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剛上班忙了一陣後，病人就稀稀落落的沒剩幾個了，門診上清閒下來，醫生們再次聚在走廊上閒聊。

見狀，宋紅果忙拎著籃子，挨個發吃的，她早上應了大家，用稿費買吃的來慶祝，總不能言而無信。

瓜子用報紙包成一份一份的，水果糖每人分幾顆，還有桑葚、櫻桃，就意思意思的抓一小捧，最貴的就是雞蛋糕，花朵形的，還撒了黑芝麻，聞著香甜誘人，宋紅果買了三斤，大約二十個左右，大家起初不好意思下手，後來看她熱情，是誠心實意的請客，並非說客套話，這才每個人拿了一個，又把她好一番誇。

請客吃飯，是最能拉近彼此距離的交流方式了，經過這一回，最起碼門診上的同事，見了她都會笑著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臨下班，劉靜找過來，說是今晚她想上一次課試試，還拿出自己重新備的教案，客客氣氣的請她指導。

那副虛心、甚至帶著幾分殷切的樣子，簡直跟之前她樹立的清高驕傲形象，判若兩人。

宋紅果心裡不由唏噓，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吧？

誰教會她做人的？

她離開後，許向紅意味不明的道，“這倒是個有腦子的，就是小聰明太多，你也不用往心裡去，我看，她八成堅持不下去……”

宋紅果明白她的意思，無所謂的笑笑，“大家各憑本事。”

許向紅歎道，“你說的對，但是，我就是不喜歡這種投機取巧的，腳踏實地、本本分分的工作不好嗎？為啥總想著走捷徑、甚至歪門邪道呢？沒那個金剛鑽，還要攬瓷器活兒的人，哼，大多都是害人害己。”

“讓她試試吧，不試一下，她不會甘心的。”

“嗯，有些人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光看見人前風光，看不見背後受罪，非得撞個頭破血流，才能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且看看吧，也許，有人買賬呢。”

“我剛才看了她編寫的教案，內容還是很有意思的，應該上課的效果不錯。”

許向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眉頭卻擰起來，“她應該也聽說昨晚你上課的盛況了，換成旁人，按說該避其鋒芒才對，免得被襯托的灰頭土臉、沒麵子，可她不但不避，還迎頭趕上，這麼著急……是出了啥事兒？”

宋紅果想著韓雪跟她說的八卦，欲言又止。

許向紅見狀，催促道，“說啊，咱倆之間還有啥不能說的？”

宋紅果無奈的笑笑，“倒也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道消息靠不靠譜，這才猶豫……”

“啥消息？”

“那個，醫院裡私底下在傳，張文山，跟劉靜走得也很近……”

聞言，許向紅恍然大悟，“張文山現在壞了名聲，跟他走的近的女同誌八成也會被連累，她這是著急擺脫不好的影響、借上課扭轉形象啊，要是能一鳴驚人，就可以壓下所有負麵的傳聞了，果然是個聰明人，這份審時度勢，嗬……”

她不屑的嗬了聲後，表情凝重的道，“大概明天，廠裡就會開皮抖大會了，張文山肯定也在那撥人裡頭，還有姚雲的男人，男男女女加起來，將近三十個，這還是控製住了，不然，人數隻會更多，影響實在惡劣。”

宋紅果心神一凜，“廠裡打算怎麼皮抖？”

許向紅搖搖頭，“具體的還不清楚，總歸不會叫他們好受了，捧上脾氣暴躁的，怕是會衝他們扔東西，甚至動手。”

“那保衛科有安排吧？”

“嗯，應該有……”許向紅話鋒一轉，問她，“你很擔心這件事兒？”

宋紅果不動聲色的道，“我之前沒見過，隻聽人說過，遊街的時候，要掛雙破斜，還有的要剃頭，情緒激烈的上去拳打腳踢，也沒人管，甚至，有的會撕了女人的衣服，圍觀的也隻會拍手叫好，我是覺得，他們犯了錯，被懲罰是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但有些手段過於尖銳了，會不會引起某些不安動蕩？”

許向紅聽的很認真，若有所思。

見狀，宋紅果猶豫了下，還是繼續道，“我也不懂，就是隨便說說，我忘了在哪本書上看過一段話，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一旦越了界限，若不加以乾涉製止，那麼就會變得不可控起來，最後會演變成什麼後果，誰也無法想象，總歸是很危險。”

說完，她就在心裡苦笑，其實她並不想插手，也不覺得自己能改變什麼曆史，可偏偏沒忍住，唉。

許向紅卻聽進了心裡去，喃喃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接著，她便站了起來，像是做了啥決定，風風火火的開始換衣服，“我有事兒提前走一會兒，你辛苦一下。”

“您有事兒先去忙就行。”

等她走了，係統道，“看來她被你說動了呀，不過，她在廠裡說話有分量嗎？能影響上頭的決定？萬一不成，還得連累你……”

宋紅果淡淡的道，“能連累我什麼？我又沒說什麼敏感越界的話，無非就是幾句感悟而已，還轉述的是書上的話，可並不一定就代表我的想法嘛，至於許主任，她跟鐘廠長的關係應該不錯，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彆忘了，她大哥是市裡的二把手呢。”

係統聞言，這才踏實了，轉而高興起來，“她要是也能說動鐘廠長，那以後的形勢，會不會變得好一些啊？”

“比如？”

“比如，再遇上這種皮鬥啥的，不管哪種原因的皮抖，都能克製理性一些，最好能有具體的約束製度，有了條條框框，事情就不會失控了吧？某些悲劇，也不會再發生了吧？還有那些無可挽回的遺憾，唉……”

聞言，宋紅果的情緒也變得低落起來，“我不知道……有些事會不會因此改變，還是那句老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心之所向，無問西東，反正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再伸手，我也沒那份孤勇。”

係統理解的“嗯”了聲，“你做的對，英雄也不是誰都能當得，總不能為了彆人，害了自個兒，就這樣吧，這樣已經很好了，宿主，你會有福報的，你看，你已經不知不覺間做了那麼多好事兒、積攢了那麼多功德了呢，我以你為傲呀……”

宋紅果冷不丁的問，“那對你的業績有幫助嗎？”

係統下意識的道，“當然啦，啊，嗚……”

它又被套了話去，欲哭無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