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頁回房打算洗澡睡覺,站起身時被千池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拽,跌回沙發裡。
千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身體微微向他靠近,捏起他的臉,問:“上哪兒去?”
千池像個魔教頭子。
上次在玄吟居領教過千池的瘋批樣,那股不確定他下一秒是會殺你還是會放過你的勁兒,離頁至今還曆曆在目。
不過和千池相處那麼久,對他有所了解,知道他並不會對他做出什麼荒唐事。離頁說:“回房睡覺啊,快十點了。”
“哼,”千池不依不饒,“誰允許你回去了,男人。”
“……”
千池接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隻手撐著沙發,緩緩朝他靠近。
離頁抿唇有點招架不住,在千池湊過來之前,一巴掌呼過去。
千池臉偏到一邊,離頁脫身而走,罵道:“流氓,晚安!”
離頁關了門,千池扭頭看著離頁的身影從門口經過消失,然後垂眸一笑。
離頁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收到了白蘇的回信。收到信不止還看見了花青。
花青拿著信大老遠就朝他晃蕩,從院牆飛進去道:“小魔王,我來了!”
“小魔王?”千池笑道,扭頭瞥眼離頁,“你外號叫小魔王?”
離頁麵子有點掛不住,說:“小時候不懂事而已。”
千池仍舊笑著。
花青飛到他身邊,把信遞給他,小小的手擦了把汗,說:“累死我了,從廣西一路飛過來,連口水都沒有。”
離頁瞥它一眼,指了指桌上的水杯示意它去喝。花青看到飛過去直接把頭埋了進去一頓猛喝。
離頁把信拆開看,白蘇在信裡介紹了一種追逐類的秘術。由於功法特殊隻能用三次,而且每次都會損耗過多的元氣。
信裡還特意提醒,地圖感應都失靈,說明命軸被人封印了,而且這個人實力絕對不弱,十有八九就是那夥人的頭目了。
離頁猜得果然一點都沒錯,到底是什麼時候拿走的,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們進陣之後昏迷的那段時間。
之後若隱若現,地點顯示也在杭州,但千池住院他又不能離開太久,出院時就徹底沒有了響動。
一切都是陰謀。
信最後說花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花青是天地孕育而成,從出生就自帶強大的靈氣,能號召天下精靈,必要時比靈蝶好用一百倍。
千池也在一起看,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讀到損耗元氣,不免擔憂,但離頁讀完已經席地盤腿而坐了,並交代:“離我遠點兒。”
千池退後三步之遠,離頁閉眼兩手自上劃下兩道藍線,隨後交叉於胸前,地上就出現了一圈藍色的陣法。
腦中出現一個屏幕。四周邊角是藍色的霧氣,中間是躺著的他們。不久從密林中走出來一個穿著黑袍子的人,身後爬著幾個鬼魁,他們紅色的細繩上纏著一塊命軸。
黑袍垂著的手一抬,鬼魁將命軸給他。
他接著拿眼前看了會兒,便卷起收回,然後走近千池,蹲下來捏起他的臉,公鴨嗓響起聽不出男女,說:“百裡風吟啊百裡風吟,妄你學習論道,行俠仗義,到頭來把學到的都忘了。”
“天意難違,你又何必明事理,既明事理,為何還要屈服於事理。”黑袍說完放開千池,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
“既然拿到了我們走吧。”黑袍站起轉身欲走,誰知血柯突然自空氣而來,看到地上的人,就要上前殺了他。
“百裡風吟!”血柯向前邁步,隻見黑袍抬手將他攔下。
血柯怒斥:“你想攔我?若不是他,我怎麼會被關千年之久?”
黑袍不緊不慢道:“我能救你也能殺你,懂嗎?”
血柯瞪了他好一會兒,冷哼了一聲,再無動靜。
花青喝完水,掃了眼小魔王向千池看去的瞬間皺起了眉。
業障有點濃,一條又一條交錯著從他背後而出形成一團的霧氣。
它向千池飛去,饒著他飛了好幾圈,最後停他眼前,摸著下巴問:“你身上的業障好濃啊,魔氣倒是有點弱,你就是如境都掌門啊?”
千池視線從離頁身上收回:“你認識我?”
