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沒一會兒,趙振華一家三口來了,手裡拎著隻收拾乾淨的兔子,今早上村裡組織隊伍進山打獵,可惜,這次沒啥收獲,野豬、野山羊都沒碰上,就是野雞都沒碰上幾隻,好在兔子跟成精了似的,一窩接一窩的,總算沒空手而歸。
宋紅果隨意把兔子吊在廚房的矮木梁上,現在氣溫冷寒,外麵就是個天然的大冰箱,壓根不用擔心食物會壞。
彼此寒暄幾句,孩子們到其他房間去玩兒,大人們留在堂屋說話。
已經相處的這麼熟了,趙振華直來直往,“表妹,二姨是不是讓你給秋月介紹個城裡的工人當對象?”
對外要遮掩,對內自然沒必要,宋紅果含笑點了點頭,“你打哪兒聽說的?”
她還沒廣撒網呢,就是怕傳揚開了,對趙秋月名聲有礙。
趙振華道,“猜的。”
“嗯?”
孫淑紅接過話去,“甭聽你表哥瞎扯,什麼猜的,是看出來的,你和表妹夫結婚那天,在席麵上,秋月表現的實在有點明顯,話裡話外的總是繞著廠裡的工人打聽,但凡長眼的,都能瞧出一二。”
宋紅果“喔”了聲,“那你們咋看?”
孫淑紅笑笑,“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年輕的姑娘,誰不想找個好對象?倒也正常……”
趙振華哼了聲,“又沒外人,你替她說這些場麵話乾啥?她啊,就是心大了,野了,鄉下的男人看不上了,非得找個吃供應糧的。”
孫淑紅嗔他一眼,“鄉下的姑娘,哪個不想嫁個工人?這不是啥原則性錯誤吧?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還不許人家秋月有點追求和想法了?非得找個種地的鄉下漢子才叫本分老實?”
趙振華沒好氣的道,“我不是那意思,啥鍋配啥蓋,門不當戶不對的,找個工人就能過上好日子了?不是有個詞叫齊,齊……”
霍明樓道,“齊大非偶。”
趙振華激動道,“對,對,就是這個齊大非偶,人家工人身份太高,不是咱們池塘裡的藕。”
孫淑紅聽的一頭霧水,“這是啥意思?”
霍明樓微笑著解釋,“齊大非偶的原義是春秋時,齊是大國,鄭為小國,所以兩國的人聯姻不相匹配,後來表示自己門第或勢位卑微,不敢高攀。”
孫淑紅一臉恍然大悟。
趙振華接著道,“就是這意思,工人就是齊國,秋月就是那鄭國,條件不匹配,硬往一塊兒湊,秋月這邊沒辦法拔高,那就隻能指望男方那頭有啥短處,不然人家好好一吃供應糧的,城裡姑娘又不是娶不到,為啥偏娶個鄉下的?”
孫淑紅道,“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嘛。”
趙振華搖頭,“可這頭,也不能太低了,娶個鄉下媳婦兒,以後生的孩子,可都是鄉下的,以後上學、招工、參軍都受影響,你說有幾個傻子願意?”
孫淑紅嘴巴再巧,也沒法再替趙秋月描補了,因為那是事實,橫亙在工人和鄉下姑娘之間的阻礙,想改變實在太難了,就算勉強替媳婦兒在城裡找個工作,也是個臨時工,解決不了戶口的問題。
宋紅果問,“表哥,是不是之前二姨也找過你?”
趙振華道,“倒是沒明說,隻隨口提過那麼一嘴,我也上心幫忙給問了幾個,結果……”
他無奈的一攤手,苦笑道,“有的一聽就搖頭,覺得我埋汰人家,有的則是詢問女方能給多少嫁妝,是不是湊上三轉一響、七十二條腿,不然咋有那麼大臉?”
宋紅果嘴角不由抽了下,好麼,韓雪的反應還算是友好的了,她要是直接去找哪個單身男同誌談,是不是也會被這麼陰陽怪氣的擠兌一場?
“就沒個靠譜的?”
“也不能說沒有,身邊的同事給介紹了倆,都是咱廠的工人,一個是媳婦兒沒了,帶著個三歲的小閨女,一個是腿跛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其他就沒啥毛病了。”
宋紅果好奇的追問,“然後呢?你給二姨說了嗎?”
趙振華歎了聲,“說了,二姨倒是沒翻臉,但秋月一聽就不樂意了,連相看都不願意去,說是絕不當後娘,也不願找個殘疾人,可她咋不想想,人家要是沒點短處,人家好好的工人又為啥願意找鄉下姑娘呢?”
