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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卓永勝回到太監住的那排矮廡房, 他不是內務府一般的小太監,剛進宮沒幾年的新人太監,他在內務府也待了近十年, 他不跟那些小太監擠在十幾個人住的大通鋪廡房, 他跟羅公公是住在一間二人間的梢間。

他回到梢間後, 沒見著羅公公,溫答應那邊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 他的確應該先去了解溫答應那邊的情況, 是真的發現潤顏膏含有麝香嗎?

他又出去,找了一圈, 找到溫答應身邊的小輝子, 就是這小輝子替溫答應買的潤顏膏, 他拿出五兩銀兩二話不說地塞到小輝子手裡。

小輝子驚訝,又有點緊張害怕, 平日裡都是巴結卓公公,哪有卓公公巴結他的,他惶恐道:“卓公公,這是怎麼了?你有什麼事直接交代小的, 這銀兩是萬萬使不得。”

“你且收下就是,聽說你家主子溫答應有喜了, 這事可是真的?”

“卓公公, 你也知道我剛從內務府調到溫答應那,我家小主親信的人是月珍,我一個閹人哪裡清楚主子內裡的事,隻是聽說我家主子月信遲了,不過懷孕與否,還得過一段時日才能曉得。”

“一脈還沒出來?”

“還沒有。”

“不是都在傳你家小主接觸到麝香而小產嗎?”

小輝子謹慎道:“我家小主這幾日精神緊張, 有些見紅,皇嗣何等珍貴,難免會多想,具體的,我平日主要負責對外,近不了小主的身,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我家小主連著兩日請太醫過來把平安脈。”

“你家小主可有懷疑哪裡有麝香?”

“我家小主是懷疑所有東西都含有麝香,連膳食都一再用銀針驗毒。”

卓永勝一聽,好像溫答應那邊還沒發現潤顏膏含有麝香,她們隻是由於見紅而疑心而已,他也不可能到鐘粹宮把潤顏膏偷回來,若是他讓小輝子把潤顏膏送回來,他把銀兩還給他會不會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本來她們還沒察覺,這樣一來她們反而會懷疑到潤顏膏身上。

“這銀兩你收著吧,我先走了。”

卓永勝離開,又回到梢間,這會,羅公公已經在梢間歇息,有兩個小太監正在給羅公公捶腿,他也過去給羅公公揉按肩膀。

羅宏永瞥了一眼卓永勝,“這是怎麼了?有事求我?”

“羅哥,沒事,這不是看羅哥辛苦嘛。”羅宏永哼一聲,這是他認的乾弟弟,永勝這個名字還是他自個主動改的,把他的永字帶上,狗腿得很,在這宮裡當差,一步步升上去不就是為了手頭上能有點權利,能有幾個人成了他們的狗腿子,替他們辦事嘛,若是連這點權利都沒有,爬上去有什麼意義。

“佟妃那邊的份例要發足發夠,有什麼緊著佟妃那邊,佟妃可是寵妃,正得寵,又是佟大人的女兒,不要再發生像上次那樣的事情。”羅宏永忍不住提醒一句,平日裡是卓永勝負責發放份例,但出什麼事還是得他擔責,畢竟他是內務府的副總管太監,皇上若真追究起來,他逃不了乾係。

“羅哥,放心吧,奴才不敢短缺佟妃的東西,前陣子新鮮的龍眼到了,我都讓人送過去給佟妃嘗嘗鮮。”

羅宏永嗯了一聲,揮揮手讓兩個小太監出去,他有意提點他收的這個乾弟弟,沉聲說道:“在這後宮裡,你永遠要記住不是哪個嬪妃亦或是太後是權力最大的,在她們之上是皇上,皇上才是權力最大的,我們都是皇上的奴才,所以我們先要忠於皇上,皇上喜歡誰,我們就厚待誰,我們要猜皇上的心思,不要忤逆違背皇上的旨意。”

卓永勝也不敢跟他這個乾哥哥說他替太後辦的事,正如太後所說,他得把事情爛到肚子裡,他心不在焉地點頭應是,隻盼著溫答應那邊沒出什麼事,是虛驚一場。

“行啦,該乾活乾活去,彆想著偷懶。”

“羅哥還沒用晚膳,不如我去把羅哥的晚膳拿過來?”

