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一家四口穿戴齊整出門去上班、上學，宋紅果車子的前橫梁上坐著淩遠，淩誌坐在霍明樓身後，為了坐著舒服，也安全，霍明樓動手用鋁皮焊了個兒童座椅，不但有靠背，兩邊還有落腳點。

臘月的風刺骨的冷，在鄉下，沒啥事兒的話，外麵很少有人走動，都縮在屋裡，借著燒柴火取暖，一行人在路上也不敢多說話，開口就是一圈圈的白氣兒，說的多了，感覺身體裡的那點熱乎勁兒都給散沒了。

到了廠裡，人才多了起來，行色匆匆，都在急著往單位走，滿目的黑白灰，宋紅果哪怕是見多了這樣的畫麵，也不免有些恍惚，像是穿越前看的那些舊時黑白照片，忽然鮮活的成了真實影像。

小兩口先把孩子送進學校，再分開去上班，霍明樓依依不舍的，堅持把她送到醫院大門口，才轉身離開，分開不過片刻，眼裡的想念就滿溢出來，甚至有種不想去研究所的衝動，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這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宋紅果比他灑脫，眼神沒那麼黏糊，進了門診後，更是顧不上琢磨彆的，每個見了她的人都親切的打招呼，熟悉點的還能開幾句玩笑。

“宋醫生，來上班了？”

“宋醫生，新婚快樂哈。”

“宋醫生，你這氣色真好，結了婚就是不一樣，哈哈哈……”

宋紅果微笑著，一一回應。

係統冒出來，“你這人緣好像變好了哎，以前他們看見你，可沒這麼熱情，就是點點頭擦肩而過，頂多打個招呼而已，現在，好嘛，個個跟你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

宋紅果淡淡的道，“結婚效應吧。”

那天的婚禮，醫院大小小的領導都去了，總廠那邊也去了不少，還都是最有分量的那撥，這些事兒瞞不住，肯定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傳遍了，世情和人性如此，誰更有本事，周圍的人或許會眼紅嫉妒，但若是誰更有身份地位，那就不是嫉妒，而是湊上去捧著了。

夫榮妻貴，她如今也被歸為‘有身份地位的’一撥，隻要不是腦子有坑的，都不會明麵上跟她作對，笑臉相迎，說幾句漂亮的場麵話，簡直再正常不過。

係統嘖嘖兩聲，感慨道，“當你出名了，你會發現身邊全是好人，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宋紅果“嗯”了聲。

係統又道，“那你幫趙秋月尋摸對象就容易了，哪怕條件不對等呢，看在你這個表姐的份上，男方八成也願意啊，畢竟跟你和男神攀上親戚，就意味著多了好些個人脈關係，簡直一本萬利嘛。”

聞言，宋紅果不由皺起眉頭，“那豈不是會吸引很多趨炎附勢的小人？”

係統道，“這肯定是免不了的，又不是自主戀愛，介紹相親嗎，最開始問的肯定是彼此的條件了，把方方麵麵放在秤上，兩邊的分量差不多，就能處了，眼緣在其次，畢竟一見鐘情是極少數，大多都是看利益。”

宋紅果頓時心涼了半截。

係統不以為意的道，“你不用這麼操心，隻管介紹，成不成的是你二姨一家的事兒，難不成你還趙秋月一輩子啊？她婚姻幸不幸福，都是她決定的。”

宋紅果道，“說的簡單，可男人是我介紹的，我能撇的乾淨？”

要麼媒人這差事不好乾呢，乾好了也沒人領情，乾不好就落埋怨。

說著話的工夫，進了科室，許向紅還沒來，她換好白大褂，先拿著暖瓶去鍋爐房打熱水，回來泡上茶後，再清理辦公室的衛生，三天沒來而已，感覺就有些新鮮了。

收拾的窗明幾淨，心裡也亮堂起來，係統建議，“買點梅花枝唄，往水裡一插，能欣賞半個多月呢，新婚期，也沾沾花香氣嘛。”

宋紅果從善如流，從商城裡買了幾枝紅梅，略微修剪後，插在了裝滿水的瓶子裡，擺在窗台上，頓時為屋裡增色了不少，清幽的香氣，也沁人心脾，情緒都變得不一樣了。

許向紅一進來，就看到了，“哪來的梅花啊？真漂亮，從公園折的？”

