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肢截麵的鮮血還冒著熱氣,順著床沿黏糊糊地流到了地上。
狗妖發出了痛苦仇恨的低吼,於黑暗中尋找著江聽的身影。
不知何時,江聽竟然點上了蠟燭,慢悠悠地放在桌上,懷裡抱著驚魂未定的時默。
時默眼睛滾圓,這才反應過來江聽已經砍去這前來偷襲的狗妖一條後肢,自己這下是安全了。
她驚奇地看向江聽,難道她已經猜到狗妖會半夜來偷襲了嗎?
狗妖掙紮著站起身,竟然不顧劇痛,咬牙向江聽撲了過來。
它眸色血紅,一看便是下了拚死的決心。
江聽看它一眼,隨手扔去一個法術,狗妖便被困在原地,頭被靈力狠狠地按在地上,臉頰的肉被床板擠得變形。
時默不知道她是應該驚歎江聽實力強大,還是這狗妖自不量力。
江聽坐下,一手抱著時默,一手抵住側臉,姿勢頗為悠閒。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仿佛隻是閒聊。
狗妖還在掙紮,但絕對碾壓的靈力死死困住了它,它動彈不得,隻能死死地盯著江聽,一言不發。
時默看了眼江聽,“狗仗人勢”地也問了句:“你為什麼要來襲擊我們?”
狗妖倒多出了些反應,靜靜地看了時默幾秒,隨後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發出威脅似的低吼。
時默困惑地看向江聽,這倔驢狗妖不會說人話嗎?
江聽眯起眼,心裡有了猜測,不動聲色地說:“你不想被那官兵再捉回去吧?”
時默敏銳地捉住了“再”這個字眼,忍不住皺眉深思,這是什麼意思?
這狗妖還是個逃犯?
令她驚訝的是,這一句問話,莫名其妙地讓狗妖嚇得一顫,眼神裡的凶惡散去不少。
一句話,讓惡犬眼神清澈了許多。
江聽見它這模樣,嘴角上揚,問:“那個阻攔我們的村民,是你扮演的吧?”
她沒有等狗妖回應,慢悠悠地說出了心裡的猜測,“吃了兩個人,現在修為漲了不少吧。”
時默聽到這句話,靈機一動,問係統:“欸!我可以不可以查看狗妖的修為啊?”
係統無情說不,“這狗妖在原著壓根沒出現過,沒得看。”
哎,隻有出現過的角色才有人物介紹嗎?時默想了想,也確實。世界是真的,但從她們這個視角能看到的信息也就隻有小說裡的堪堪萬字,容不下世界之大。
狗妖似乎掙紮得有些疲憊,看了一眼時默,又看向江聽,開口了,“你到底想乾嘛?”
江聽放下撐住頭的手,稍微坐直了些,“你殺李家兩個女兒,造那麼大的聲勢,究竟是為了什麼?”
狗妖閉眼一笑,“與你有何關係?”
“那便是與她有關係。”江聽語氣篤定。
狗妖睜開眼,神色複雜,但沒有否認。
時默眨了眨眼,她?她又是誰?
在場一共就三個人,江聽在和狗妖說話,那這個“她”不就得是時默嗎?
但這和她有啥關係啊?
時默人麻了,彆謎語人了行不行?
狗妖歎了口氣,說:“沒想到你知道不少。”
江聽眼神冷了下來,“誰派你來的?”
狗妖冷哼一聲,沒答話。
時默閉上眼,開擺,跟不上對話就不跟了,反正倆人也沒想給她解釋。
對話再次陷入僵局,空氣冷凝得像冬日結冰的湖麵,深處卻暗流湧動。
昏暗的燭光搖曳著,在桌上留下陰影,照亮了狗妖忽明忽暗的猙獰麵孔。
這麼久了還不說話,給這熬鷹呢?
時默等急了,乾脆主動問狗妖一個她好奇了挺久的問題,“你是狗為啥能修煉啊?狗也算妖嗎?”
江聽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勾唇笑。
這時候還問這個啊。
狗妖看她一眼,眼神和語氣都能把人凍起來,“你以為妖與動物的區彆是什麼?”
時默想了想,發現腦袋空空,隻能遲疑地說:“妖能修煉,動物不能吧。”
“狼不是動物嗎?”
“是,但是......”時默說不下去了,因為她想起了江聽說的那句“狼狗同源”。
她緩緩皺眉,再次思考這句話便發現了很多問題。
“狼狗同源......”她喃喃。
狗妖聽到這句話,深深吐了口氣,表情漸漸猙獰,“是,狼與狗在千年之前明明是同一種生靈,你可知為何現如今狗成了人類的寵物,而狼成了可以修煉的妖?”
時默搖頭,她確實不知道。
狗妖猛地暴喝,“因為狗是被打斷了脊梁的狼!”