“去吧。”

羅宏永等著卓永勝把他的晚膳拿過來,他也讓人備水給他沐浴,這宮裡的太監可沒有什麼浴房,都是直接抬桶到房間內沐浴,沐浴的時候還得小心,不能把水溢出來,免得弄濕房間,這地位低的太監就得就著前麵的人洗過的水接著沐浴。

他是內務府半個頭頭,自然就不用接著彆人的水沐浴,這水還是小太監們給他備好,他舒服地洗著澡,本以為沐浴完後,卓永勝也很快回來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人,眼看著要天黑了,難不成還被什麼事絆住了,他讓人去找卓永勝。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卓永勝踉踉蹌蹌地跑回來。

“羅哥……”

羅宏永見他慌慌張張,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問他怎麼了。

“羅哥,有人要殺我。”卓永勝害怕到腿軟,跌在羅公公腳下,方才他過去準備給羅公公提晚膳的時候,有兩個人冒出來試圖勒他的脖子,他拚命掙紮,加上有人經過,才僥幸逃過一劫,他是不敢久留,匆匆跑回來,連那兩個人都沒來得及多看,就怕再被勒上脖子,那種窒息感太嚇人了。

“誰要殺你?”

卓永勝露出自己的脖子,還驚魂未定,“有人要殺我,羅哥,你得救救我。”

羅宏永看清卓永勝脖子的裂痕,是挺明顯的一道勒痕,方才還沒有的,出去一會就有了,他也嚇到整個人都在顫抖。

“羅公公,沒找到……”他讓人出去找卓永勝的小太監回來,他揮揮手示意他出去,把門帶上,他看向卓永勝,比他鎮定一些,“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誰要殺你。”

卓永勝直接嚇哭了,嗷嗷大哭,他摸著他的脖子,那勒痕還變得紅腫了,他很有可能就死在那兩個人手裡,再掙紮慢一步的話,他真的就死了,他這一哭反而還說不出來話,隻覺得脖子還被勒住。

“你是不是做什麼虧心事了?”

已經很少敢有人在宮裡直接行凶,肯定是他得罪了主子,待卓永勝冷靜下來後,羅宏永盯著他,“你若是不告訴我實話,我也幫不了你。”

“羅哥,我……我……是太後,是太後要殺我。”

卓永勝沒敢說實話,省去他給佟妃送含有麝香的潤顏膏,隻說太後吩咐他做事,他沒辦好,太後怕他把事情敗露,供出太後,想殺人滅口。

羅宏永待在宮裡比卓永勝待得久,他這番話,他也隻信了三分,“太後讓你辦什麼事?”

“太後讓我縮減佟妃的吃喝用度。”

“上次你少佟妃東西,是太後的授意?”

“是。”

羅宏永皺眉,看著眼睛泛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卓永勝,他脖子上的勒痕越來越明顯,很明顯是嚇到了。

“羅哥,你跟我說了之後,我不敢再短缺佟妃的東西,可是太後那邊不滿意。”

“隻是因為這樣?就因為那點東西,太後要派人過來殺你?”

太後想要苛待佟妃,不過佟妃再怎麼樣也是得寵的宮妃,家世又很優越,她份例之內的東西若是動得明顯,肯定會被察覺,就算是真的短缺了佟妃的東西,太後又能因此得到什麼,看著佟妃過得寒磣,太後就高興嗎?

