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陳朝九皇子,梁蕭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郭北書院,全麵動員!
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梁蕭猝不及防,腦海之中,隻有一個聲音回蕩。
大陳——要完!
他梁家的大陳要完!
也不怪梁蕭這麼想。
以郭北書院現在的體量,什麼事情能令其全麵動員?
隻有一種可能,起兵爭奪天下!
否則,不至於整座書院,數十萬學子教習,全都動員起來,還增加資糧供應,賜予築基靈丹,大幅降低丹藥,符篆,兵甲,法器等戰略物資的兌換價格。
這些種種,怎麼看來,都是在為戰事做準備啊!
還是一場規模巨大,烈度驚人的大戰。
如此,除了爭奪天下,還有哪種可能?
梁蕭麵色蒼白,遍體生寒,心中陣陣絕望。
雖說數十年前,大陳中興,自亡國邊緣拉了回來,但也隻是拉了回來而已,並未徹底打破局麵,再造乾坤。
再加上近幾年,他那位父皇年老漸昏,不複當年雄才,幾番操作下來更是山河日下,比英宗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怎擋得住郭北書院?
大陳,他梁家的大陳,就要這麼亡了?
自己能做什麼?
自己該做什麼?
“阿良,你怎麼了?”
就在梁蕭思緒混亂之時,一聲呼喚將他拉回了現實。
“!!!”
梁蕭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看著神色關切的李大牛,還有身後幾名舍友探尋的目光,連聲說道:“沒,沒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李大牛也不覺有異:“看你臉色有些發白,我還以為是哪裡不舒服……排到我們了,快跟上來。”
雖是小學堂,但純以學識劃分,不看年齡大小,家世身份,所以食堂之中,如梁蕭這般的人不在少數,此刻也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他們雖然不像梁蕭,乃大陳宗室,天家皇族,但也為一方權貴,世家大族,此次前來郭北書院,乃是家族大計,落子投資,如今見到郭北書院這般動作,自要思量背後意味,看看能否幫助自身與家族獲利。
梁蕭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但最終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同幾個舍友用完早膳,便往學堂而去,開始一天學業。
事到如今,他一個被貶出京的皇子能做些什麼?
逃出書院,通風報信?
有用嗎?
回想京城與宮中的亂象,梁蕭搖了搖頭,絕望漸成坦然。
天數有變,神器更易,此乃自然之理。
身為陳朝皇子,他很清楚陳朝的狀況。
亡,是應該的,不亡才沒有天理!
以前的他,改變不了什麼。
現在的他,同樣改變不了什麼。
所以……由他們去吧!
梁蕭放平心態,頓時如釋重負,來到學堂之中,便準備開始一天的課業。
不想……
“簫梁。”
一名教習走入堂中,竟然直接點他姓名:“你家來人,找伱有事。”
“我家?”
梁蕭一怔,神色錯愕。
但很快他就在門口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護衛,那名老馬夫。
“……”
梁蕭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向外而去。
“公子!”
“何事?”
“……”
學堂外,麵對梁蕭的詢問,馬夫一陣沉默,沒有言語,隻是眼神示意。
梁蕭見此,亦是沉默,許久方才說道:“我剛入學,不好告假,你……回去吧。”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公子!”
馬夫神色一變,連忙將他攔住,低聲說道:“此地有變,恐生大亂,公子不可久留,還請隨老奴速速離開!”
雖未入學,但郭北書院的動作何止表現在書院,郭北之地,裡裡外外,都有大幅動作,作為皇室秘衛,馬夫自能看出其中驚心異常。
所以,他即刻趕到了這裡,希望梁蕭能夠隨他離開。
“離開?”
“去哪?”
梁蕭一笑,隨即搖頭,平靜說道。
“此後世上,再無梁蕭,隻有簫梁,你回去告訴父皇,他的簫兒已經死了……如果,他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兒子的話。”
“殿下!”
馬夫麵色一邊,直接將他拉住。
梁蕭神色不變,漠然看他:“這裡是書院,我勸你自重。”
“殿下……”
“阿彌陀佛!”
馬夫麵色一變,正欲言語,耳旁就響起了一聲浩蕩佛號。
回首望去,隻見一僧,不知何時而來。
正是……
“無花大師!”
見到無花,梁蕭也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書院之變,連他這個小學堂的新生都見跡象,那考入神農主院又被聘為客座教習的無花怎會一無所知?
此次前來,顯然是來指點於他,以免他行差踏錯,做了不該做的選擇。
果不其然,無花垂下目光,望著馬夫說道:“書院之內,不可妄自動武。”
說罷,袖袍一揮,馬夫便覺手上一空,回神再看,梁蕭已至無花身後。
“殿下,無花大師……”
“阿彌陀佛!”
