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念槐拍著胸口一個勁的保證,但楊金枝的心裡卻依然不踏實,兒子身上小毛病不少,做事拈輕怕重,吃不得苦,性子又衝動冒失,沒什麼擔當,這也都怪她,是她慣出來的,總想著親爹不在跟前,她就不免多疼了幾分,也是覺得有孫常友那樣的親爹當靠山,兒女肯定不缺前程,寵的嬌氣一點沒什麼……
誰能想到,一切說變就變了呢。
如今,隻能自食惡果。
她又不厭其煩的叮囑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這輩子的話都跟兒子說完似的,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更是掰碎了將給他聽,唯恐他不懂,將來會惹禍吃大虧。
可李念槐感受不到這份慈母之心,更不懂這一句句叮囑背後的憂心忡忡,隻覺得囉嗦,最後不耐的找了個借口跑了。
楊金枝又找機會叮囑女兒,李月雪更沒啥耐心,不過,比李念槐心思敏感些,聽出些不對勁來,這怎麼跟交代後事一樣?
“媽,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楊金枝聞言,多少有些欣慰,兒子跟閨女,總算有個靈犀的,她搖搖頭,“我沒事兒,就是想跟你說說話,以前覺得你們還小,很多道理沒跟你們說,現在,也該叫你們知道了,省得在外頭被人欺負……”
李月雪撇撇嘴,不以為然,“這不是還有你嘛,誰會欺負我啊?”
楊金枝艱澀的道,“可要是哪天媽沒了呢?媽也不能護你們一輩子啊,還是得自己立起來才行,不然……”
她住進牢裡,再想護著孩子,也鞭長莫及了。
“媽,你說什麼呢?什麼叫哪天沒了?你是不是生病啦?”李月雪緊張起來,她早就習慣了凡事靠親媽了,壓根不願多費心神,要是她媽生病倒下了,那她咋辦?
楊金枝見嚇到了閨女,趕忙哄道,“媽沒生病,身體好著呢,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誰知道哪天就出意外了,媽這是未雨綢繆……”
聞言,李月雪才放下心來。
之後,楊金枝又給她塞了一張存折,低聲道,“這是媽給提前給你準備的嫁妝,你可得收好了,誰也彆告訴,連你哥那兒也暫時彆說,除非,將來你哥吃不上飯了……”
李月雪看著存折上的數字,驚喜的瞪大眼,“這麼多啊,媽,你太好了……”
整整三百塊,這對每個月隻有兩塊錢零花的她來說,無疑是筆巨款,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著要怎麼花這筆錢了,從滬市來的時髦衣服,帝都有名的老字號糕點,對了,最重要的是手表和自行車啊,有了這錢,她隻要再想法子淘換到票,就都能買了到時候,看班上那些同學不羨慕死她!
至於她媽說的什麼嫁妝,那還早著呢,幾年內她都沒想著嫁人,就算把這錢花光了,等她結婚時,難道她媽還能不管?
安排好一雙兒女後,楊金枝回了娘家一趟,卻沒多餘的交代,就像往常那樣,拎著些吃的喝的,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家常,離開時,楊家人沒發現半點異常。
至於李家這邊,楊金枝更是沒多餘的話。
她也沒去見楊容月。
她最後見的人,是宋紅果。
這些天,楊金枝身上發生的事兒,宋紅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原因無他,係統跟著呢,最開始是盯著張紅梅的,等倆人交過手、分出勝負後,它就改盯著楊金枝了,親眼看著她一步步的安排‘後事’,直到晚上楊金枝睡了,才舍得回來跟宋紅果彙報。
係統的表達能力還是很強的,敘述事情的經過,比說書的還情緒飽滿,講的抑揚頓挫、高朝迭起,讓人猶如身臨其境。
反正宋紅果聽的津津有味,睡前都盼著係統快點回來了。
不過,她沒想到,楊金枝會來找她。
係統提前一步來給她通風報信時,宋紅果還有些不相信,“她來醫院,也未必是找我吧?我跟她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係統激動的道,“也許,是來跟你告彆懺悔?”
宋紅果無語的吐槽,“你看她像那種會幡然醒悟的人嗎?十幾年了,她都沒覺得愧疚,現在就有良心了?”
係統道,“那可說不準呀,也許是張紅梅收拾她那一回,叫她開竅了呢……”說道這裡,它再次發出感歎,“張紅梅不愧是鐵娘子啊,手段看著簡單粗暴,可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尤其是最後安排楊金枝跟孫常友見麵那一段,堪稱是神來之筆了,徹底擊垮了楊金枝,逼的她不得不走她給選擇的絕路,真是大快人心呀……”
宋紅果深以為然。
係統繼續道,“果然是把好刀,又穩又狠又快,不過兩天,就把楊金枝摁死了,等進了那地方,估摸著還有後續,讓她再無翻身的機會。”
宋紅果點頭,語氣裡不掩欣賞之意,“張紅梅這性子,倒是挺對我胃口的,剛硬卻不唬,能屈能伸,就是運道差了點,攤上孫常友這樣的渣男,可惜了。”
係統試探的問,“要是有機會,你難道還想跟她結識一番?”
宋紅果卻搖頭,“我跟她,走不到一道上去。”
對待楊金枝,倆人可以隔空聯手,因為敵人是一致的,但將來,萬一牽扯到孫常友跟孫明光呢?張紅梅肯定會選擇護著自己的家人,站到她對麵去。
屆時,她們就隻有‘反目成仇’了。
係統琢磨了下,就反應過來,嘖嘖兩聲,“要是真有跟她為敵的那天,你可得小心了,她可不好對付呢。”
這都是還沒影兒的事兒,宋紅果隨意“嗯”了聲,眼下最關心的還是楊金枝,來醫院是不是奔著她?又有什麼目的?
十幾分鐘後,有人給宋紅果傳話,約她去醫院小花園裡見麵,打的旗號是她在紅柿大隊的老鄉,許向紅知道她有個老鄉在外科住院,以為是找她幫忙,所以並未懷疑,很痛快的叫她走了。
這會兒是下午,病人並不多,宋紅果到了小花園時,沿路沒看見幾個人,她越往裡走,越是僻靜,直到看見楊金枝。
楊金枝今天穿著格子襯衣,外頭套著個薄薄的開衫線衣,下麵是黑色褲子,黑皮鞋,裝扮的依舊很講究體麵,但精神頭明顯的變了,不說神情憔悴,臉頰瘦削,最明顯的,還是她眼裡的光彩沒了,整個人黯淡的仿佛行將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