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端上來時, 方恒忍不住“我去”了一聲。
不是嘲諷,是驚歎。
驚歎於唐小娘子做的蛋糕,簡直太漂亮了。
漂亮到什麼程度呢?長安城花魁甚多, 卻無一能與之相較。
大概也就話本裡的素衣仙子,才能比得上這白皙淡雅的氣質。
裴泠疏離的眸子亮起神采,一顆總是很沉靜的心突然被吊起一點高度,就像無欲無求多年的人, 終於看到一件看得上眼的東西。
桂花的甜香撲鼻而來,比之樹上的花香更加濃鬱, 像置身一片桂樹林間。
蛋糕入口, 舌頭首先觸碰到淡奶油,比天邊的雲朵還要柔軟、細膩, 又比皂角搓起出來的泡沫更加綿密、芬芳,奶油口味微甜, 卻很香濃, 在口中悄無聲息地慢慢融化。
奶油很厚,不像春日裡的飛雪一般吝嗇, 薄薄地鋪在地上。
奶油下麵是海綿蛋糕胚,和點心鋪賣的雞蛋糕不同, 這蛋糕胚不僅綿密,還很濕潤, 咀嚼時幾乎有甜蜜的汁水滲出, 一點都不噎人。
胚體中間是兩層夾層, 夾著奶油和桂花蜜醬, 兩者也給胚體增加了濕潤度,吃起來各有各的口感,各有各的滋味, 競相美味。
裴泠的吃相很優雅,湯匙挖著蛋糕慢慢往口中送,但其實吃得很快,大口吃甜品很是過癮,竟能讓人覺得愉悅。
吃完一塊蛋糕,一旁的方恒都饞哭了,流著口水問:“郎君,能吃出甜味嗎?”
裴泠微微點頭:“更甚了。”
不知為何,這回能嘗出的甜味相比之前,更甚了。
這倒是奇事,做甜品的人沒變,甜覺卻又恢複了一層。
方恒睜大眼睛問:“是完全恢複了嗎?”
裴泠說:“不,隻是又恢複了一些。”
並未唐玥這次做的蛋糕更甜,他自己感受的很清楚,和七歲之前相比,現在能嘗出來的甜味並不十分清晰。
就像染上風寒的人,味覺仿佛蒙上一層東西,吃飯時總是嘗不清味道。
裴泠就是這個感覺,恢複了一些,但又沒完全恢複。
方恒微微歎了口氣:“恢複起來怎麼這麼難。”
唐玥倒是個天生樂觀的性子,笑著道:“能恢複一些就好,來日方長,郎君總能康複。”
裴泠微微點頭:“多謝吉言。”
通常情況下,裴泠嘗過一口的點心,剩餘都會立刻賞給方恒等下人吃,十來年了都是這樣。
方恒也等著呢,從沒哪次盼甜點盼得像這次辛苦。
那又漂亮又香的桂花蛋糕,像美人一樣赤/裸裸地勾/引著他,他眼巴巴看向裴泠,就等著主子鬆口,他便捧了蛋糕去,和一眾弟兄們享用。
裴泠在方恒的矚目中開口:“這蛋糕……”
他看向唐玥:“唐小娘子,這蛋糕怎麼保存,才能長久新鮮?”
方恒隱隱感覺不妙。
唐玥不吝賜教:“冷藏保存,郎君府上若是有冰窖,封口放在冰窖中就好。”
裴家底蘊深厚,有個偌大的冰窖。
裴泠點點頭:“方恒,好好存在冰窖裡。”
方恒:“……”
真的不分點嗎?
他委委屈屈地去捧蛋糕,側身對唐玥小聲吐槽:“郎君學會吃獨食了。”
高山雪原般的裴郎君,和吃獨食這個詞實在不搭邊,唐玥瞄了眼裴郎君,沒忍住“咯咯”笑出聲。
方恒嚼主子壞話,眼看要被發現,瞪大眼睛道:“你怎麼笑點這麼低?”