見此,馬夫還欲言語,卻被無花搖頭打斷:“不必多言,且隨我來,一切自見分曉。”
“這……”
聽此,不僅馬夫遲疑,梁蕭也是皺眉。
無花知他心思,淡聲說道:“我已為你告假,書院也已批準,隨我來吧!”
梁蕭聽此,也是沉默,最終也未言語,默默跟上無花腳步。
馬夫無奈,隻能相隨。
三人一行,向外走去,很快便離開了這座蜀山劍院之下的附屬小學堂。
三人離開學堂,來到院外,隻見鬨市之中,仍是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一如之前,但又有幾分不同。
隻見各家店鋪,無論酒肆茶樓,還是米店布莊,又或者醫館藥鋪,民居住宅,但凡建築,門麵之上,如今都有朱砂黃符緊密貼覆。
正門之前,更設供台香案,奉上三牲,瓜果,豆齋,糧米,魚肉等諸多祭品,又插香火,青煙嫋嫋,怡人心神。
此等景象,若隻一家,那還不覺什麼。
可若是千家萬戶,皆儘如此,那就分外震撼了。
除去朱砂黃符,供台香案,道路兩旁還有諸多杏黃道旗樹立。
“這是……”
梁蕭眼瞳一縮,望向無花:“祭祀?”
無花點了點頭,平靜說道:“羅天大醮!”
“什麼?”
“羅天大醮?”
聽此,無論梁蕭,還是馬夫,全都變了顏色。
他們一個是皇子嫡孫,一個是皇室秘衛,眼界見聞,皆非尋常,自知曉這羅天大醮意味著什麼。
此乃道門大儀,極為隆重,意義更是非凡!
《道藏》之中,便有《羅天大醮設醮儀》、《羅天大醮三朝儀》與《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羅天大醮上品妙經》三書,記在此醮儀祭。
此儀極為隆重,需設九大法壇,引領天子百官,還有萬民百姓,供奉天地諸神。
其中,上三壇為普天,需要天子主祀,供奉三千六百醮位,中三壇為周天,需要公卿主祀,供奉二千四百醮位,下三壇為羅天,需要萬民供奉,祭祀一千二百醮位。
普天,周天,羅天,九大法壇,合天子帝王,公卿權貴,百姓萬民之力供奉七千二百醮位,祭祀三境至尊,十方上聖、玉京金闕天真……
三界官屬,一切威靈!
祭祀天地,祭祀諸神,祭祀……大道!
以此,接引無上偉力,降下無邊神通!
乃是道門壓箱底的大殺器!
必須傾儘一國之力,天子帝王,公卿權貴,萬民百姓,家家香火供奉,戶戶三牲祭拜,祭祀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功德圓滿,完成此儀!
靡資甚巨,還耗萬民之力,甚至有損根本,不可輕動。
但威力也極為恐怖,立儀之後,九大法壇,普羅周天諸地眾神,並合十方大道之力,無上正法加持,諸邪萬惡辟易!
陳朝立國三百餘年,隻舉行過三次羅天大醮,還有兩次與羅天大醮同等的佛門祭儀水陸法會。
這五次大祭祀,無不關係重大。
一次為鎮妖魔橫行,一次為解旱魃之災,一次為斬邙山妖帝,還有一次為收陰間鬼神。
最後一次,更是與他接近,乃數十年前,憲宗皇帝新政之時,渡行聖僧邀十方佛眾舉辦的水陸法會。
憑此法會,渡行聖僧法力大增,攜十方佛眾掃蕩北地妖魔,為憲宗中興之治提供了有力支持。
此等大祭祀,大儀醮,能夠大幅提升法力道行,甚至突破常規所不能的界限,道門行之,可成道行天師,釋門行之,可成大德聖僧。
當年渡行聖僧,正是憑借此力,才能掃蕩北地妖魔,就連幾尊萬年老妖,都被佛法鎮封於巢穴之中,再也無法逞凶為惡。
可見此等大祭大儀之力。
如今,這郭北縣中,竟也要開一場羅天大醮?
梁蕭不懷疑他開不開得起,以郭北書院現在的底蘊,百萬民眾,香火供奉,開一場羅天大醮,那是綽綽有餘。
可問題是,他開這羅天大醮來乾什麼?
難道,要掃蕩那蘭若鬼蜮?
還是道法加持,助長兵鋒大勢,起兵爭奪天下?
那位雷電法王,據說已是真人絕巔,若得羅天大醮之力加持,那縱然不成天師,也是真君極境,放眼天下,誰人能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