“你是族長的那個遭……朋友嗎?”
“族長?”
“就是小魔王離頁啊,他繼承命軸那天就是我們的族長啦。”花青說。
千池點點頭,想不到離頁竟然還有這個身份,不得不說有點牛逼。他瞥掃了眼依然盤腿皺眉的離眼,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花青,我知道你,前任族長和我說了。”花青說。
“前任族長?離頁媽媽?”
“嗯。”
千池了然於心,這命軸還是世襲製。離頁壽命隻有四年了,四年之後找誰繼承去?
等等,千池又問:“你剛剛說我魔氣弱?”
花青:“對啊。”
千池皺眉,弱?為什麼會弱?怎麼會弱?
最近身體和平常無異,加上事情多,他也沒往魔氣上下心思。
怎麼會弱?
要說最近乾過得特殊事情就是住院,進陣。
難道是那個陣?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能解釋通師父為什麼不讓他查了。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明明是好事,為什麼不讓他查?
難道是師父下的陣?如果是師父下的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啟動?
千池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隻是弱還沒有完全消弭,肯定還會有下一次,他就隻能等下一次進去再看看了。
不管怎麼說,那個陣應該不是用來傷人的,還可以幫他去魔氣。
這時離頁終於睜開了眼站起拍拍身上的土,就見千池向他走過來,問:“如何了?”
離頁將剛才看到的挑重點給千池說了一遍,最後道:“血柯帶著命軸去了青槐。”
“青槐?”千池疑惑,“我還以為黑袍的目的是福玉呢,看來他們兩個東西都想要,貪心。”
“我們去青槐吧。”離頁提議道。
“嗯,”千池問,“你剛剛的意思是,聽黑袍的語氣他和我認識?”
“嗯,可以這麼猜測。”離頁說,“聽語氣倒像是和你很熟,你可以猜到是誰嗎?”
“這要我怎麼猜?我一千年前得罪得人多了。”千池說。
離頁:“……”
離頁扶額:“你仇家還真多啊,怪不得要換臉。”
下午兩人收拾好東西,鎖好了門拉著一個行李箱打算出發去青槐。到門口,千池回望著院子。門庭,瓦礫,練功台,佇立了良久才轉身拉開車門,上了車。
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花青落在離頁肩頭,兩條短腿悠閒地晃蕩著,看著前麵,問:“我們有多久到?”
離頁瞥向千池,千池道:“一天。”
“哦。”花青說。
離頁突然問:“你不是要陪你老婆嗎?怎麼出來了?”
花青說:“早就生完了,孩子都快長大了,不需要我了,其他精靈會幫忙噠。”
“哦。”離頁說。
“你還有孩子?”千池問。
“啊。”花青應道。
千池搖頭又點頭。這年頭連精靈都有孩子。
路上千池和離頁說了一下魔氣的事,連帶著陣法的猜測也告訴了一二。
離頁覺得千池的猜測很有道理,隻不過不能解釋為什麼黑袍恰好出現在那裡,而那片密林裡剛好有陣法。況且緣息山也有這個陣。
太巧了。
離奇的巧。
那陣法他們進去沒有大事,如果是黑袍下的,還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那個破陣到底是誰下的?又和黑袍有什麼關係?
再怎麼思考都沒有個說服力強的結果,二人索性不思考了。五個小時後開到一服務站,上了廁所買了些吃的,關東煮,方便麵,還有死貴死貴的水果坐馬路牙子上吃。
花青在車裡隔著玻璃,幽怨地看千池和離頁那倆人卿卿我我吃著美味佳肴,都不給它聞聞味兒。
花青抱著倆短胳膊哼了一聲,“小魔王被愛衝昏了頭腦。”
它剛罵完就看見那倆人拎著一盒水果站了起來,朝車這邊走過來到跟前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離頁係好安全帶,把那盒水果放腿上拆開,從裡麵挑了顆顏色最漂亮的葡萄,拿到花青麵前比了一下,“這比你腦袋都大,要不,我把皮剝了你自己鑽裡麵吃吧?”
花青雖小但有骨氣,“我們精靈喝露水!”