裴泠掀起眼皮,看向在自己跟前兒,還敢嘰嘰喳喳的兩個人。
唐玥笑得樂不可支,絲毫不知這種情況下,換做彆人可能根本不敢笑出聲來。
她看向裴泠時,兩個梨渦還掛在嘴邊:“裴郎君,方郎君饞了。”
以前府裡隻有個話簍子方恒,倒還不算太吵鬨,現在請來個小廚娘,比方恒膽子更大。
隻不過這唐小娘子笑顏嬌俏,比旁邊那話簍子好看太多。
裴泠簡直沒眼看,道:“給他一塊。”
方恒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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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吉,宜開工。
天還不亮,唐玥就起床忙活了。
“甜品鋪”的匾額已經做好取來了,柴老翁雖是一介木匠,一手篆刻字體卻雕得規整,知道唐玥是小女兒家,開的又是甜品鋪,還在匾額一周都雕刻了零星花朵。
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愛。
攤車重新做了整改,上麵的爐子去掉了,隻剩上下兩層平板和推手,不像攤車,倒像個貨車。
她把攤車推到院中,又把匾額費力地抬上車,又在下層放上一掛鞭,待會兒推到長安城裡去,懸在鋪子的門頭上,她這鋪子就算開張了。
唐珺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他晚上都會看書到很晚,上工不必太早,一般起不了這麼早。
但今兒不同,今兒是親妹鋪子開張的好日子,得去幫忙。
兄妹倆迎著晨光出門。
唐玥今兒心情好,眼角眉梢都是喜悅,可她走路卻躲躲閃閃,不知何故。
唐珺看得好笑:“我隻知道夜間的油耗子怕光,怎的阿玥也學起那油耗子了?”
唐玥幽怨的目光瞥過來:“我才不是油耗子,這不是怕被行人和來往的車子給撞著嗎?”
晨起行人本就不多,就是車子也是細窄的獨輪車和攤車,官道寬敞,隻堪堪占了一半寬度,怎麼看都撞不著啊。
誰讓她上輩子人就是這麼無的,今兒又趕上開張,可得小心著些那些車。
唐珺苦笑,配合著把她護在內側,輕笑著調侃:“有阿兄保護,誰也撞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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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山雪花酪的老板娘已經搬走了,鋪子也打掃乾淨了,桌椅擦得鋥亮,一應的布置也已齊全。
唐珺先是和唐玥一起來到鋪子,從鄰家鋪子借來木梯,幫忙把匾額懸了上去,又在匾額上蒙了大紅綢。
等到了吉時,紅綢由等老板娘親手揭下來。
唐玥把鞭炮鋪在鋪子門前的地上,待會兒不僅要揭紅綢,還要炸個滿地紅呢。
路過的行人和附近的主家被這陣仗吸引過來,圍在門前瞧喜事。
不少人是唐玥的食客,笑問:“唐小娘子,今兒鋪子開張,有沒有彩頭啊?”
西市時常有鋪子開張,開張當日為了討個吉利,也為了打出名聲,都會給捧場的客人一些“彩頭”。
也就是一些優惠、禮品,諸如此類。
唐玥笑答:“當然有啊,已經準備好了,都是好吃的,一會兒就發給大家夥。”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葉七娘和林阿婆帶著林歡來了,送來一隻黃銅打的招財三足蟾蜍,算是開張禮物。
方恒也湊熱鬨,帶了一套琉璃杯當禮,得了裴郎君允許來的。
成衣鋪的旬娘子也來了,隻是沒來得及備下什麼禮物,唐玥笑著說捧個人場就很好了。
日頭高高升起,唐玥懷裡捧著竹筐,筐裡盛滿了小巧的黑芝麻酥心糖,用油紙包成方方正正的小塊。
日光照在她的臉上,洋溢著甜甜的笑意,清清嗓子,朗聲道:“今日甜點鋪開張,承蒙相親照顧,唐玥給大家準備了香甜的酥心糖當彩頭,另外這三日到鋪買甜點的,一律贈送曲奇餅乾!”
開張是喜事,人群中響起“恭賀大吉”之類的吉祥話。
唐玥抓起竹筐裡的酥心糖,高高撒了出去。
人群一陣歡呼和起哄,小孩子激動得吱哇亂叫,紛紛舉手去接,或是蹲在地上揀撒下來的彩頭。
這是也是新鋪開張的習俗。
等撒完糖,鞭炮聲響起,劈裡啪啦震耳欲聾,硝煙的乾香味彌散開來,大紅炸了滿地。
與此同時,唐玥在捧場的歡呼聲中一拉紅綢,“甜點鋪”的招牌匾額顯露出來。
鋪子開張了。
上輩子沒做成的事,終於在乾朝做成了。
這還隻是租賃來的甜品鋪,總有一日,還要開起屬於自己的甜品屋!