不過太後的確是個心胸狹窄之人,這後宮誰要是跟太後交好,願意捧著太後,太後便讓內務府優待那些主子,給她們多發點東西,佟妃有皇上的恩寵,位份又高,怕是不願意捧著太後。

“就因為這個,太後多次要求我克扣佟妃的份例,但是羅哥跟我說過後,我不敢再這樣做,太後許是覺得我叛變了,無用了,又不想我把太後指使我做的事情說出去,想著殺人滅口,我這一次是僥幸掙脫,下一次我恐怕就沒那麼幸運了,羅哥,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都是這樣嘛,順著主子的意能得些好處,逆了主子的意,主子便不想留我們,奴才命賤,主子哪會把奴才的命看在眼裡,死了一個奴才而已,更何況那是太後,太後更不會把內務府奴才的命看在眼裡,反正這宮裡最不缺奴才。”

羅宏永被說得有同感,真正會護著奴才的主子不多,大多數主子都看不起奴才,不把奴才當回事,這宮裡的確奴才眾多,死傷一個無關要緊,太後地位尊貴,更是不把他們的命放在眼裡,死在太後手裡的奴才可是不計其數,動不動就杖斃。

隻是太後要殺的人,他如何能護住,佟妃那邊也不能得罪,萬一佟妃告訴皇上,皇上追究下來,他們也會被皇上問責。

“羅哥,你救救我。”

“救你?如何救你,你得罪的人是太後,太後若是真的想殺你,你如何能逃脫?”

“難道我隻能眼睜睜地等死嗎?”

“你隻能出宮了。”

卓永勝愣了一下,出宮?他一個閹人出宮,沒什麼手藝活,出宮後要怎麼討生活,他攢的銀子好像還不夠多,他已經習慣在宮裡的生活,一下子讓他出宮,他怎麼適應,普通老百姓在宮外的生活過得不易,哪裡像宮裡至少能吃飽喝足,有遮風避雨的地方。

“你想要保命,隻能出宮了,太後若是真想殺你,你也逃不掉,到時候她給你一個伺候不周,以下犯上的名頭將你杖斃,你上哪說理去,要麼你去跟太後求情,看太後會不會心軟放過你,要麼你出宮。”

太後不會心軟的,他知曉太後的秘密,若是那潤顏膏真的被人發現含有麝香,遲早會查到他頭上,太後是怕他揭發她,而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羅哥,我想出宮。”

“那得好好安排,在你沒出宮前,你得小心警惕太後的人。”

卓永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啊,他這次大難不死,太後肯定還會有後招,斬草除根,太後是不會留著他的命,尤其是第一次沒成功。

“羅哥,我哪也不去,我就待在房間裡,就說我生病了,這月俸我也不要了,羅哥,你是我的恩人,隻有你能幫我了,我不想死,我還想活著。”

“放心吧,能幫你,我會儘量幫你。”

羅宏永對卓永勝還是有兄弟情誼的,畢竟也認了這麼多年的乾弟弟,把人送出宮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有太後盯著,活人怕是送不出去,隻能是死人了,死人好送出宮。

果不其然,太後還有後招,卓永勝以病了為由,沒有在內務府當差,隻待在房間內,日常有小太監給他送食,是羅哥安排的。

這宮裡想要害人最快的方式是從食物中下毒,卓永勝對自己每日吃的膳食也有銀針不停地試針驗毒,有一日,他見到來給他送食的小太監不是平日裡的小紀子,他就留心問了一句:“怎麼今日不是小紀子過來,小紀子去哪了?”

那小太監笑著說:“小紀子被羅公公叫去忙活了,小紀子怕卓公公挨餓,便讓小的過來給卓公公送食。”

“你也是內務府的人?”

“是,卓公公可能不記得我,我是膳房抬水的太監,平日裡跟小紀子走得近。”

卓永勝記得小紀子的確是膳房的人,他稍稍放下疑心,見那小太監把食盒放下後,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他待會再過來把食盒拿走,然後就離開了。

在他走後,卓永勝拿出銀針給食物驗毒,沒什麼異樣後,他還是不大敢吃,畢竟有些毒藥是不會被銀針檢出來的,無色無味,尤其不是熟悉的小紀子給他送膳,他放著先不吃,想叫人去看看小紀子在乾什麼,不過見到羅公公過來了。

“羅哥,你怎麼回來了?”

“我一上午都在忙活,好不容易歇下來,回來睡個午覺,這飯怎麼不吃啊?”

