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的提議,其他人聽了後,仔細一品,都覺得有理,當初的事兒,就是楊金枝惹出來的,現在由她去解決,合情合理,再者,全家加起來也沒楊金枝心眼多啊,她出麵可比李茂海勝算大多了,實在說不動,還能玩手段。
李茂海見兒子、兒媳們都盯著自己,無言的施加壓力,他再不願意,也隻能硬著頭皮去找楊金枝,原以為得又哄又求,誰知,他隻開了個口,楊金枝就答應了。
這讓他費心想的那些話一下子都堵在了嗓子眼兒,不但沒覺得高興,反而不安起來,“金枝,你,你真樂意去啊?”
楊金枝坐在桌子前,欣賞著鏡子裡依舊秀美的臉,不冷不熱的嘲弄道,“我樂意不樂意的重要嗎?你讓我去,我就去唄。”
聞言,李茂海訕訕的解釋道,“不是我想讓你去,我知道這麼做讓你為難了,可老大、老二他們都覺得你出麵更合適,一個說也就算了,可他們都是這意思,我,我也就不好違了,不然鬨的家裡不和,讓外人看了笑話……”
楊金枝跟他過了十幾年,雖然早就知道他看著老實寡言,其實骨子裡虛偽又窩囊,自私又冷漠,但每回麵對,還是厭憎的不得了,當初她是急著找個下家,可也沒想著到會眼瞎的找這麼個東西,實在是膈應壞了。
聽聽他說的這些話,她簡直惡心透頂,忍著煩躁,不耐的冷笑道,“行了,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解釋了,我又沒說不去,說那麼多廢話有什麼意思?你放心,我也不會跟你那倆兒子生閒氣,又不是我生的,我還指望他們孝順我不成?”
“你這是說的啥話啊?他們不是你生的,可是你養大的,生恩不及養恩大,他們要是敢不孝順你,我非打斷他們的腿不可!”李茂海似是急了,兩隻手小意按在她肩膀上,討好的幫她揉捏,“你放心,這個家裡有我在,亂不了,都聽你的……”
楊金枝被他碰到的地方不受控製的僵硬起來,這些年,她是能避則避,找儘各種借口躲著他親近,可不管她咋嫌棄,有些事還是無法避免,過後隻要想到,心裡就像吞了蒼蠅一般難受,她不信他感受不到,可還是厚著臉皮一次次的湊上來……
她沒好氣的甩開他的胳膊,沉著臉起身,想要躲出去,“我去看月雪回來嗎……”
李茂海也不是沒脾氣,隻是當初被天上掉的餡餅砸的有點狠,暈頭轉向看不透而已,過了這麼多年,枕邊人是個啥心思,他也多少了解了幾分,見狀,沒忍住,脫口而出,“金枝,你咋總這麼對我啊?我對你還不夠好?我做啥事兒不是為了你?就連當初,賣了青果,也是因為你要吃人參補身子,湊不夠錢,我才狠心賣了她,那可是我親閨女啊……”
楊金枝豁然轉過身來,幾分譏誚幾分冰冷的看著他,“你總算說心裡話了,這些年,你一直怨恨我吧?”
李茂海下意識的搖頭,“我沒有……”
楊金枝冷笑道,“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讓我進門了是不是?我虐待你前頭媳婦生的孩子了是不是?我這個當後娘的心思狠毒,攛掇著你賣女兒治病對不對?”
“不是……”
“嗬,李茂海,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一想,當初是誰求著我嫁給你的?我一黃花大閨女,跟你個死了媳婦帶著幾個孩子的老男人,吃虧是我好不好?我進門就當後娘,給你養大兒女,該嫁的嫁,該娶的娶,我委屈哪一個了?我還冒死給你生了一雙兒女,我圖什麼?你現在倒還有臉來怨我對你不好,嗬嗬,我還要怎麼對你好,嗯?家裡大事小事兒哪樣不是我操心勞神的管著?你除了上班,你還乾了啥?我照顧的你不夠熨帖?我對這個家不夠儘心?我上班賺的錢,幾乎都貼給你們爺幾個,我說啥了嗎?”
李茂海心慌的上前攥住她的胳膊,磕磕巴巴的道歉,“我錯了,金枝,我剛才昏了頭,是老糊塗了,你彆生氣,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了……”
楊金枝掙不開,氣的用手就撓他的臉。
李茂海明天還得上班呢,臉上被撓了哪行?所以一邊躲著,一邊哀求,“彆撓臉,你掐我幾下,實在不行踹上幾腳……”
楊金枝自是不會客氣,連打帶踹,發泄了一會兒後,總算心裡順坦了點,語氣也不那麼硬了,“老李,青果的事兒,你還怨我不?”
李茂海想也不想的道,“不怨,不怨……”
楊金枝心裡嗤笑,麵上卻露出幾分痛悔,“唉,你怨我也是應該的,當初,我身子不爭氣,醫生說不用人參補一補,十有八九活不了兩年,我剛生了月雪和念槐,我哪舍得死?家裡又沒錢,還養著那麼多孩子,但凡有一絲辦法,我都不會舍得把青果送給彆人……”
李茂海忙不迭的點頭,“我明白,也是我沒本事,讓你們娘倆都受委屈了,怨我,這一切都怨我。”
楊金枝假意抹了下眼,忍著厭惡,反過來勸他,“這怎麼能怨你呢?你是她親爹,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你更心疼她的?不過都是命罷了,她啊,比咱們李家人命都好呢,雖是跟著養父母,可沒吃什麼虧,又是讀大學,又給安排那麼體麵的工作,要是她擱在咱家長大,能有這機遇?”
李茂海搖頭,語氣篤定,“那指定沒有……”
家裡也就勉強能吃上飯而已,哪有閒錢去讀書?倆兒子都勉強隻是混了個小學,能識字罷了,讀大學?想都不敢想。
楊金枝歎道,“是啊,她要是留在李家,八成就跟她大姐、二姐一樣,早早找個男人嫁了,進廠當個正式工都甭想,更不用說做醫生了,所以我才說,是她命好,被人領養,是給她改命呢,她可不算委屈,她這是因禍得福了,咱們把她送走,也算是歪打正著,乾了件好事兒吧。”
李茂海越聽,越深以為然。
是啊,他賣閨女,可不是送去給人虐待的,是去享福的,閨女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嚴格來說,都是他的功勞啊,他完全不需要心虛愧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