新開張的鋪子前熱鬨非凡,又有香甜可口的酥心糖吃,附近的攤主都跑來湊熱鬨了。
隻剩崔二娘一個人。
她原本就是與人不合群的性子,此刻更顯得孤零零,口中嘟囔道:“酥山鋪不乾了,不知道又開了家什麼鋪子,一大早鬨騰的人頭疼。”
嘴上抱怨著,頭卻不住往那邊探著看。
“甜、品、鋪。”她眯著眼瞅匾額上的字,驚愕道,“又一家賣甜點的?”
崔二娘下意識去看旁邊唐玥的攤位,喃喃自語道:“臭丫頭今兒去哪了?”
她一早從家出來擺攤,出門時唐玥家的門都上鎖了,也沒來擺攤,不曉得人去哪了。
再去看那熱鬨的新鋪子,門口站著的人,怎麼有點像唐玥?
崔二娘心裡咯噔一下,那鋪子彆是唐玥開的吧?
她撇下攤子,疾步走到攤子前去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門前招呼客人往裡走的、笑顏如畫的小娘子,不是唐玥,又是哪個?
“來晚了,沒搶到酥心糖吧?給你一顆。”旬娘子搶了不少糖,見有人來的晚,就發上一顆,好給唐玥的鋪子做宣傳。
崔二娘手裡措不及防被塞了一顆糖。
她眼眶欲裂地盯著唐玥,糖在手裡幾乎攥碎。
好個唐玥,究竟賺了多少錢?連鋪子都開起來了?
崔二娘除了嫉妒,什麼都做不了,忿忿地剝開油紙,把糖塞進嘴裡。
下一秒,眼睛都瞪大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嘗唐玥的手藝,好吃得宛如天上玉露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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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鋪正對著門是一排擱物架,木質立架上被隔出一個個小方格空間。
原本是酥山老板娘用來放裝飾品用的,現在被唐玥拿來當“甜品架”,左右她的甜品做的精致,一點不比裝飾差。
鋪子裡擠滿了人,因為新鋪開張,又有贈品,客人們本著買到就是賺到的心態,都趕著在這一日買個過癮。
唐玥站在櫃台前滿麵笑容:“大家彆急,贈品都有份,我先來為大家介紹今日售賣的甜品。”
長安以前沒有甜品的叫法,成為點心,或是甜點。
唐玥以前入鄉隨俗,稱之為點心或甜點,如今甜品鋪開張,便改了口,改叫甜品。
她指著貨架上的甜品道;“第一層為奧利奧流心蛋撻,第二層是棗糕,第三層是堅果薩其馬,這些都是先前賣過的甜品,想必不少客人都已經嘗過。”
這種場合下,回頭客難免有優越感,立刻和聲道:“吃過吃過,都很好吃。”
沒吃過的客人麵露羨慕,遺憾自己為何沒早點發現唐小娘子的攤子。
唐玥繼續:“下麵兩層是今日剛上的新品,乳酪包和肉鬆小貝,都是一大早現做的,新鮮著呢,此外鍋裡還有熱牛乳飲子,照舊,都可以先嘗後買。”
乳酪包和肉鬆小貝雖然都做過,但沒在長安城賣過,屬於是“私品轉公”。
因為原料價貴,故而定價也不低,都賣七錢一個。
熱牛乳是上好的草原牛奶,賣五文錢一碗。
唐玥指了指一旁的筐子,裡麵盛著許多金黃的小圓餅,麵兒上帶有螺旋花紋,抬高聲音道:“今兒花費每滿五錢,贈送曲奇餅乾兩隻,十錢四隻,以此類推!”
鋪子裡滿是各種各樣的甜品,甜香味彌散在整間屋子裡,人們仿佛置身一間點心做成的屋子中,讓人陶醉不已,很想立刻買來甜點品嘗。
可一時間又分不清這香味究竟是哪種甜品散發出的,便望著各色甜品猶豫起來。
還是回頭客有經驗,無論哪種甜品,都很好吃,買來吃就對了!
