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我想要生個男孩!”
“道長!我想求姻緣!”
“道長, 我想天降橫財!”
“道長,我……”
許煙杪瞅著眼前的隊伍,隻覺得自己看到了許願池的王八。
那道長也認認真真地詢問那些來求符的人, 有的人他給了符, 有的人他拒絕了, 說對方身上福緣不夠,符咒無法聚運。
魏侍郎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轉頭看向許煙杪:“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這位道長有真本事, 福緣不夠的人,他絕不會接, 之前有一家人開價萬兩黃金, 他擺擺手, 說不接就不接。”
許煙杪詫異地盯看著那道士,對方確實一副仙風道骨, 很唬得住人的樣子:“福緣這是怎麼算的?”
魏侍郎想了想,說:“好像是平時多做好事。再具體的他也不說,隻說是眼睛能看到。”
許煙杪點了點頭,嘴上客氣:“聽上去這位道長確實法力高深。”
心裡嘀咕:【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魏侍郎假裝沒聽到, 隻是自然而然地提起來:“說來慚愧,在我與好友和好如初後, 我其實有一個‘三年計劃’。”
最後那四個字, 牙一咬就重音了。
許煙杪完全沒聽出來暗示,隻是友好地問:“不知道是什麼?”
魏侍郎:“這個三年計劃就是,這三年裡,我決定和他一同出書,述說我們對世情的看法。不過說是三年計劃,其實也說不定要寫五年。但反正這三年裡, 我大抵是隻忙活這件事了。隻是我其實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想為這三年計劃求一張符。”
一口氣說完,魏侍郎在心裡嘿笑了一聲,就差叉個腰了。
——他不停地說“三年計劃”、“三年”,許煙杪應該有所反應了吧。
許郎聽了,不過笑笑:“那很好啊,某期待魏侍郎的大作。”
魏侍郎急了。
這人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心一橫,索性再明示一些:“許郎聽到我這三年計劃,可有什麼想法?”
“什麼?”許煙杪茫然地眨眨眼:“想法?”
【難道……】
魏侍郎激動地點頭。
對對對!就是這樣!
【魏侍郎自己是一個很有計劃性的人,所以他也想知道彆人有沒有什麼長期計劃?】
【但是這個我確實沒有啊……鹹魚算不算?我計劃就是未來三年一直躺平。】
魏侍郎差點哭出來。
不!不是這樣!三年計劃!三年計劃啊!!!
在心裡怒吼了一遍,魏侍郎微笑聽完許煙杪說自己接下來幾年沒什麼計劃後,繼續微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
等排到他們的時候,魏侍郎對著那老道士十分恭敬,懷著虔誠的心求了一張事業符。許煙杪感覺自己來都來了,不買一張好像太不給同僚麵子,就也掏錢,買了一張催財符。
殊不知,他買符咒的舉動傳到老皇帝那邊,又是一陣激動。
穩了穩了!
小白澤都掏錢買的符咒,還能不靈驗嗎!
於是當天,在許煙杪離開之後,官員一二三四五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找東西遮住臉,單獨去找了老道士求符。
有的人求到,有的人沒有求到。
第二天上朝,好幾個人被老皇帝劈裡啪啦一通發作,有的人是真的犯事,有的人明顯是被雞蛋裡挑骨頭了。
但沒人敢對皇帝說:寫字時哪兩個字寫了連筆導致你看得不舒服,因為這種事情大發雷霆,這找茬得也太明顯了。陛下你是在找人發脾氣嗎?
哦,還是有人敢說的——
【好慘,這是被拿來當出氣筒了啊。】
【字寫得不好還要吃墨水,這也太慘了吧。問題是這也不算字寫得不好啊,寫得快了,連筆也很正常?】
【這種老板真難伺候。】
【活派得多,有時候還占用假期,還不許彆人寫字寫快了連字。自己心裡不順還拿人家出氣。】
是啊是啊!!!
大臣們聽到“妙處”的時候,要不是還記得自己在朝堂上,簡直恨不得用力拍一下大腿。
說的好!說的妙!再多說一些!
【不過也難怪了,畢竟就這一個朝廷,想要權力就得付出一些什麼。】
【想不受氣,可以致仕。】
老皇帝本來還在不高興的,一聽到這話,勉為其難地改成了氣呼呼哼了一聲。
本來就是!
這些官員手裡掌握著他發放的權力,權力這東西可不是白拿的。既想呼風喚雨,決策全國,又想上頭皇帝仁弱,對大臣多有敬重,哪來那麼好的事情!
——高鐵柱顯然是故意忘記了,前麵幾個朝代裡確實出現過這種情況。
【咦,好巧,老皇帝昨天也去向那位道長求符了,但是求符失敗了,所以特彆惱火?】
一些大臣昨天沒有被召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耳朵裡灌進這幾句奇怪的話,簡直一頭霧水。
那位道長是哪位道長?昨天發生了什麼嗎?不是除了神童試沒有彆的事情了嗎?
