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房子,各自散去。
到了下午,忽然又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很快天地間就覆上了一層潔白。
銀裝素裹,分外好看。
下雪,意味著災情緩解,意味著麥子明年會有個不錯的收成,雖然冷的人打哆嗦,也會造成生活中很多不便,甚至家裡缺衣少食的,還有凍死的危險,但還是歡喜多,抱怨少。
走廊上,人們跺著腳、哈著氣,捧著裝滿熱水的搪瓷缸子,在大聲的聊天。
聊今天黑市上又有了啥稀罕東西,他們搶到了板油和毛氈,還有厚實的毛線襪子、暖水袋。
聊封頂的房子蓋得如何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進去指定舒坦又方便,他們後悔沒跟著第一批定下一套。
也聊明天的元旦慶祝活動,要表彰支援水庫的那些同誌們,還要獎勵評選出來的先進工作者和技術標兵,一年一次,是廠裡最隆重的節日了。
甚至,還有提及王二妮和馮秋萍的,言語中雖對倆人品行不屑,卻也遺憾少了她們,晚會上的節目都不精彩了,千篇一律,看的無滋無味。
宋紅果站在窗前,捧著暖呼呼的熱水袋,看著外麵的雪景,腦子裡糾結著晚上要怎麼安排。
韓英是說讓她帶著孩子一起去她姥爺家住,可拖家帶口的,總歸不方便,孩子也會不自在,況且,家裡還生著爐子,沒人照看,肯定得滅,還有雞鵝和豬要喂,餓上兩頓,還不得成宿的叫喚?
眼瞅著又下了這麼大雪,菜園子裡也得拾掇一下,不然很容易把草墊子壓塌了。
總之,家裡到處都是活,離不開人,但放任倆孩子在家,她也是真不放心。
實在不行,隻能她受點罪,淩晨往韓英那邊趕了……
好不容易艱難做了這個決定,誰想下班時,會有個大驚喜等著她,當她出了門診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頓時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差點失態的衝進他懷裡去。
霍明樓穿著黑色的羊絨大衣,圍著她給他織的淺灰色圍巾,踩著雪,三兩步疾走過來,看著她的眼底,蘊含著春意融融,似要將這雪都融化了。
“紅果!”
隻一聲,便知相思入骨。
倆人近在咫尺,卻不能相擁。
他克製著要抱她的衝動,落在她臉上的目光繾綣貪婪,情意綿綿。
宋紅果眉眼含笑,心在這一刻,似乎就踏實了、安穩了、圓滿了,她向來不屑依賴彆人,但現在,卻由衷的覺得,有他在可真好啊。
仿佛什麼都不用操心了,也不必再掛牽了。
倆人不敢牽手,離著半米的距離,並肩往外走,這會兒,雪已經變得很小,細碎的如春上的柳絮,落在發梢、落在肩頭,有種彆樣的溫柔。
宋紅果緩過那陣激動,後知後覺的打聽,“你怎麼今天就出研究所了?”
霍明樓理所當然的道,“想早一點見你,就緊趕著把工作做完了。”
宋紅果打量著他又變的削瘦的俊臉,滿眼心疼,“也不用那麼急,熬的太狠傷身體,看看,之前好不容易才長的那點肉肉又沒了……”
霍明樓低聲道,“那你再給我補回來好不好?再過八天,我們就能朝夕相對,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了……”
宋紅果聽的心頭悸動,差點忍不住又想撲上去。
太撩人了。
奈何這個保守的年代,再蕩漾澎湃的激情,都得死死按耐下,啊啊啊,簡直非人道!
倆人接上孩子,去了飯店的後院,那兒有獨立的包間,環境更好,也更安靜。
霍明樓早已熟知母子仨的口味,去前頭點菜,宋紅果脫了軍大衣,問兄弟倆,“你們今晚跟著霍叔叔睡好不好?”
淩遠眼巴巴的看著她,“媽媽,那你是要去韓阿姨家裡住嗎?”
宋紅果點了點頭,“她明天結婚,大清早就得過門,我倒也能帶著你倆一起住她姥爺家,隻是想著,你們可能會覺得不自在,晚上也睡不踏實……”
淩誌接過話去,“我們跟霍叔叔睡咱們家,家裡還有一堆活兒要乾呢。”
宋紅果聞言,不由笑起來,“那行,等下吃完飯,你們就跟霍叔叔回去。”
淩誌應了聲“好”。
淩遠天真的問,“那讓霍叔叔睡哪兒呀?”
宋紅果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道,“當然是跟你倆睡一盤炕上了。”
淩遠“喔”了聲,還要再問,被哥哥用糖塊堵住了嘴,“怎麼多話?安靜點兒。”
淩遠一頭茫然,他才問了兩句就話多嗎?
這時,霍明樓端著倆盤子菜走進來,一道是醬豬蹄,一道是旱酥魚,這倆道菜都很耗費時間,所以店裡早早就燉上了,客人來了,直接就能裝盤上桌吃。
“來,先吃點墊墊肚子,等會兒還有糖醋裡脊和炸春卷,拔絲地瓜,疙瘩湯,我還點了白菜肉餡兒的水餃,後廚在做著,很快就能送來。”
宋紅果嗔道,“怎麼點這麼多?咱們四個也吃不了。”
霍明樓一邊給她和孩子夾菜,一邊溫聲道,“吃不完就帶回家,總得讓你們吃飽吃好……”
沒多久,其他的菜就陸續送來了,最後是滿滿一大盤子白菜肉餡的水餃。
毫無意外,四個人都吃撐了。
兄弟倆牽著手去廁所的時候,宋紅果跟霍明樓商量,“等下我得去韓英姥爺家住,你陪孩子在我那兒睡一晚吧。”
霍明樓怔了下,“讓我住你那兒?”
宋紅果點頭,“我那兒暖和,怎麼,你不願意?”
霍明樓下意識的搖頭,“怎麼會?我求之不得,咳,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去住,會不會不合適?”
宋紅果揶揄的笑著問,“那什麼時候去住才合適?”
霍明樓再也忍不住,將人摟進懷裡,貼著她的耳邊輕聲道,“臘月初八。”
宋紅果被撩的顫了一下,想推開又不舍得,揪著他腰上的毛衣,低語,“提前去也可以,反正我也不在。”
霍明樓氣息一緊,唇留戀在她唇角,輾轉纏綿。
宋紅果惦記著孩子回來,不敢放肆的投入,欲迎還拒,把他刺激的夠嗆,把自己也折騰的氣喘籲籲。
兄弟倆回來時,倆人早已分開,麵上看不出啥,心底卻還春意盎然,隻恨時間過得太慢,明天就是八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