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早上四點。

利弗莫爾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所驚醒，尚在睡夢中的他一身起床氣，很不爽的爬起來。

電話間接電話的女仆和門口等候的管家都戰戰兢兢，不希望成為主人第一通怒火的發泄處。

“主人，是葉先生打來的電話。”管家一句話就把利弗莫爾的怒火給澆滅了。

葉洛這麼早打來，一定有要事。

他隨便套了件外衣，急急忙忙趕到電話間，回撥給了葉洛。

“利弗莫爾，你見過淩晨四點的紐約嗎？”

葉洛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把利弗莫爾給整懵了。

“？”

“我的車就在你家樓下。”葉洛言簡意賅，語氣很是輕鬆。

車上的施劍翹等人還在犯困，實在搞不懂為何二少爺要這麼早起。

過了一陣，利弗莫爾便急匆匆下樓，看到路邊停靠的福特汽車，一頭鑽了進去。

“文強，直接出發去紐約銀行本部。”葉洛說完，看向一旁滿頭霧水的利弗莫爾，“我已經預約了他們融資部的部長。”

利弗莫爾依舊沒搞明白葉洛要做的事，但隨著汽車駛過各條寂靜的街道，他倒是一睹了所謂淩晨四點紐約的風采。

街邊偶爾支起一些小帳篷，周圍酒瓶散亂，高高壘起的手提箱如城牆般將其環繞。

居住在裡麵的流浪漢宛若皇帝般安坐，目光跟隨車燈移動，一路目送他們離開。

“紐約竟然還有這麼多流浪漢！”利弗莫爾感慨萬千。

自胡佛上台打出“車庫一輛車，晚飯兩隻雞”的生活標準後，美國民眾的日子似乎越過越好，好像人人都在小康水平線以上。

然而真實的紐約卻是現在這般。

這還是美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難以想象那些西部小城的情況。

“未來，這樣的流浪漢隻會越來越多。”葉洛點起一支煙，悠然笑道，“現在這批人，大多因炒股失敗而無家可歸，但股市真的是將他們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嗎？”

“難道不是？”利弗莫爾問道，“如果他們不貪心，不想不勞而獲，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憐憫這些人，但卻不同情。

資本家思維的利弗莫爾，隻覺得這些流浪漢是咎由自取。

葉洛嗤笑一聲：“這裡為數不過幾千人卻占有大部分的生產成果；那邊是占20％左右的人口，卻隻分到那麼一點點東西，這才是美國經濟會崩盤的根源。”

“美股，隻是一根導火索，就算沒有美股，也會有其他東西將這個問題引燃。”

葉洛說的話來自多年後總統胡佛的回憶錄。

胡佛恰巧在大難臨頭的前夕擔任總統，但葉洛卻認為他是自作自受。

因為他在當商務部長時隻醉心於提高生產力，卻不注意購買力不足的危險性。

上台後，還一直帶頭鼓吹美股，喊出再繁榮四百年的離譜口號。

他不倒楣，誰倒黴？

胡佛在卸任離開白宮很久以後，對當年的事才有所醒悟，洋洋灑灑數十萬字，寫下了那本回憶錄。

葉洛通讀過那本書，對這句話記憶猶新。

道理沒錯，但明知如此還不斷往死路裡走，隻能說胡佛太貪心，太貪慕權力和財富。

對此，利弗莫爾不做評論，聰明人往往會避開對自己不利的話題。

談話間，福特汽車已然來到紐約銀行大門口。

眾人下車，葉洛讓許文強去附近剛開的店麵買些麵包和咖啡當早餐，自己則帶著利弗莫爾等人徑直走向剛開的大門。

融資部部長早已等候多時。

“葉先生，利弗莫爾先生，歡迎光臨。”融資部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態度熱情，麵帶笑容。