宋紅果感慨道,“這麼看來,想給秋月找個她能相中的工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啊。”
趙振華點頭,“豈止不容易,我都不抱啥希望了,眼光看得太高,自身又站的太低,你說,咋能幫著兩頭湊成對?我是沒辦法,振生還是親哥呢,也幫著尋摸過,照樣不得秋月的心意,後來,就沒下文了,我以為是二姨死心了呢,誰想前兩天吃席,秋月又……”
宋紅果能看出,趙振華對這事兒的不讚同,覺得趙秋月眼高手低,心太飄了,但她能怎麼辦?都應了二姨了,好歹也得幫著找上一找,就算事後不成,沒功勞也有個苦勞。
送走趙振華一家後,躺在炕上,宋紅果枕著霍明樓的胳膊,抬眼問他,“假如當初給你介紹一個鄉下的姑娘,你願意嗎?”
霍明樓握著她的手把玩,不時放在嘴邊親一下,聞言,隨口道,“介紹誰,我都不願意。”
“嗯?”
“我當時一心撲在工作上,壓根沒有去相看的想法,所以,介紹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城裡還是鄉下,在我眼裡並無分彆。”
“那我呢?”
“你?是我命中注定,一眼萬年。”
宋紅果被他的情話撩的笑起來,“嘴越來越甜了,糖衣炮彈,誰扛得住?”
霍明樓低聲道,“不是糖衣炮彈,是肺腑之言,當時遇上你,是我的幸運,也是緣分到了,若不然,我還是孤身一人呢。”
又怎麼能體會到如今相擁入眠的幸福呢?
宋紅果好奇追問,“那假如咱們沒見麵,有人給咱倆介紹呢?隻聽我的個人條件,你會答應去相看嗎?”
霍明樓認真想了想,“應該不會。”
宋紅果挑眉,“為什麼?是我個人條件不好?還是因為我帶著倆孩子是拖累?”
霍明樓笑著搖頭,“都不是,還是那句話,我對談對象沒心思,不管是誰,我都沒興趣見。”
宋紅果聞言不由感慨道,“這麼說,假如當初我們沒在醫院遇見,或許就不會在一起了。”
這麼一想,竟然有些後怕起來。
霍明樓道,“不會,即便在醫院沒見,在彆的場合我們還是會遇上,因為我們之間,是命定的緣分,誰也分不開,你忘了,在飯店,在集市上,我們不是都見過嗎?一次,兩次,那不都是月老牽的紅線?”
宋紅果揶揄的問,“可那時候,你也沒對我一眼萬年啊,高冷的不得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我要是不是膽子大,早就被勸退了。”
霍明樓打趣回去,“真是因為膽子大?”
“不然呢?”
“我以為,是因為我長的俊。”
宋紅果被他一副委屈的模樣給逗笑,噗嗤樂出聲來,他瞬間臉紅,起身吹滅了蠟燭,翻身堵上了她的嘴,很快笑聲變為擾人心神的喘息。
翌日,宋紅果早起,把昨晚趙振華拎來的那隻兔子給切成小塊,做了個紅燜兔肉,兔子肉脂肪含量低,吃起來一點不膩,相應的,味道也不如豬肉、雞肉香,所以得下猛料,做的口味重一些才會好吃。
要不是大清早不易吃太辣,她就做成麻辣兔丁了,紅燜的也很下飯,熱騰騰的南瓜饅頭,宋紅果都忍不住吃了倆個,儲藏室裡,南瓜實在多,不趕著吃,等明年開春暖和了,就留不住了,隻能扔了喂豬,所以她家蒸饅頭,不是三合麵,而是直接用蒸熟的饅頭揉白麵,這樣既好吃,還能省糧食。
一大盤兔肉吃完,幾人都意猶未儘,淩誌忍不住道,“媽,等下回您休息,咱們也進山掏兔子窩吧?”
宋紅果自無有不應。
李賀也積極響應,摩拳擦掌,“說不定還能逮到野雞呢,野雞加上乾蘑菇熬湯才叫香。”
淩遠拍著手附和,“對,雞湯好喝,吃完雞肉,再用湯煮個麵條,吸溜……”
宋紅果被他那誇張的小饞模樣給逗笑,捏捏他胖嘟嘟的臉,“行,咱們爭取逮到野雞,讓咱家小遠能喝上雞湯,吃上雞湯麵。”
“謝謝媽媽,媽媽最好了……”
穿戴嚴實,一家四口出了門,四下依舊白茫茫的,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黑白兩個顏色。
趕到公社,先去送下孩子,她家孩子穿的暖和,天大冷以後,她又在棉褲棉襖裡頭,給兄弟倆加了件馬甲,護著前胸後背,下麵的棉褲在膝蓋和腰部,都做了加厚處理,所以天冷也不遭罪,但其他學生,就明顯穿的單薄了,甚至大多數沒有圍巾手套,有帽子戴便算是齊整的,往往凍得直吸溜鼻涕,臉上皸裂,透著不正常的紅。
她看的心裡不是滋味,卻又無能為力,這邊學校的條件還算好的,教室裡有爐子,這會兒煙筒上方濃煙滾滾,是孩子們在生火取暖,聽說其他公社小學,連這個都沒有,全靠一口熱乎氣硬撐。
回到門診後,宋紅果還在琢磨這事兒,直到係統回來,她才恍然意識到什麼,“你竟然去了這麼久?”