葉七娘看了一圈,這些甜品都嘗過,除了那奶酪包,率先道:“唐小娘子,我買三隻奶酪包,這是二十一錢。”
家中明明有四口人,卻隻買了三隻,想來是七娘、阿歡和林阿婆一人一個,沒有林郎君的份。
林坊正好沒地位。
唐玥暗笑一聲,道了聲“好咧”,手腳麻利地把奶酪包包進油紙袋中,又往油紙袋裡塞了十個曲奇餅乾。
不滿五錢,也送曲奇。
葉七娘塞了一隻曲奇到林歡手裡,小丫頭小手攥著曲奇,立刻咬了一口。
餅乾很是酥脆,咬上一口酥酥掉渣,口中的餅乾也碎成了小瓣,隨著餅乾碎開,甜香的味道立刻蔓延上味蕾,香味濃鬱逼人。
林歡來不及咽下口中的食物,急急開口,含糊不清道:“阿娘,好吃!”
天真無邪的童音在人群中響起,仿佛誘惑一般,讓原本就饞的人,口水又多浸出幾分。
方恒看上那肉鬆小貝了,上麵的肉鬆他嘗過,是極為好吃的,裴郎君也喜歡,便沒有猶豫,豪放道:“唐小娘子,包五個肉鬆小貝!”
“唐小娘子,我要流心蛋撻!”
“我要兩塊棗糕,加一碗熱牛乳,牛乳泡棗糕,那滋味,簡直絕了。”
“我買五個薩其馬,加一塊奶酪包。”
“俺要一個肉鬆小貝,也加一碗熱牛乳!”
“……”
鋪子裡的聲音此起彼伏,唐玥忙的腳不沾地,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生意真好啊,瞧得我都眼熱了。”鋪子外,有個攤主看著擠擠嚷嚷的客人感慨。
他有多眼熱崔二娘不知道,隻知道自己眼紅得快要收不住了。
這一包包甜點和一碗碗熱牛乳賣出去,得賺多少錢?
錢全讓唐玥賺去了,之前所有的心思,什麼“洗碗事件”、“攤車事件”,全都白費。
反倒促成了唐玥一步步開起甜品鋪,生意爆火。
反觀自己,賠了那麼多錢和時間進去,食材和煤炭成本,攤車和碗罐成本,連帶收買曾魯的三百錢,算算得賠進去四五百錢了!
嘗過唐玥做的酥心糖後,崔二娘自知手藝怎麼都比不上對方,可她又不甘放棄,現在放棄,四五百本錢豈不是白白打水飄了?
家裡的田已經賃出去了,當初太過自負,連後路都沒留。
所以不能放棄。
王大郎不也總說,做生意,有時候憑得不是貨真和價實,而是手段。
她男人浪跡酒樓那麼多年,還能搞不定唐玥和唐珺兩個初出茅廬的生瓜蛋子?
想到這兒,崔二娘莫名生出一股信心,轉頭看了眼爆火的鋪子,黑著臉,走回自己的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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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玥風風火火忙活大半日,鋪子裡的客人總算少了。
除了靠牆的貨物架,櫃台後麵還擺著好幾口大竹筐,客人點名要的甜品,都是從各個竹筐裡掏出來的。
貨物架上放置空間有限,筐裡的空間卻有“無限大”。
因為客人實在太多了,貨架上的那幾樣甜品根本不夠賣,光是進甜品屋做甜品,就進了好幾波。
甜品屋裡的烤箱和電動甜品屋,都運行冒煙了,才把賣品給續上。
忙是忙,收獲卻頗豐。
唐玥的錢袋子換成了錢箱子,這會兒鋪子裡沒什麼人,她便躲在櫃台後,抱著箱子數錢。
“五百九十八,五百九十九,六百!”
開張短短大半日,竟然賺了六百錢,房租都快回本一半了!