“它們自願叫人毀了它們的靈脈以尋求庇護,對著人類搖尾巴討一口吃食,而不願屈服的狼就成了人類口中的妖,人人喊打。”
“於是,又有一些狼甘願低頭,成了人類的靈寵,在我看來,它們雖然可以修煉,但與卑賤的狗無異。”狗妖冷哼一聲,頗為鄙夷。
時默愣住了,狗妖的話說得很明確了,它不隻是在說狗和狼。
它在說妖。
它在告訴時默,“妖”是人類主觀的定義,不服從的生靈叫妖,服從的便叫動物,叫寵物。
在這個道理之下,時默總覺得狗妖還在試圖告訴她什麼,但是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來。
江聽用手指輕敲桌麵,突然一下子停下來,薄唇輕啟,“官兵來了。”
狗妖一下子警惕起來,咬著牙,急切地說:“放我走!我已經說了很多!”
江聽沒有動,靜靜地看著它。
時默也覺得不能放,雖然這狗妖還怪有耐心地給她講道理,但到底還是個殺人犯,關押到官府聽候發落都是應該的。
卻沒曾想,狗妖見江聽不願放了她,幾乎用儘全身的力氣去撞擊靈力的桎梏,發出砰砰的巨響,時默清楚地聽見了骨頭折斷的聲音。
“那就殺了我!”狗妖狠狠地瞪向江聽,隨後更加猛烈地去撞擊堅硬的枷鎖,木頭床不堪其重,發出了哀鳴。
寧願死也不願意被抓去嗎?時默忍不住想,難不成這個修仙世界的監獄條件還不如躺板板?
江聽一揮手,鬆開了狗妖身上的靈力枷鎖,隨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時默看看狗妖,又看看江聽,雖然不理解放人行為的動機,但還是決定跟著江聽走。
突然,一陣靈力壓製住了時默繼續前進的步伐。
時默驚愕,但剛剛恢複了些微靈脈的她還沒有多少靈力。
江聽救我!這狗妖欺負弱小!
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殺人滅口的時候,狗妖低沉嘶啞的聲音在背後傳來:“來玉竹城找我。”
話音剛落,時默身上的靈力壓製便消失了,她疑惑地回頭看去,卻發現那狗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默嚇一跳,怎麼和鬼一樣?嚇死人了。
但她還是把狗妖的話記住了,拔腿衝出門外,江聽已經在和幾名官兵交涉。
時默聽了大致內容,官兵問凶手,江聽不知從哪裡搬出一具野狼屍體,說凶手就是它。
官兵看起來很不滿意,陰沉地看了一眼江聽,便把野狼的屍體帶走了。
好在沒有過多追究。
時默驚歎於江聽撒謊時眉毛都不動一下,問:“你啥時候搞來的啊?”明明一直都和自己待在一起。
難不成江聽會隔山打狼?
江聽輕飄飄瞥她一眼,“自然是在你睡得正香的時候。”
時默聽出來自己這是被嘲諷了,大膽齜牙以做警告,下場是被江聽揉了揉腦袋。
她突然想起來狗妖告訴她的話,一字一句轉告給了江聽。
“玉竹城?”江聽低笑,“正好是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另一個委托在那?”
江聽點頭。
“真巧啊。”時默感歎。
這兩個委托仿佛有了聯係,而又正好在她們前往萬佛宗的半路上。
“回房吧。”
時默甩了甩頭,發現江聽已經打開屋子的木門在等她。
她一蹦一跳地過去,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把狗妖放走啊?明明官兵都到了。”
江聽清冷的眉眼未曾鬆動,嘴裡的話卻有些惡劣,“不告訴你。”
時默咬牙,但還是耐心猜測,“你不會是善心大發了吧?”
江聽挑眉輕笑,沒有回應,卻問了時默另一個問題,“你覺得那狗妖眼熟嗎?”
時默歪頭,第一次見麵怎麼會覺得眼熟?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那狗妖的外貌就是現實中的中華田園犬,不過體型稍微大點,稍微嚇人些罷了。
“這個品種見過不少。”時默耿直回答。
江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時默從她的眼神裡品出了幾分無語,心裡氣急,嘴上發泄:“怎麼?你是對它眼熟了不成?”
江聽還真垂眸沉默幾秒,似乎在思考時默的問題,隨後搖了搖頭。
那不就完了?時默哼哼。
“我看它是不眼熟,隻不過,”江聽悠悠道,“我看你倒頗為眼熟。”
她轉過來,向前傾身,低頭看著時默,語氣如同在逗趣,“你說,我們是不是上輩子見過?”
時默怔住了。
她早就懷疑女主重生,幾乎確定,但也不好直接問。
現在倒好,江聽這是......
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