“不是，家裡種了一棵。”公園的東西屬於集體的，雖也有攀折的，但若真有心計較，也是個麻煩。

“喔，是嗎？那冬天開在院子裡，指定好看，咱廠裡也種了些，好多小年輕去掰了送對象呢，哈哈哈……”

“沒人管嗎？”

“嘿，哪管的住？就幾棵樹，還能派個人去天天盯著？那不浪費人才嘛。”

“也是……”

“在家歇了這幾天，回來感覺咋樣？我瞧著你紅光滿麵的，定是跟霍工處的不錯，剛成婚的小夫妻，是該這樣兒，哈哈哈……”

宋紅果被打趣的紅了臉，莫名還有點心虛，好像這兩天她跟霍明樓多麼膩歪一樣。

閒聊幾句，才說起工作，“你請假這幾天，不少病人奔著你來看診，我能處理的都處理了，還有些就信任你，堅持等你上班後再來看……”

“什麼病人？”

“不孕不育的，好幾年沒懷上孩子，急得兩口子總乾架，還有懷上留不住的，進門就抹眼淚，你在這方麵的名氣都傳揚出去了，她們就想讓你看。”

“行吧，還有嗎？”

“還有指定你做手術的，也有幾台王主任心裡沒底的，又不急著做，便也留給你了，你有個準備，今天應該很忙。”

宋紅果點點頭，翻看著門診記錄。

許向紅感慨道，“咱科室現在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你啊，你就是定海神針，挑大梁的主心骨。”

宋紅果笑笑，“您可彆誇我了，科室想發展的好，單靠一個人壓根不可能，得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才有希望，畢竟我再能乾，也沒有三頭六臂啊。”

“也對……”

等到病人開始上門，倆人便再也顧不上說話了，如許向紅所說，果然很忙。

給奔著她來的那些病人看完後，又去病房做了兩台手術，期間幾乎馬不停蹄，直到中午下班，才好歹能歇口氣了。

之前過得有多舒坦，現在就有多忙累。

這還沒完，下午還給她安排了兩台呢，都是推不開的，隻能她主刀。

係統提醒，“喝點靈泉水唄，兩滴就能疲憊頓消、精神煥發，分分鐘又是一條好漢。”

宋紅果沒應，不過回到宿舍做飯時，在燉的白菜粉條裡，加了一點兒。

吃的時候，淩遠一直誇，“這粉條燉的真是入味啊，白菜也好吃，菜湯最香啦，蘸著饅頭我能吃一大個。”

淩誌附和，吃到後麵，把菜湯舀進玉米麵粥裡，攪拌兩下再喝，眼睛都是亮的。

宋紅果想提醒，這麼個吃法，很容易長胖，後又覺得不合時宜，便沒開口，誰叫這年頭以長胖為美的，瘦乾乾的是窮苦的表現，胖嘟嘟的才叫人喜歡和羨慕。

吃完飯，倆孩子擠在一張床上看書，身上蓋著被子，倒也不多冷。

宋紅果和霍明樓在另外一張，想膩歪是不可能的了，隻能聊點正經事兒。

霍明樓道，“下午讓李賀和王紅旗把這邊的東西搬到小紅樓那邊吧，你覺得如何？”

本就是那麼打算的，隻是做飯的東西還都在醫院宿舍樓這裡，今中午隻能回這邊。

“行啊，除了兩張床，其他的東西都是我後來慢慢置辦的，等下我打包一下，彆落下了。”

“嗯，回頭這邊的房子交上去吧。”

“好……”

倆人實在不缺房子，占下的太多，廠裡其他人定會有意見，畢竟好多還沒地方住呢。

“你給二姨家表妹打聽對象了嗎？”

“唉，哪顧得上呀，一上午忙的腳不沾地，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呢，下午問吧，你呢？”

“研究所也積攢了不少工作，不過，我給紅兵傳話了，他消息靈通，讓他打聽事半功倍。”

宋紅果擔憂的問，“不會傳的滿廠都是吧？那樣對秋月的名聲可不好。”

不知道的還以為多恨嫁呢。

活命笑道，“放心吧，我叮囑他了，就是不提醒，紅兵也會注意，他為人處世有多圓融，你還不知道？”

“也對……”

“他對廠裡的人和事兒都了解的很，由他選出來的人，條件定然是合適的，等兩天吧。”

“好，我這邊也給問問。”

