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譚公親啟(1 / 1)

天命在我 桉柏 7276 字 10個月前

再有七日,大燕主力軍便會來到與譚國交戰的戰場。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商憫回帳時,還在仔細考慮與鄭留結盟之事。

鄭留知道的多,卻不能去做,商憫置身於宿陽的漩渦中,雖然也觸及了真相的一角,但對於天下亂局與妖族秘辛知道的終究太少了。

她如果是鄭留也會很鬱悶,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能做,這簡直比卡著脖子還讓人難受。

因此鄭留找上了她。

結盟,自然是雙方實力對等關係才能更穩固長久,鄭留無權無勢,能依靠的隻有商憫,而商憫手頭人脈資源頗多,這正是鄭留所欠缺的。

商憫看出,鄭留有意將自己擺在軍師的位置上。

他不參與行動,但是參與製定計策,商憫要是想要增加計策的成功率,就得仰賴鄭留的情報。

這樣的盟友關係,極易讓鄭留牽著她的鼻子走,一次兩次的還好,次數一多,商憫的步調就會全然被鄭留所掌控所引導,這是她不能接受的。

鄭留最好隻是軍師,彆乾出什麼越界的事。

商憫不想殺鄭留。

不僅是因為她察覺出鄭留的前世似乎與她多有糾葛,還是因為……其實鄭留這小子也挺對她胃口的,與他相處比較有意思。

他們兩個其實算是同齡人,雖然外表都是十多歲孩童的模樣,但是一個經曆了重生,一個又有穿越的奇妙過往,二人心智皆是不同與尋常孩童,冥冥之中又在此相遇,讓商憫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不知鄭留會不會也是同樣的感覺……

在鄭留的前世,她與他應該是那種雖然有糾葛,但是談不上深仇大恨的關係,不然鄭留對她的態度肯定又會有微妙的不同。

也許他們是逐鹿天下的對手,既是敵人,也是誌同道合的同行者?

商憫這邊琢磨著,卻不知回帳的鄭留也在想同樣的事情。

從前,他們的確是敵人,也的確誌同道合。

但是與商憫推測不同,他們二人的確存在深仇大恨,鄭國間接害死武王,致使商憫不得不結束遊學回國繼位,而鄭留歸國後也致力於爭奪王位。

他想,他對商憫似乎是又不甘又怨恨的。

“若你欲登鄭王之位,他日,我必殺你。”鄭留在心裡反複咀嚼這句話。

商憫當然也了解他。

鄭留從來不在她麵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他也曾經對她說過,家中父親的孩子眾多,但是他覺得自己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他配得上父親的位置。

在鄭留心裡,也從來不存在放棄王位的選項。

商憫知道這一點,但是她還是放過了他。

那個時候鄭留想,也許師姐還是對他心軟了,可也許是師姐覺得他不可能登上王位……與她決裂後,鄭留反而更加堅定了要奪得王位的念頭。

一半是為了圓自己多年夙願,

一般則是出於自訣彆之日起在他心中滋生的扭曲的偏執。

你不想讓我登鄭王之位?因為我要登王位,所以你要殺我?

好,那我偏偏要登上王位讓你看看。

之後鄭留得償所願,坐上了那個他很久以前可望不可即的寶座,他是鄭王了,權力就在他手中。

得位的喜悅短暫地充斥他的大腦,然而這喜悅就像大火燃燒過後荒野,燃燒時壯烈凶猛,不可阻擋,可燃燒之後便隻剩下遍地荒蕪,一片空虛。

後來的後來,鄭留與商憫再次相遇,他們一個是鄭亡,一個是武王。

商憫一語成讖,他們果然相逢於戰場了。

她一向守諾……可,這次竟也絲毫沒有留情。

她一槍洞穿他的心窩。

她居然真的殺了他。

然後鄭留便回到了過去。

偶爾半夜驚醒,過往的回憶纏身,鄭留總會想起商憫對他說過的話。

“今日,我不殺你。”

“他日,我必殺你。”

這份怨與恨糾纏了鄭留許久,直到他因質子令去往宿陽,在驛館碰到了商憫。

這時的她和當年初遇時一樣性情不拘小節,又因自小受儘寵愛氣質顯得明媚大氣,與他的內斂與沉默截然相反。

除了眼神和麵龐更稚嫩,其餘的似乎沒什麼不同。

就連初遇時的那句含著驚訝的“師兄”,也一模一樣。

他們交換了姓名,這次是真名。

她不再說自己叫拾玉,他也不說自己是趙存。

也是,初遇時便對彼此說謊,連最基本的姓名也是假的。

虛假的開頭,自然換來的結局也不怎麼好。

謊言催生的情誼,也難分辨其中到底有幾分是真。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鄭留握緊了拳頭,指甲都摳進了肉裡,可是商憫對他的心情茫然無知,隻驚訝而懵懂地回身看他。

這時鄭留突然覺得沒趣兒了。

他來宿陽前,就知道商憫也會作為質子前往,那時候他在想,他要以什麼樣的麵目麵對她,又要怎麼審視今生的她……他們這一世還會是仇敵嗎?他們還能是同窗師姐弟嗎?