“羅哥不是讓小紀子給我送膳嘛,這膳食不是小紀子給我送過來的。”

羅宏永挑眉,叫來人去撈一條活的金魚過來,他給金魚喂了一點食物,那金魚吃了食物,剛開始還沒什麼異樣,不過過了一會兒,金魚在水裡慢慢翻肚。

卓永勝見到翻肚死掉的金魚,不可置信地看著羅公公,“羅哥,這食物有毒。”

“我看到了,太後果然不想放過你,小紀子肯定被什麼事耽擱了才沒給你送膳食。”羅宏永想了想,活人不易出宮,死人容易一些,不如他們就將計就計,他跟卓永勝說幾句話後,卓永勝讚同地點點頭。

……

承乾宮。

“卓公公病了?病得好突然啊。”林翡兒剝著龍眼殼,去掉核之後往悅悅口中塞了果肉。

“那卓公公定是太後的人,他曉得溫答應的事後去過寧壽宮,準是去寧壽宮給太後通風報信,娘娘,就是太後讓人往潤顏膏裡麵放麝香。”如春憤憤道。

“找到人就好。”

她倒是不意外是太後做的,不過要怎麼揭發太後的行為是個關鍵,她得讓皇上知道是太後做的,皇上還有兩日才回宮,這個卓公公不知是避風頭還是真的病了,她都得把人找過來試探一番,最好是讓他指證太後。

“娘娘,我們要怎麼做?”

“中藥堂那邊有消息嗎?”

“汪公公還在查。”

有卓公公一個人證還不夠,這麝香被放進潤顏膏裡麵,肯定有精通醫理的人幫忙做這件事,還要找到那個放香的人。

“卓公公那邊,讓人盯著。”

林翡兒這邊不知太後那邊想除掉卓公公,過了兩日,皇上回宮,溫答應那邊也順勢說她月信忽然來了,沒有懷孕,當初隻是月信遲了,反正女人的月信一向不準時,加上前三個月把不出一脈,太醫一般不會直接肯定小主懷孕,隻說是再過一段時日再把脈,以把出一脈為準。

皇上回宮後,卓公公那邊聽說病得更加嚴重了,哪有這麼巧的事。

還沒等林翡兒做什麼,她們就先聽到卓公公的死訊,卓公公死了,聽說屍體被運出宮了。

皇上回來都還沒幾日呢,太後這是急著滅口了?

林翡兒萬萬沒想到她們剛有點思緒,剛找到人,太後就直接將人滅口了,難不成太後曉得是她們放出溫答應假懷孕的消息嗎?

“娘娘,太後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如春有些驚訝,太後殺人滅口,她們想要重新找人指證太後怕是不易,這人死了,死無對證,哪怕她們是拿著潤顏膏告訴皇上這裡麵有麝香,這麝香是太後命人放在裡麵的,隻是她們單方麵的說辭很難讓人信服。

林翡兒也覺得太後的動作快,剛有點苗頭,太後就動手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太後心虛。

她在想下個月太後還會不會讓人給她送含有麝香的潤顏膏。

“卓公公跟誰走得比較近?”

人不是一下子走的,病了一些天才走的,人臨死之前總會交代些什麼,說不定卓公公還會把太後的秘密說給其他人。

“好像是羅公公,卓公公認了羅公公當乾哥哥,兩個人是住在一塊的。”

“羅宏永是誰的人?”

如春想了想,搖搖頭,羅公公是內務府的副總管,平日裡沒見他跟哪位小主走得很近,可能是深藏不露,爬到這個位置的太監就小心謹慎得多。

“說不定羅公公也知道些什麼,兩人走那麼近,他不可能一無所知,不著急,太後既然這般心虛,指不定還會做些什麼,狗急跳牆,太後總會露出馬腳的,我們再耐心一點。”

“奴婢聽娘娘的。”

林翡兒點點頭,見悅悅吃完一個龍眼,張口還想要,她又給她剝了一個。

這新鮮的龍眼甘甜多汁,怪不得小孩子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