到了下午，宋紅果做完手術後，終於有了點閒暇時間，拉著韓雪在科室裡聊了會兒。

原本齊美淑也在，不過強顏歡笑的打了個招呼後，就裝作忙著去查房離開了。

韓雪低聲道，“她現在可眼紅你了，都不敢直麵你了，怕嫉妒的說什麼酸話，惹你厭惡。”

宋紅果無奈的道，“有什麼好眼紅的呢？她又不差，總是盯著彆人有的，看不見自己有的，還能高興的起來嗎？嫉妒就是萬惡之源。”

韓雪聳肩，“可她想不明白啊，你結婚那天，她不也跟著去吃席了嗎，當時我們坐一桌，好家夥，彆人都樂嗬嗬的，就是說幾句羨慕的話，也是人之常情，不會叫人不舒服，唯有她，臉上的笑都是僵的，特彆假，在場的又沒傻子，誰還能看不懂？唉，除了叫人鄙夷她心眼小，還有啥用呢？”

“後來她沒再說什麼吧？”

“她倒是嘀咕了幾句，你們的婚宴弄得排場太大，奢侈浪費啥的，被許主任給訓斥了，她就安分了，這兩天在科室裡，還算老實，沒再嘰歪什麼，我又不配合，李醫生也是個聰明人，從不摻和這些事兒，她一個人唱獨角戲，還有啥意思？”

宋紅果點點頭，“那就好。”

她真不希望科室裡再鬨出什麼風浪來，搞得好像她不容人一樣，攆走了一個又一個。

“這兩天過得好吧？”韓雪曖昧的衝她眨眨眼，“氣色紅潤，瞅著小日子就很滋潤呢。”

宋紅果打趣回去，“滋潤不滋潤，你難道不清楚？結婚才幾天啊，總不至於就忘了吧？”

韓雪紅了臉，“反正沒你滋潤，我們跟公婆住一塊兒，乾啥都不方便。”

雖然她和王彬有單獨的臥室，但房子那麼小，屋裡稍微有點動靜，全家人都能聽見，她要臉，哪敢跟王彬放開了折騰？每回都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無法儘興。

宋紅果也想到了這茬，戲謔道，“知足吧，聽說好多新婚小兩口都沒個自己的窩，還得跟弟弟妹妹擠一間屋，還有全家睡一張大通鋪的呢，你說那種情況，人家小夫妻還能不過日子了？克服困難也得上。”

韓雪撲哧樂了，“倒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過還得攢錢買房。”

說到買房，廠裡的工人看到第一批自籌房的成品後，都沒了顧慮，如今正積極報名交錢呢，據說財務科那邊每天都得接待幾十個，預估第二批得蓋個十幾棟樓。

倆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宋紅果才問起來，“你對咱們醫院熟悉，有沒有單身的男同誌，願意娶個鄉下的姑娘？”

聞言，韓雪愣了下，“娶個鄉下姑娘？長的很俊？家裡很殷實？還是有兄弟姐妹很出息？”

宋紅果被這三聯問給刺激的沉默了。

係統笑著冒出來，“聽聽，這就是最現實的想法，你得虧是問的韓雪，換個旁人，指不定人家嘴裡會說出啥不好聽的呢，這年頭工人多吃香啊，高人一等似的，城裡的姑娘啥樣的娶不上，非得往鄉下找？就是長的跟天仙似的，能把男人給迷住，也過不了公婆那關。”

宋紅果沒理它，組織了下語言，回應道，“長的還可以，很有福相，脾氣性格也好，人也勤快能乾，家裡嘛，說不上殷實，但也沒有扯後腿的，有個哥哥，是咱們廠的工人，家裡就她一個閨女，疼愛的很。”

韓雪“喔”了聲，“是你親戚家的姑娘吧？”

宋紅果點了點頭，無奈道，“要不我也會管這種事兒了，我就不是愛給人保媒拉線的人。”

韓雪笑了笑，“明白，換成我，我也不愛操心這個，媒人太難當了，介紹成了都歡歡喜喜，要是出了問題，媒人首當其衝就是挨罵的那個。”

頓了下，她才道，“咱倆這麼熟了，我也不說那些場麵話，說點實在的，咱們醫院單身的男同誌有不少，王彬的科室裡就有一個呢，外科今年也剛調來一個，喔，還有楊國華和黃銘，這倆人你也認識，都沒找對象，但實話實說，他們的眼光也都高著呢，像王彬科室的那小夥兒，早就放出話來，對象不光得長的俊，性格好，家裡還不能有負擔，你聽聽，就這心氣兒，能願意娶個鄉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