幾人兜兜轉轉，來到了位於六樓的貴賓房。

此時還不到五點，銀行內燈光暗淡，基本看不到什麼員工，一片蕭瑟的死寂，隻有他們皮鞋踩踏地麵的咚咚咚聲。

在沙發上坐定，直到融資部長笑吟吟拿出一份厚厚的合同，利弗莫爾才明白葉洛要乾什麼。

——《資產抵押貸款合同》

“葉先生，利弗莫爾先生，請看。這是我們財務部同事連夜趕製的評估合同，已經將兩位名下所有資產進行了相對準確的評估。”

融資部長笑得更燦爛了。

美聯儲和白宮都下了死命令，讓各大銀行放開融資標準，鼓勵企業家們貸款衝股市，甚至給每個銀行安排了業務指標。

他正愁找不到冤大頭貸款衝擊股市，葉洛就一通電話打來了。

利弗莫爾又詳細通讀了一遍合同，隻覺得心臟砰砰砰亂跳著，難以置信的看向葉洛。

葉洛回以自信笑容。

昨天晚上，他將自己在紐約的所有資產清點了一番，又從司徒美堂那邊弄來洪門的大量地契，甚至連司徒飛飛的嫁妝都沒放過。

房子、公司、汽車、遊艇、飛機、名貴字畫、奢侈品等等，能想到的資產一股腦兒彙聚在一起，全部抵押給了紐約銀行。

抵押貸款利率低，額度高，比其他貸款能套出的資金更多。

葉洛不僅將自己在美的全部身家一並放上賭桌，還拉了利弗莫爾下水。

兩人名下所有資產全部抵押，一共能獲得5870萬美元的貸款！

唯一讓葉洛感到可惜的是，鴻星聯合集團創辦時間太短，沒能在紐交所上市。

不然把鴻星抵押出去，起碼還能再搞1000萬美元。

“沒問題的話，兩位請在這裡簽字，我會在銀行開業後立即發放貸款至兩位的賬戶上。”融資部長笑著推來合同和鋼筆，急不可耐。

這5870萬美元必定流入股市，這樣一來，紐約銀行的業績壓力就蕩然無存了。

其實他也挺想弄點錢去炒股。

看美股這個勢頭，顯然快要跌到底部，那就意味著即將觸底反彈。

現在抄底美股，一定能賺不少錢！

融資部長豔羨的看著兩人，這就是掌握海量資金的金融巨鱷，稍微動動手指，就能賺到常人幾百輩子都賺不到的大錢。

“簽字吧，這波抄底美股，說不定能讓我們一夜暴富呢。”葉洛哈哈笑著，刷刷刷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事已至此，利弗莫爾隻能義無反顧的跟著他跳火坑。

簽完合同，融資部長點頭哈腰的將兩人送出銀行大樓，隨後飛也似的跑去電話間通知財務部放款，生怕兩人反悔。

來到車前，利弗莫爾苦笑道：“這下我可是把所有身家都賭上了，萬一輸光，就和那些街邊的流浪漢沒什麼區彆了。”

“哈哈，真到了那一步，我們就搭個小帳篷一起做鄰居唄。”葉洛拍了拍他，“每天看淩晨四點的紐約，也不是什麼壞事嘛。”

“二少爺，你真打算抄底美股啊？”一旁的施劍翹忍不住問道。

看多了葉洛的神奇操作，她都有抗性了，有些見怪不怪，但一想到這次什麼都賭上了，心裡還是直打鼓。

“抄底？抄什麼？瘋了嗎？美股還有底嗎？當然是做空啦。”

葉洛敲了下她的小腦袋，沒好氣笑道，

“笨！要是哪天我真流落到街頭，估計你還得靠我討飯去養活。”

“我哪有這麼笨啊！”施劍翹不服氣，捂著頭，又連續挨了葉洛幾下，委委屈屈的說著。

兩人用華文說話，利弗莫爾聽不懂，他現在隻祈求股市走向如他們所料，彆出什麼變故。

不然他的心臟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