還有,求符失敗惱了來挑大臣的刺,陛下,這事你做的實在是……
大臣們臉上露出微妙譴責,中和了原本嚴肅的表情。
老皇帝麵不改色心不跳。
什麼?有譴責嗎?沒有啊,他的大臣們都很乖順的!被罵兩句也不打緊。
——屬實是把當皇帝必備技能,心腸硬,臉皮厚,運用得爐火純青了。
【這失敗不是很正常嗎?給太子求身體健康的符咒也就算了。你還想給他求一個認真辦公的符咒?還什麼……最好能每天隻需要睡兩個時辰就能精力充沛,一天批八百本奏章也不嫌累,還能精神滿滿批更多。】
——雖然老皇帝當時換了用詞,沒直接用“批”和“奏章”,但份量是差不多的。
【那是道士,不是許願池裡的王八!】
“!!!”
難得來上朝一次的太子猛地抬頭,看著親爹欲言又止。
怪不得本宮昨日那麼燥熱不安!
爹!你是我親爹嗎?你這是把我當驢子使喚啊!
老皇帝不但沒有逃避親兒子的目光,反而圓了眼睛瞪回去。
怎麼了怎麼了!這事有什麼難的嗎,你爹我能做到你不能?這可比乾農活、討飯、當奴隸輕鬆多了!
要不是你個鱉孫兒不爭氣,你老子我至於需要去求符咒嗎!
太子憋屈地低下頭。
行,你是老子,還是皇帝老子,你說得對。
【啊這,人家道長也不知道你身份啊,隻是按照慣例,確定自己做不來的事情,就用福緣不足推脫掉,老皇帝這也記仇?還打算讓人去收他的稅,太小心眼了吧?】
【道士賣符咒,本來就不需要交稅的啊!】
啊這……
一股熱浪混著心虛湧上了老皇帝的臉,又立刻被按了下去。
‘有什麼問題嗎!他說皇帝福緣不足,難道朕不能生氣嗎!’
老皇帝很不服氣。
突然,腦海裡就閃過一個念頭:等會,許煙杪剛才說什麼?什麼叫“確定自己做不來的事情”?
【而且,魏侍郎能和朋友重歸於好,和他求回去的符咒沒半點關係,是人家道長把事情打聽清楚後,纏著魏侍郎的朋友勸了他兩天兩夜,最後才把對方心結打開的。】
【問題是,他也沒辦法勸一個懶鬼去工作,還是那麼大量的工作。】
【那不就是隻能說你福緣不夠嗎!】
老皇帝:“!!!”
等會兒?!
這什麼道長的符咒,是假符咒?!
真信了這事,去買了不少符咒的大臣們:“???”
但魏侍郎倒是毫無動靜。
此人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他旁邊的人定睛一看,發現魏侍郎臉色慘白,一張臉真是半點血色不帶。
哪裡是沉不住氣,分明是已經懵了。
“你還好嗎?”
顯然不太好。
魏侍郎旁邊的人看他木愣愣的不說話,心裡跟明鏡似的,試圖安慰:“不就是被騙了嗎?你氣不過就去砸了他攤子……”
“不……”魏侍郎終於說話了,但表情上多了些許不自覺的僵硬:“我被騙了沒什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這次我直接拉得三公九卿都被騙了。”
——其中也包括皇帝。
魏侍郎可還記得,陛下雖然沒有求到符,但他請了一座原始純銅,正經開光過的財神回去,並且讓那道士幫他定財神位。除此之外,還買了十九條鯉魚回去,都是金鯉魚,說是這樣能生財!
還有右丞相!直接請人到家裡去,搞了不少大動作,聽說把家裡心愛的植物全拔了,換了闊葉林木,屏風也換了,上麵的圖案本來右丞相很喜歡的,但道長說高度不對不能用,也換了扔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還是他的頂頭上司——戶部尚書!鐵公雞被忽悠著買了不少開運寶石,而且還給全家人每人買了一副風水手鐲!
“完了完了……”
魏侍郎突然捂住胸口往後退了小半步。
如果道士是瞎擺也就算了,還能讓對方賠錢。問題是他信玄學多年,對於風水那些東西懂得不少,道士擺的風水局是正確的,開運寶石也是這個行業裡正常的開運寶石。可能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靈驗,但絕不是假貨。
問題是!陛下和丞相、尚書,以及他其他同僚,本來可以不用去花這個錢的,是因為信了他才花的錢。
這損失不能從道士那邊拿,那他們找誰算賬,不是顯而易見?
那得賠多少錢!
魏侍郎直接眼前一黑。
陛下,你隻說要替你受辱,沒說還要破財消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