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郎君?”唐玥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方恒抱著胳膊走進來,笑道:“自然是我家郎君讓我來打抱不平了。”
林征不認識方恒,隻覺得來者有點……囂張,他善意提醒道:“年輕人,莫要太急躁你可知興盛酒樓是誰的……”
“霍家嘛。”方恒張口就來,根本不把四大家族之一的霍家放在眼裡。
林征心說你知道還這麼囂張,順口問:“郎君是哪家的?”
方恒自報家門:“裴家。”
好嘛,勢均力敵。
曾魯尚未開口,就被一會兒霍家、一會兒裴家給震住了。
他知道這酒樓是霍家那位爺一時興起投建的,可他真不敢指望霍家的爺給自己這小角色撐腰。
他隻是管理酒樓的掌櫃,收王大郎的賄賂,扣押唐玥的攤車,這事根本就不敢讓上麵的東家知道。
知道後養家糊口的活計就丟了。
方恒走上前,語氣拽拽的:“就是你扣押唐小娘子的攤車?”
曾魯知道對方是裴家人,強撐著跪下的衝動,道:“嗯啊。”
“膽子不小。”方恒道,“什麼時候西市也容你們這些狗,囂張跋扈了。”
曾魯弱弱道:“我這不是已經把攤車還給你們,還想怎麼樣?”
林征也頭疼,還都還了,難不成還要把人打一頓?
方恒轉悠到攤車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而後極其誇張地“呀”了聲:“唐小娘子你快來看,這木板上的劃痕,是不是這歹徒破壞的?”
唐玥湊過去看,那道劃痕她記得,是有次搬陶罐時,木板被陶罐底硌了一下,並不是新弄出來的。
但她莫名知道方恒想做什麼,也“呀”了聲:“昨兒還沒有,是新搞出來的。”
曾魯站不住了,撓撓頭,不是他搞出來的吧?
方恒又指著下麵那幾口竹筐:“還有這裡麵的甜點,也空了。”
曾魯這回清楚了,這位爺分明實在訛自己啊。
“打一頓就算了,但是得賠錢。”方恒裝模作樣地算算賬,伸出兩根手指頭:“兩百錢,賠!”
……
一盞茶的功夫後,唐玥懷揣著剛賺的兩百錢,推著攤車,和方恒、林征一同走了出來。
“林大人,方郎君,此番多謝你們!”唐玥臉興奮得紅撲撲的,剛才著實爽了一下。
原以為林征能幫自己要回攤車,已經夠本了,沒想到方恒更絕,非說那劃痕是曾魯故意破壞的,竹筐裡的點心也是他偷吃的,硬是訛了兩百錢。
那灰鼠皮連個屁都不敢放。
不過這樣也好,給惡人長點教訓,否則以為欺負人的成本太低了。
方恒擺擺手:“小事一樁,我這都好幾日沒買到甜點了,實在想唐小娘子儘快出攤。”
林征也道:“唐小娘子不必客氣,這都是林某份內之事。”
唐玥略帶歉意:“今日合該請你們吃甜點的,可我這剛要回攤車,筐中空空,實在沒什麼可以感謝的,若是兩位方便,我可以到府上現做。”
方恒可能不清楚,林征是嘗過上門做點心的絕妙滋味的,這回他不把話頭讓給方恒了,搶先答:“如此甚好,家中母親和妻兒都等著唐小娘子呢。”
也難怪林征搶先,昨日避著唐玥不見的行徑太有損品格,讓家眷誤以為自己是個多麼昏庸的官呢。
若這個時候把唐玥請進府,給妻兒老小再做一頓甜點,總能討得家眷們一點歡心。
方恒這還是頭一回沒彆人嘴快,不滿地看了眼對方。
他太想讓唐小娘子親自去裴府做點心了。
裴府沒有女眷,裴郎君又常年不與女子接觸,他很想看看,一向高冷的裴郎君,會怎麼對待年輕貌美小廚娘,咳咳。
“唐小娘子,我們府上也需要!”方郎君連忙舉手報名,後半句就變弱了,“隻不過我得先回去,征得裴郎君的同意。”
林征神情得意起來:“唐小娘子隻能先去林府了,想必七娘也已讓人擬寫好租賃細則,可坐下來慢慢談。”
方恒沒有搶得頭籌,氣得咬牙切齒,拿單眼皮去白林坊正。
唐玥愕然,不知道這倆七尺高的大男人,怎麼突然杠上了。
下一秒,方恒反應過來:“咦?小娘子要租賃房屋?”
唐玥“昂”了聲:“秋涼一日勝過一日,總是擺攤也不是辦法,正巧林大人家有鋪子租賃。”
方恒“嗷”了聲:“如此,那就不耽誤唐小娘子的正事了,你先去林府,有機會我親自請小娘子到裴府做客。”
唐玥“誒”了聲,與方恒辭彆。
又轉身與林征暫彆,等把攤車安置好,她就親自上林府。
推著攤車回到老地方,唐玥把攤車立定,仍掛出那張“上門做點心”的牌子。
崔二娘都看呆了,難以置信地失聲問道:“你的攤車怎麼回來了?!”
唐玥重新得到攤車,心情大好,語氣愉悅地說:“它長腿了,自己跑回來的。”
崔二娘:“……”
“可是那曾……”她差點說漏嘴,連忙把嘴緊緊閉上。
唐玥看著她:“曾什麼?曾魯?”
