得懶撒,“長域”二字落入耳中,卻讓他愣了愣,抬臉,順著老者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一座高大巍峨的雪山,矗立在天地交接處,寒威千裡,皚皚蒼蒼。

長域雪山。

方停歸的清修之地。

“長域……啊。”

青年望著那純白山巔,腦海中似有煙花炸響,他喃喃自語道:“我是長域。”

“我又複活了。”

————

長域回顧自己的人生。

一個不老不滅的長生者。

他複活了無數次,已在人間行走千年。

他記不清漫長生命的源頭,隻知道自己在不斷複活、死去,保持著弱冠青年的樣貌,永不衰老。

如此輪回,大夢千載。

“原來我曾經收了一個魔族徒弟麼……”

而且很叛逆,想成仙。

長域想著,腦海中劃過一張俊逸的少年麵孔——鳳目微斂,眸光煜煜,宛如寒潭泛光,神色專注而孤冷。

他啟唇,輕聲道:“師尊。”

“大哥——”

忽然傳來一聲呼喊,打斷了長域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看向不遠處。

隻見茶攤上,那紫衣少年揮動雙臂,朗聲道:

“大哥,太陽底下坐了半天,一定渴了吧?我們這桌的茶水還剩半壺,你若不嫌棄,便來坐一坐,解解乏。萍水相逢,咱們就此彆過啦!”

說罷,紫衣少年背起包袱,闊步走出茶攤。

忽然聽到一聲清朗的:“常言道,緣來皆是客,人走茶不涼——”

紫衣少年回頭,隻見榕樹下,青年隨手拾起一截枯枝,揚手一揮,破出颯颯風聲。枯枝所到之處,各色野花紛紛脫莖而起,紛飛如雨。

花雨漫天,青年往後一仰,朗然笑道:“我便以花敬茶,笑納啦——下次再見,我請你喝酒!”

花木濃蔭下,他的淡青衣擺隨風而動,仿若風中楊柳,出塵如仙。

紫衣少年望著樹下的青衣青年,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識抬手,接住一瓣飄飛的白色小花。

好厲害的劍法……

“小白臉有什麼好看的?快走,彆耽誤行程。”

“知道了爺爺。”

紫衣少年連忙收回視線,丟掉手中野花。

他最後瞥了榕樹一眼,便緊跟著灰袍老者,禦劍離開了。

————

榕樹下,長域靠著樹乾,還在獨自等待。

他在等一個人。

一個幾百年的老朋友。

每次複活歸來,都會第一時間找到他的朋友。

日光輕移,風中傳來聲聲異響。

長域似有所感,側目望向天邊。

隻見白雲遠山外,幾道身影宛如流星,飛掠而來。

須臾之間,來人樣貌便清晰可見。

原來是四名黑衣青年,正奮力追逐著一位純白的少年。少年不住閃身、騰移,躲避著黑衣人的攻擊。

“小菇君!”

長域一躍而起,反手折斷一根樹枝,飛身迎向來人——他出手如電,替白發少年攔下一劍,緊接著幾個飛踢,逼退黑衣人,與小菇君相背而立。

“多年不見,你終於化形成功了——他們為什麼追殺你,哪個混蛋乾的蠢事?”

長域一邊說著,一邊同黑衣人纏鬥起來。

在他身後,小菇君手握冰錐,揮得虎虎生風,冰屑狂舞:“仙主,我也不清楚。我剛走下雪山,這些蠢蛋高喊著什麼‘天道’啊‘蒼生’啊什麼的,就衝上來了!”

少年語氣中有幾分委屈:“我這兩百年都在雪山清修,哪裡做過什麼忤逆天道、有害蒼生的事!”

長域皺眉,心道:這些人無緣無故,平白將臟水潑到小菇君頭上——我倒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兩人保持背靠背的狀態,專心迎敵。

雖然他們手中握著的是冰錐、樹枝,但是麵對敵人的精鐵佩劍,也能招架得有來有回,劈刺揮砍,絲毫不顯頹勢,甚至隱隱有壓製的勢頭。

“頭兒,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幫手啊!”

黑衣人們提劍不斷進攻,卻無法突破分毫,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薄汗。

不對,不對,這個青色衣服的小白臉怎麼如此邪性?!

不僅劍招層出不窮,嘴上功夫還不停!

“青蓮劍法?使得柔弱無力,拍黃瓜都費勁吧?”

“北鬥十三式,舞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不如摘了佩劍,去南煙館跳舞吧!”

“還有這位,不多說了,簡直臭不可聞。”

“你這劍法——你這劍法倒是不錯。”

長域說著,手中樹枝一轉,指向為首的黑衣青年。

隻見那黑衣青年咬著牙,頂在最前麵,橫劈豎砍,與長域交起手來。

他拚儘全力,攻得密不透風,防守的一方卻更加遊刃有餘,滴水不漏。

甚至能抽出空,再懟他兩句。

“哎呀真是,傘上頂個小青蛙,頂呱呱!”

長域說著,手中樹枝猛地往前一送,緊接著手腕一翻,左右橫掃,掠起呼呼風聲。

這一招又急又勁,來勢洶洶,而且變化多端,令人頭皮發麻。

黑衣人們明白,自己是踢到鐵板了。

“兄弟們,收劍,換家夥!”