係統想去哪兒又不受距離的限製,隻受控於積分,隻要積分足夠,無論去哪兒,都是眨眼的工夫。
係統鬱鬱道,“我昨晚倒是想回來,可一來一回不得又浪費積分啊?”
這就跟省路費一樣了。
宋紅果好笑道,“所以,你昨晚在滬市乾什麼去了?總不至於無聊的乾瞪眼吧?”
說到這個,係統才精神起來,“我就到處去逛了逛唄,後世那些有名的景點都打卡了,還拍了視頻,做了場直播,反響特彆熱烈,哎呀,還是現在的景點好看,一點商業氣息都沒有,更不會滿眼都是人擠人,百貨大樓,友誼商店,也去啦,不愧是最時尚的都市,裡麵半點不落伍,走進去有種穿到後世的感覺呢,啥時候有空,你也跟男神去逛逛唄。”
宋紅果歎道,“跟他去?怕是難嘍。”
原本打算在這邊辦完婚禮,過年倆人請假帶著孩子回帝都見見霍家人的,儀式可以不用再辦,但那邊的親戚朋友還是得請客見一見,可計劃不如變化快,她這邊勉強還能擠出幾天,霍明樓那頭卻是不行了,上麵又來了任務,雖說不用閉關,但也不能休長假。
於是,回帝都的計劃,隻能泡湯,宋紅果倒是沒啥遺憾,來到這裡頭一次過年,她其實更希望能留在紅柿大隊,再者,從這邊到帝都,光坐火車就得十天八天的,著實辛苦遭罪,還有就是有淩誌和淩遠這層顧慮,萬一被人認出來,就是大麻煩。
所以,她並不難受,隻擔心霍明樓失落,好在他從調職到鋁廠,也已經習慣了不回家過年,鬱悶了一會兒,就自行調節好了情緒。
回帝都都難,去滬市,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係統也知道,跟著安撫兩句,轉了話題,說起正事,“那份資料,我已經給了相關研究部門啦,你猜他們看到後的反應是什麼?”
“大吃一驚?難以置信?”之前給藥廠的幾份資料,都是這般樣子。
係統卻道,“不是呢,是欣喜若狂。”
“嗯?冷不丁的看到這麼一份資料,他們就隻欣喜了?沒覺得奇怪和驚訝?”
“嘿嘿,要不咋說巧了呢,他們正研究到瓶頸期,有個地方怎麼都沒能攻克,咱們這份資料的出現,就猶如久旱逢甘霖啊,他們隻顧著高興了,顧不上琢磨其他。”
“那後來呢?冷靜下來,總該調查一下吧?”
“嗯,報給上麵了,也派人來調查了,但我辦事兒,能留下痕跡?所以,他們隻能是無功而返,歸咎為天助我也。”
“……”這還搞起迷信活動了?
“資料起到大用處,相信用不了多久,B超機就能麵世啦。”
“但願如此吧。”
說完這個,係統便含沙射影的提醒她兌現承諾,宋紅果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很是痛快的從空間裡挑選了一些古玩文物交給它,等它歡歡喜喜的處理了後,問道,“你說,我給學校的孩子捐些棉衣棉褲,或是帽子圍巾怎麼樣?”
係統道,“好啊,這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兒啊。”
“可怎麼捐呢?”
“還是錦衣夜行唄,你是同情廠裡子弟小學的那些孩子吧?哎呀,公社小學的孩子更可憐呢,我等下幫你去大體統計個數字,隻管小學生,喔,再加上育紅班的,我估摸著,得一兩千人呢。”
“隻給公社的學生們捐,會不會目的性太強、惹人懷疑?”
“那就放寬到全縣、全市。”
“……你當棉衣棉褲不花錢?你看看我的積分再說大話吧。”
“呃?你好像赤貧如洗了呢。”係統乾笑兩聲,“所以,要不再給我兩件古董?”
宋紅果沒應,“馬上月中了,等你跟曾哥交易了再說吧。”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