還能回到以前無話不談的時候嗎?

那無時無刻不燒燎著他心肺的怨與恨,在這一刻忽然平息。

就如他登鄭王位後的喜悅一般,雖然經過長久的燃燒,但時機一到卻轉瞬熄滅,仿佛支撐他產生怨恨的燃料也已經消耗殆儘了。

鄭留看著商憫一無所覺的眼睛,忽然想到,現在與以往不同了,商憫年幼,還沒有成為縱橫天下的武王,她隻是一個質子,在宿陽他有千百種辦法能置她於死地。

隻要他小心地隱藏,誰會發現他的秘密?

隻要他悄悄地動手,便能除去一個大敵,不僅是鄭王位,就連天下似乎也唾手可得了。

聯盟的對象就非要找商憫不可嗎?翟國不也是個好選擇?

可是鄭留猶豫了。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他從未這麼猶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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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他心中掠過千百道念頭,最終卻在商憫開口邀請他喝茶時裝作平靜地答應:“有何不可?”

在商憫欣喜轉身的時候,鄭留的眼角的餘光看著她的側臉,默默在心中道——

“商憫,今日我不殺你。”

一報還一報罷了。

她也曾經放他一命。

既然如此,鄭留自然也可以放她一馬,她畢竟有著他不具備的優勢,是一個很好的結盟對象。

他說服了自己。

待一切塵埃落定……等所有的事情有了了結,看看誰,才是世間唯一的皇!

……

宿陽內,長陽君府中。

商憫置於書架上的身外化身嗖的落地,膨脹變大,而後她一刻不停地走到書桌前,拿起紙筆在其上寫:“譚公親啟……”

寫完這行字商憫突然頓住,然後把紙揉成一團,震成粉末。

這回倒不是因為她寫的字太醜,而是因為她的字太好看了……字跡是會暴露身份的,商憫在經過長久的書法練習後字體終於得了一二分神韻,縱然比不上書法大家,可寫在紙上也顯得清清爽爽。

這回得刻意變個字形才行。

商憫重新取一張紙,寫上那句話。

而後繼續揮筆,特意用成熟老邁的口吻寫:“今天下道路晦澀難明,妖魔重現世間,吾不忍見諸國混戰,生靈塗炭,不欲睹人族為妖邪所取,故特書之,願公畢其書。”

“妖藏之禁中,吾不知此妖身為誰,亦不知此妖何謀也。唯有此告天下之諸侯,庶免乎山河之覆……”

不能寫妖是誰。

因為皇後出身譚國,商憫怕譚國留有妖族內應,是以不能將她所探知的內容全盤告知。

萬一譚聞秋知道自己暴露,會不會給自己換一個彆的更好用的身份?一切都說不準。所以商憫萬分謹慎,不敢打草驚蛇,引起譚聞秋懷疑。

在商憫書寫此信的同時,百裡之外的宿陽城郊,身披鬥篷頭戴鬥笠的男人正站在船頭,準備渡過這條小河。

忽然間他似有所感,取下鬥笠,茫然地看著天上,語氣中帶著疑惑:“天象為何又有變動……是誰?”

此人正是斂雨客。

他略一思索,當下便盤膝而坐,從袖中取出算籌,對著天象推演天機。

可不管如何推演,這天象的詭異變動始終如同一團亂麻,便是如何抽絲剝繭也瞧不出變故因何而起。

“難道有人的命數竟不被天地所知嗎?”斂雨客皺眉,重新算了一卦,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他目光遠望,看向此行的目的地——宿陽。

原本他下一站的目標是翟國,可是先前天象偶有異動,他便臨時改了道,隻因他算出引起天象異動的人身在宿陽。

可是等他趕到宿陽,引起天象異動的人卻已經不在大燕國都了,斂雨客撲了個空。

方才他本以為再度引起天象變動的人和之前乃是同一人,結果推演之後卻顯示並非一人,反而另有其人……斂雨客剛剛又對第一次引起天象變動之人卜卦,結果卻又讓他大吃一驚。

他居然連第一人也卜不到了,錯綜複雜的命數就像被糾纏在一起的絲線,一根絲線波動,連帶著其餘所有的絲線都跟著動,叫人不知從何算起。

“是誰的命數不被天地所知,又是誰的動作引起了命數變動。”斂雨客收起算籌,眼中有些許擔憂之色,“聖人們編織好的命數被打亂,於這天下而言,到底是福是禍啊……”

斂雨客擔憂的一切,商憫並不知曉。

她吹乾紙上的墨跡,審視了一遍所寫內容,將這封信好好地封進了蠟丸之中。

她的謀劃成與不成,譚楨的態度尤為重要。

聯絡譚國譚楨,是商憫實施謀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