千池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想到北宮雪和花與鳴見麵就掐的情形,忍不住笑出聲。
離頁偷偷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對花青說:“不是也吃水果嗎?我可沒少喂過你。”
花青一摸鼻子,一偏頭打死也不吃,它的頭才不像葡萄!
“不吃餓死你得了。”離頁把水果放到了後座。
花青當然沒有被餓死,晚上九點天徹底黑下來,路邊的熒光帶反著幽幽綠光,離頁掛著U型枕睡得沉,花青縮在他手心裡靠著他大拇指睡得安詳。
彼時,還有九百多公裡就進入青槐地界。
千池開了一天車,不免有些困倦,眼皮控製不住打架。他打開車窗吹風,眼前不遠就是服務區。
他在服務區小憩了二十分鐘左右,重新駕車出發,又走了差不多五十多公裡,在快要進省時,意外發生了。
眼前迅速升起一團濃黑霧氣,把擋風玻璃瞬間淹沒,眼前一片漆黑,千池不得不減速。
離頁睜開眼,見到眼前景,說:“有人不想讓我們去青槐。”
對於離頁的驚醒,千池沒有半分意外,車突然減速不醒過來才怪。
而這個不想讓他們去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黑袍。
至於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暫時還不得而知。
千池“嗯”了一聲,握緊方向盤死盯眼前。黑氣一直彌漫不散,周圍飄蕩起邪惡地笑聲。
嗓子裡響是卡了什麼東西,想大笑又放不開,隻能低一聲高一聲,詭異得很,普通人大半夜地聽到魂兒都要嚇沒了。
下一秒,血柯白如燈的眼睛出現在黑霧裡,動物的唇齒張口,道:“百裡風吟好久不見啊。”
千池握緊了方向盤。竟然不是黑袍!
再下一秒就聽它說:“千年不見,我送你一個見麵禮吧。”
再下一秒血柯不顧正在行駛中的汽車,抬起車頭用力往上一抬!
車瞬間仰麵朝天翻過去,離頁千池刹那化為煙絲出逃。花青被離頁捧在手裡,外麵冷,凍得它一哆嗦,吹到風一睜眼就看見了一片曠野,慌張地問:“怎麼啦怎麼啦?”
離頁站定轉身,沒回答它,而是看見高速公路上的白車發生爆裂,滑行數十米與地麵摩擦起火,眼看要撞上後麵駛過來的一輛車時,千池瞬移上前跳起,一劍將自己車劈成粉沫!
帶火的碎片向四處飛射,紮進旁邊的地麵,砸到馬路的同時,周圍升起紅色屏障護住了身後。
那輛車毫發無損,車主卻因為驚嚇不顧後麵會不會踩不住刹車追尾的危險,踩了刹車。
裡麵坐著一個男人,他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喘著粗氣。
千池回頭拍拍他的車頭,催道:“趕緊走!”
男人回神嚇了一哆嗦,看到他手裡的劍,便知他是修道之人,“哦哦”兩聲開走了。
誰知,他剛開出去不到兩百米,就傳來了尖叫,車也停了。
離頁在後麵追著血柯,血柯如鬼魅,動作快到看不見,它一腳踢開那男人的擋風玻璃,憑空把他捏起來,他甚至都沒有看清血柯的相貌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帶著驚恐表情包的皮囊。
千池和離頁刹住腳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血柯吃飽喝足懶洋洋地把皮囊一丟,舔舔血手指,滿足而邪惡的樣子。
血柯朝千池看去,語氣慵懶道:“之前在如境都情況危機我沒認出你,在陸家我剛覺得你熟悉就被你下了咒,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了。”
千池不說話,做好了戰鬥準備。
不料,它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他感到意外。
血柯突然仰頭大笑,邪魅至極,“說起來,我能從地獄出來,多虧了你。”
千池的表情從憤怒轉到茫然,離頁震驚地掃了眼血柯,接著去看千池。
千池質問:“你在瞎說什麼?”
血柯卻不緊不慢,故意吊著人玩兒,黑色的細長的手指,指了指千池又指指離頁,“你倆我都要感謝一番呢……”
“我的兩位大恩人!”血柯倏地陰狠道。
話音剛落,血柯便以閃電之勢向千池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