為首的黑衣人高喊著,伸手一拍腰間,指縫間便夾了數枚銀針,針尖漆黑,顯然是淬了毒。

他揚手一甩,毒針便如天女散花般飛射而出。

其餘黑衣人接到指令,也紛紛棄劍後退,改用各式各樣的暗器攻擊。

五花八門的毒針、飛刀射向長域,他當機立斷,一手抓著小菇君的手臂,一手舞劍擋住暗器,兩人飛快往後退去。

“哎呀你們這些小道友,真是——”

長域將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擋住四麵八方的暗器,金石相撞之聲充斥耳邊,沒有停歇的意思。

見此情形,長域咬牙哼道:“真是好毒的手段!”

“小菇君,你隻管用菌絲帶我往前跑,我來斷後!”

“好!”

幾乎是下一秒,千萬根菌絲纏繞在長域腰間,傳來一股大力,拖著他飛速後退。

黑衣人們緊隨其後。

長域保持著背對小菇君的姿態,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挑起路邊的石頭、斷木,通通砸向黑衣人。隻是他們實在難纏,隻管躲開石頭、踩斷木頭,擲出暗器的速度竟絲毫不見減緩。

“嘿我說你們——”

長域一劍劈斷飛射而來的毒針,咬牙笑道:“身上帶這麼多暗器,也不怕把屁股紮穿。”

“你才把屁股紮穿!”一名黑衣人怒道,揚手又是幾十枚暗器射出。

那暗器上附帶靈力,又急又勁,從四麵八方射來。

長域稍有不查,便被劃破了手臂。

“頭兒,他中毒了——不對,他怎麼可能這麼弱!”

“他方才隻用了一隻手?!”

黑衣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長域隻用了一隻右手招架攻擊,左手卻虛握在胸前,一動不動,宛如一個無底洞,瘋狂吸引著周圍的靈氣。

他們察覺到周圍的靈氣波動,一時間也有點愣住了 ,動作一慢。

“頭兒,不對,他吸收靈氣的速度好快!!”

“剛剛還是凡人之軀,轉眼就到練氣巔峰了!”

“抓住他,交由島主處置!”

黑衣人們士氣大振,愈發逼近。

長域並不慌張,反而勾唇一笑,雙手一翻,憑空掏出兩個大火球,一前一後甩向黑衣人們。

“我看你們這些小道友,真是懸崖上扭秧歌,好日子到頭啦!”

隻見那火球赤紅發暗,迎風便漲,很快漲得比一人還高。那四名黑衣人躲閃不及,身上的衣服都被燎著了,不得不停下,手忙腳亂地撲火。

為首的黑衣人高喊:“當心燒著林子!”

另外兩名黑衣人又連忙去截火球,三人亂作一團。

長域見他們還有幾分良善,便抬手控住火勢,笑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奉了誰的命令,又有什麼目的?好好說,我還能保你們一命。”

“奉我們島主之名,將出入長域雪山之人,通通逼入洛水城中,其餘不管!”

“你們島主又是何方神聖啊?”

“無可奉告,閣下身中劇毒,天底下隻有我們有解藥,不如做一場交易——”

“誰說我不會解毒?”

迎著三人又驚又怒的目光,長域伸手一抹,手臂上泛著黑色的傷口,竟然變回了鮮紅的顏色。

他笑眯眯道:“誰又說我不會下毒?”

說著,他左手一翻,掌心中竟還藏著一根銀針,針頭正泛著微微的黑色。

黑衣人們一眼認出,那是他們擲出的暗器。

卻見長域嘴角掛著淺笑,眸色卻有些發寒,甩手擲出銀針。

隻聽“嗤”的細微破空聲,黑衣人們連忙去躲,卻被火球困住,身上都挨了銀針,紛紛捂住傷口說不出話來。

“火助毒勢,毒漲火威,好好嘗嘗這又苦又辣的滋味兒吧!”

說著,長域腰身一轉,足尖輕點,便帶著小菇君飛身而起,消失在樹冠深處。

幾名黑衣人麵麵相覷,片刻,他們身上的火焰散去,嘴唇卻是烏黑發紫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藥丸:“頭兒——大師兄,你快吃解藥!”

那大師兄環顧四周,皺緊眉頭,正要伸手去拿藥丸——

斜刺裡忽然飛來一種細長的白色絲線,竟像有生命一般,卷起幾枚藥丸便飛速退去!

“誰!”黑衣人們拔劍四顧。

卻見不遠處的樹冠微微搖晃,走出一青一白兩道人影。

隻見那淡青衣袍的青年,唇角帶笑,唇色卻是略微發黑,正是剛剛還說“誰說我不會解毒”,去而又返的長域。

而小菇君手中盤著白色絲線,還躺著幾枚白色藥丸——正是從黑衣人手中奪走的那些。

長域接過小菇君遞來的藥丸,嗅了嗅藥香,便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藥丸下肚,他蒼白麵色稍緩,衝黑衣人們微微一笑:“多謝啦。”

“你詐我們?!你根本不會解毒——”

長域挑眉:“我能拿到解藥,解藥能解毒,豈不就是我會解毒?”

“你們幾個小道友,雖然有幾分毒辣本事,在我麵前卻遠遠不夠看——不論有何目的,儘管請你們長輩出來,我同他們理論理論!”

“你這狂徒,怎敢辱我師門——”

長域有心激將,大笑起來:“誰說我是狂徒?不過是打了小的,逼出老的,可千萬不要當縮頭烏龜啊,哈哈哈哈——”

說著,長域足尖一點,身影便飄然而起。

他最後瞥了黑衣人一眼,便踏著清風,朝著洛水城的方向飛掠而去。

徒留張狂笑聲,回響在山林中。

幾名黑衣人麵麵相覷,紛紛握緊手中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