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糧之危 子龍再就業(1 / 1)

河內一郡往北,還有冀幽並兗四州,但大家不必多說,都對北上何地心照不宣。

“北上便是冀州,”袁紹聞言追問,“奉純之意,是要我與韓馥爭奪?”

“袁公雖為一軍主帥,有兵有將,可軍需糧食皆不能自給,要靠韓馥供應才能滿足。”郭懿認真分析起來,“追根究底,是因袁公手中沒有一州之地。冀州民人殷盛,兵糧優足,若能入主,便有問鼎天下之資。”

這份命脈掌握在彆人手上,隨時被掐斷的危機,袁紹顯然也早意識到了,他認同郭懿的話。

聯軍尚未瓦解時,韓馥三天兩頭從中作梗,短缺軍糧,他們靠著在懷縣自己征糧,才勉強維持軍隊生計。

加之他們進屯孟津後,韓馥總是率眾擂鼓恐嚇,屢次不利之舉,隻怕往後更甚。

逢紀也趁勢出來拱手道:“臣與郭監軍所見略同,將軍欲成大事,必占一州之地,才可立足。”

有大州郡做大本營,才有種糧募兵之地,軍隊才沒有後顧之憂,不必仰人鼻息,擔心彆人隨時切斷供給,拿冀州確實是勢在必行之舉。

但袁紹尚有顧慮,“我何以得冀州?”

奪取一個物資豐足的大州,並不是件隨口一說,便能成功的易事。冀州兵力強大,而他卻連軍糧都成問題,若行動起來,隻怕難上加難。

“將軍勿慮,冀州雖強,可韓馥乃庸碌之人,並不足以守成。”逢紀極為自信,“況且他從前也是袁氏門生,受袁氏恩惠提攜,以將軍之才,取冀州易如反掌耳。”

袁紹眉頭微皺,撚須沉思起來,半晌才道:“冀州雖地屆狹小,可甲兵百萬眾,糧食能支撐十年。韓馥憑借這些固守城池,我們謀劃之事,此番若不成,恐怕不能立足。”

“聯軍起兵時,韓馥便以為兵者凶事,不可為首,隻敢坐觀他州動向。見袁公為盟主,出麵主持大事,才敢隨附,我看其膽識不過爾爾。”郭懿為他寬心,“即便我們事不成,袁公也可憑海內人望,與手中兵馬,退守渤海。”

渤海雖為一郡,也堪比一州,勢力根基不可小覷,可以當做跟韓馥對峙的資本。

見袁紹還舉棋不定,郭懿說:“袁公若願取冀州,逢參軍想必已有對策。”

逢紀也很配合,趕緊言明:“將軍可先暗中聯絡遼東公孫瓚,叫他南下進攻冀州,增韓馥北麵之負擔。公孫瓚常年駐守北疆,能征善戰,韓馥不能敵之,必然懼怕。”

他在地圖上比比劃劃,“到時我軍可回師河內,按兵不動,隻派善辯之士到冀州遊說,細陳利害,勸韓馥讓出冀州。”

最後他滿意的笑了笑,說:“屆時,韓馥怕陷入腹背受敵之境,必然會將冀州拱手相讓。”

兩人輪番上陣,話說到這個份上,袁紹才終於點頭同意。

“即刻書信與公孫瓚,相約攻取冀州!”

上月他們進軍孟津之後,公孫瓚推脫不能相助,立刻率眾回了幽州。

此番收到袁紹的書信,當然不會甘願白白給袁紹做嫁衣,但覺得攻取冀州,自己也可以從中獲利,便馬上答應。

現在出兵打仗的力氣活交給公孫瓚,袁紹大軍就隻用靜等消息了。待公孫瓚攻占郡縣的捷報傳來,他們就可找準時機,派人往冀州遊說了。

休整幾日後,袁紹率軍回師。遠赴揚州三個月的曹操,也招兵買馬歸來,與袁紹一同屯進河內。

他的募兵之行並不順利,雖然順利抵達揚州,遇到老朋友丹陽太守周昕,得了他資助的四千丹陽兵。

但丹陽兵凶悍膽戾,回來的半道上就跑了一大半。索性路過在建平時,又募集了千餘人,現在手裡才算的上一支隊伍。

其他人都忙著奪取的冀州的事,沒人顧得上曹操怎樣,隻有郭懿得了曹操要進駐河內的消息,去迎接了他。

“勞奉純遠迎,”曹操並沒因募兵不順,就灰心氣餒,或是情緒暴躁,他笑眯眯的說,“三月未見,奉純瘦了些。”

“正是,”曹昂接過話,“想必行軍辛苦,奉純憔悴了許多。”

兩父子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還不知道他們回來的並不是時候。

“將軍和昂公子一路辛苦了,”郭懿拱拱手,說著客套話,“快回營稍事休息吧。”

日晚西斜,天色稍暗。三人帶著一行隊伍,在夕陽下往營寨走。

曹操察覺到不對勁,問:“奉純臉色不大好,可是身體抱恙?”

他記得這孩子唇紅齒白,麵容瑩潤,怎麼這次回來,看著有些麵黃肌瘦的感覺,袁紹這不給飯吃了?