雖說開張第一日,生意肯定比後續火,但唐玥有信心,能用各種好吃的甜品,把鋪子開得源遠流長。
趁著客人不多,唐玥又把鋪子改進了一番。
貨物架每一層都貼上標簽,寫上甜品的名字和價格,做一個價目表,類似她神識甜品屋裡的光屏價目表,鋪子裡這個手寫版算是原始態。
這樣客人就能清晰地計算價格,節約時間。
正收拾著,鋪子裡又來了一位客人,是個年紀三十出頭的婦人,模樣清麗,手裡握著一束顏色鮮豔的花朵。
唐玥瞧那花朵顏色很喜慶,問道:“您要些什麼?可以先看看種類和價格。”
那婦人說:“唐小娘子吧?叫我嫣娘就行,我是隔壁絨花鋪子的。”
唐玥恍然,她在這裡擺攤許久,自然知道酒樓旁邊是家賣絨花的鋪子。
那家老板娘手巧得很,編織的絨花大到可以做匾額或家具的裱邊,小到能簪在發間,或是戴在手指上,很是精巧好看。
唐玥驚訝地“呀”了聲,旋即笑道:“原來是鄰居啊,快進來。”
嫣娘把花遞給唐玥:“都是鄰居,祝你開業大吉。”
唐玥收下花,才發現那鮮豔的大紅花朵原來是絨線編織的,和真花似的,手當真巧得很。
她開心地把花擺在櫃台上,尋思明兒就找個漂亮的花瓶插起來。
又從筐裡摸出四隻肉鬆小貝,包好遞給嫣娘,算是回力,道:“該一早拜會嫣娘的,可今日實在太忙了,現在剛得閒。”
嫣娘豈會不知,剛來的小老板娘甜品做的好,生意爆火,比之前的雪花酪全盛時還火。
甜品鋪生意好,客人多,她的絨花鋪子也跟著受益,左右兩家鋪子不是同行,又沒有利益衝突。
她深吸一口鋪子裡香濃的空氣,笑道:“你這好香甜,我的絨線沾染你這的甜氣,客人們也會更喜歡,不像隔壁興盛酒樓……”
絨花鋪子處於甜品鋪和酒樓中間,唐玥知道那酒樓一向是個仗勢欺人的地方,便問:“酒樓如何了?”
嫣娘想起來就生氣,朝酒樓的方向白了眼:“明知道自己做菜煙熏火燎,還故意把灶台設在我家鋪子這邊,說了也不聽,把我的絨線熏得一股子焦炭味兒。”
她便隻好日日點了香熏著,好把焦炭味蓋下去。
唐玥啞然,興盛酒樓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欺負人。
安慰嫣娘幾句,兩人聊不多時,便到了宵禁時分。
暮鼓要敲了,唐玥收拾一番,趕著出了城。
官道上風冷颼颼的,唐玥穿著新買的厚衣裳,倒不怎麼覺得冷,雙手插在加了絨的口袋裡,渾身暖和。
“唐玥!”身後有人叫她。
是女子的聲音,不是阿兄,而是崔二娘。
這個煩人精,臉皮忒厚,雖說兩家是鄰居,可經過前幾遭的事,關係都敗光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好,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貼上來?
唐玥對崔二娘“敬”而遠之,假裝沒聽見。
誰知崔二娘毫不氣餒,推著碩大的攤車就追上來了,累的氣喘籲籲。
“你個小妮子,怎麼不理我啊?”
唐玥無奈,不得不開口:“二娘推著攤車還能跑這麼塊?”
她如今有鋪子了,宵禁後就把攤車鎖在鋪子裡,白日還能推出來當貨架,不用每日來回推行。
空手上路,輕快許多呢。
再看崔二娘,推著叮鈴桄榔、滿載貨物的攤車,穿著破夾襖,瑟縮著脖子,怎麼看怎麼寒酸。
崔二娘自己也覺得自卑,她追上來不為彆的,就是覺得唐玥處處比自己強了,想顯擺一把,扳回一城。
明明嫉妒的要命,偏裝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我以後要開始賺錢了。”
說完就停頓一下,似乎在等著唐玥接話。
唐玥卻懶得開這個尊口。
見對方遲遲沒動靜,崔二娘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繼續滔滔不絕:“說實話,以前這些天擺攤,我確實沒賺到什麼錢,往後就不一樣了,王大郎給我尋了個‘點心名師’,我以後肯定能賺大錢……”
她口若懸河地顯擺,唐玥卻沉思了。
乾朝最好的點心師傅儘在長安城中,可長安城裡並沒有能超越她的師傅,也沒見哪家點心鋪一夜暴富了。
唉,不知道王大郎這回又出了多少“名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