崔二娘目光閃躲到一邊:“沒什麼?曾魯是誰?我不認識。”
唐玥抬起頭,正好看到曾魯穿著灰鼠皮進了對麵酒樓,想來是要上值了。
“就是他。”她下巴一揚,示意崔二娘去看,“他就是曾魯,酒樓的掌櫃,二娘不認識?”
那邊曾魯也看到了唐玥,目光有一瞬間的陰沉,又立刻彆開視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和昨日的囂張跋扈簡直判若兩人。
方恒和林征都警告過,他再不敢隨意欺負唐玥了。
崔二娘看到曾魯,很想上前問個明白,說好了扣押唐玥的攤車,怎麼這麼快就放出來了?
她結結巴巴問:“你、你給他錢了?把攤車贖出來?”
“這本來就是我的攤車,我為何要出錢贖它?”唐玥目光清明,“反倒是那曾魯,劃傷了我的攤車,還偷吃了點心,林坊正作主,他賠了我兩百錢。”
林坊正管理西市名正言順,方恒到底算打抱不平,為了不給裴府惹麻煩,便沒有把人家的名頭報出來。
崔二娘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賠了兩百錢,還是坊正作主?
“你去報官了?那曾魯有沒有說彆的?!”她問得急切。
方恒等人確實沒有逼問曾魯背後的事,但唐玥已經猜的差不多了,無非是崔二娘見自己賺錢多,慫恿王大郎去賄賂曾魯,讓曾魯扣押自己的攤車,好做不成生意。
她沒有回答,隻幽幽道:“也不知道曾魯是收了誰的賄賂,收了多少錢,夠不夠賠償兩百錢的本兒。”
崔二娘心中驚駭不已,王大郎說賄賂了兩百錢,那可是近一個月的工錢,為了以後的甜點生意,咬咬牙忍了。
可曾魯又把這兩百錢吐出來了,全賠給了唐玥,他白忙活一場,豈能甘心?
得罪了掌櫃,王大郎以後在酒樓還有好日子過嗎?
唐玥看崔二娘心事重重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猜的沒有錯,這鄰居的心眼,忒壞。
-
甜品屋裡濃鬱的沙拉味還沒散去,待在裡麵就是一種沉浸式享受。
唐玥今兒要給林家人做的是脆皮奶油泡芙,是一種簡單、小巧、但巨好吃的甜品零食。
做泡芙和做肉鬆小貝,差不多,也是要備好兩種原料:泡芙酥皮,和奶油餡兒。
低筋麵粉過篩,和蛋液、水、微鹽黃油混合成柔軟的麵糊糊,麵糊糊入裱花袋,在烤盤的油紙上擠出一個個的小灘,上烤箱烘烤。
高溫下,小灘麵團膨脹,會形成中間空心的酥皮。
隔著烤箱的透明玻璃看過去,麵團在裡麵“生長”,像吹氣球一樣逐漸變圓變大,從扁扁一灘,成為圓滾滾的小胖球,順滑的表麵皸裂開來,成為開花的酥皮。
打開烤箱時,酥皮的麵點味飄散出來,清淡宜人,帶著獨有的小麥香。
奶油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由蛋黃和牛奶為主的卡仕達鮮奶油醬,另一部分則是淡奶油。
將兩種奶油混合攪拌在一起,就成了淡黃色的泡芙奶油餡兒。
那奶油餡兒色澤溫和,質地細膩,散發著淡淡的奶香,照舊裝進細口裱花袋,慢慢打進空心酥皮中。
這樣,會爆漿的奶油泡芙就做好了。
“唐姐姐,你可算出來啦!”林歡守在廚房外,單等著那扇門打開。
唐玥捧著盛泡芙的托盤,笑道:“走吧。”
仍在花廳裡,林歡、葉七娘、林阿婆排排坐好,宛如等待幼兒園教師發加餐的孩童,眼巴巴望著。
唐玥不禁笑了笑:“請品嘗。”
林家祖孫三人早就聞到那濃鬱的香味了,讓人食指大動,個個摩拳擦掌,等著大快朵頤。
那泡芙就像一個個金元寶似的,表麵金燦燦,小巧玲瓏,和林歡的小拳頭差不多大小。
咬上一口,外麵的酥皮酥酥脆脆,“嚓哧”一聲,簌簌往下掉渣,讓人不得不用另一手接著。
酥皮很薄,奶油餡兒卻很足,裡麵塞得滿滿騰騰。
牙齒刺破酥皮的一瞬間,淡黃色的奶油就爆了滿口,在口中肆意留香。
奶油餡兒很是柔軟細膩,比柔軟的舌頭還軟,帶著微微的涼意,像置身軟綿綿的雪地裡一般。
馨香的味道卻比雪花香嫩太多,不是特彆甜的奶油,反而帶著微鹹,讓人可以放心吃上一大口。
細膩的奶油中摻雜著酥皮碎片,嚼起來有悶悶的脆聲,一大口吞咽下去,那幸福感簡直頂上天了。
唐玥看著三人幸福的表情,心情也是相當愉悅的。
她笑著低下頭,去看手中的紙張,是葉七娘擬好的租賃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