還真讓他猜對了,郭懿初茬紅薯還沒長成,袁紹的軍隊就迎來了第二次斷糧危機。

“無恙,隻是沒吃飽罷了,”郭懿沒精打采,解釋道:“韓馥斷了糧食供應,軍中少糧,不似從前寬裕了,想吃飽很難。”

自回懷縣以來,韓馥更加明目張膽的不給糧食了,龐大的軍隊消耗,讓本就不充裕的糧倉,更加捉襟見肘。

韓馥拖欠糧食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今年各地的收成也不好。袁紹已經命人在臨近郡縣裡買糧,但價貴難買,養活全軍上下人口並不容易。

韓馥就是想通過切斷糧食供應,把袁紹的軍隊餓散餓垮,削弱袁紹的勢力。

“原來如此,”曹操麵上也隱隱泛起愁色,“軍中糧食無以為繼,再拖下去,士兵饑乏不安,隻怕要軍中嘩變。”

他前往揚州募兵得了四千人,結果路程還沒行到中途,就逃跑了大半。不缺糧尚且如此,如今袁紹這裡沒飯吃,勒定兵卒就更難了。

“冀州有糧,袁公已經在想辦法了。”郭懿說,“撐過這些時日,等大事落定,往後就不必擔心沒飯吃了。”

冀州山川襟帶,原野平曠,這樣的地形造就了饒衍的田地,使得冀州成為北地糧倉,積累儲蓄的糧食維持十年不是問題。

“哦?”曹操好奇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袁紹又有何動向,“本初有何打算?”

“袁公欲北上,謀取冀州,”郭懿將計劃悉數告知,“公孫瓚答應聯手,現已南下攻打安平。待到公孫瓚擊破韓馥,引兵深入,袁公便派人叫韓馥讓出冀州。”

曹操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也聽聞公孫瓚與韓馥開戰,原來是本初授意。”

他在路上得到公孫瓚攻打安平的消息,本來還納悶,公孫瓚野心勃勃,但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麼敢輕舉妄動,草率的帶兵進犯韓馥。

現在聽說袁紹決定奪冀州,馬上將兩件事聯係起來,得出結論,是袁紹扶著公孫瓚的膽子。

“不錯,將軍對目下形勢了然於心。”郭懿繼續低著頭走路,“公孫瓚攻打安平,勢如破竹,想必不日便有結果了。”

但在大事告成,入主冀州之前,他們還要度過一段吃完上頓愁下頓的日子。

眼下既不能開源,那就隻有節流了,大家勒緊褲腰帶省著吃,能撐一陣是一陣。

餓,這是郭懿每天的感受,她第一次深切的提體會到,吃飯原來也這麼難。

從前的主食還可以吃粟米飯,湯餅,胡餅,有肉還有魚。時不時有些米麵製成的糕點,新鮮瓜果,酒也是也是日日供應的。

後來餐食裡越來越難見到這些東西,逐漸簡樸,看不到一點葷腥,飯菜也粗陋,不過好在尚且能吃飽。

但現在的飯桌上,通常是一小碟黑糊糊辨不出品種的鹹菜,和能省儉米糧的稀粥。

早上那碗稀粥,根本沒讓她吃飽。準確來說,那根本稱不上是一碗粥,因為寡淡蒼白的湯水裡,僅僅隻漂浮了一些粟米粒而已!

雖然還沒餓到頭暈眼花,但餓著肚子的感覺,也並不好受。

她咬牙堅持,並在心中勸慰自己,再有半個月紅薯就要收成了,到時候就有香香甜甜的烤紅薯可以吃了。還可以煮著吃,蒸著吃,總之能填飽肚子,不會像現在一般,果腹都難。

袁紹自己的軍隊吃飯都成問題,更沒有多餘的糧食給曹操了,好在他馬上就找到了解決口糧的辦法。

黑山軍首領帶了十數萬人,攻略兗州的魏郡、東郡兩地,東郡太守王肱無力抵抗。眼看州郡即將失守,兗州刺史劉岱隻能著手尋找外援。

早年間黃巾爆起的時候,曹操就追隨皇甫嵩東征西討,立下不少戰功。於是劉岱便向曹操發出邀請,請他進軍東郡,鎮壓黑山軍。

又能平亂除賊,還能解決吃飯問題,穩賺不賠的事,曹操當即答應。戰事不宜遲,沒耽擱多久他便準備動身。

出發往兗州這天,是個雲淡風輕,晴空高朗的的日子,郭懿來與曹操送行。

但也不止是送行,她還有重要的事。

“將軍此番遠行,我欲向你薦一人,”郭懿信誓旦旦的說,“此人乃是將才,日後必襄助將軍成就霸業。”

曹操問:“奉純所說何人?”

銀甲白袍、英姿煥發的將官應聲上前,提著一杆長槍,拱手道:“末將趙雲,願追隨將軍。”

又得一員大將的曹操,又繼續踏了征討黃巾的路。

身旁滂霈的江水滔滔而過,遠處巍峨的青山連綿不絕,郭懿站立在原地,目送著浩浩蕩蕩的軍隊遠去。

大亂之世裡,有人的命運因她而改易,亦有事勢的走向因她而更迭。

蒼蒼涼涼的微光照拂著她,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悲,隻有衣袍隨風而動,如同旌旗一般獵獵作響。

“起風了。”她低吟了一句,便隻身打馬而去。

風簌簌刮著,往後經年,無數關乎天下的重擔,就要壓在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人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