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亞爾和凱鐸這兩個星係，距離血門要塞還是有些距離的，高速艦隊日夜兼程也需要花費四五天的航程，也算是凱泰王國腹地和邊疆之間的重要交通節點。

凱泰人也在這裡投入了不少建設。這裡的軍事設備和防禦用的據點，雖然比不上血門那樣武裝到了牙齒，但還是相當齊整。

當然了，在麵對外環艦隊的全線進攻之下，守軍甚至沒有毀掉設備就全部逃跑了，便都落在了地球人手中。

如果以這兩個星係的設備為依托，倒也是能構築出一條防線的。純粹從星圖上來看，還真有點戰略縱深的味道了。

當然了，凱斯·尼希塔大總統的想法可絕不會這麼膚淺。

他覺得，等到取得了戰爭勝利，帝國宣布停火的時候，若大家真的能守住這兩個星係，便希至少能從凱泰王國撕下四十幾個星係，包括兩個自然宜居星球。

那兩個住人星球加起來人口還不到300萬，我們卻可以馬上移民一千萬人過去。凱泰大貓們沒有錢開發，我們可是有錢的。這樣一來，便絕對能當得起一個開疆拓土的評價了吧？我尼希塔大總統還不能得到個“武”諡嗎？

尼希塔先生對自己的思路還是很滿意的。

可是，軍事顧問團的軍官們一時間卻鴉雀無聲，四位將軍和兩位數的各級軍官組成軍事顧問團們人人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要整理語言卻又連表情都做不出來的樣子。

當然了，卻還是年紀最大的艾爾溫元帥，用溫和的口吻道：“我明白您的構想，也製訂相關方麵的計劃。”

“哦？”總統先生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可是，我們這比那也實在是兵力不足，隻能采取保守的方式了。”

“是嗎？”總統先生頓時失望了。

“而且，外環艦隊其實已經把這兩個星係所有的軍用設備都毀了。連倉庫和自動軌道采礦機都全部拆掉了。”

“……”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非常佩服您的遠見和魄力。可是，閣下，雄才大略的夢想之翼是，終究是依托於現實的。我們還沒有成長到這個地步。或許我們的後輩會有，但還需要您這一輩的優秀政治家繼續祭奠。”艾爾溫元帥如此道，隨即長歎一聲：“閣下，忍耐一下，接受現實，然後努力改變現實吧。”

尼希塔總統沉默半晌，也長歎一聲：“元帥，您說得對。”

坐在會議室角落中旁聽的楊明昭歎為觀止，也頓時對老元帥的高情商肅然起敬。

就像是個老教練在哄一個青春期的天球運動員。一個擅長雞湯，一個熱血但無腦，捯飭一下不就是個電影劇本了嗎？

總而言之，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凱泰王國已經再也不可能構成基本的國防威脅了。而目前為止，其內部也有超過十二家的地方領主和地方大員，宣布了王國法理的繼承權，並且還爭著向著帝國搖起了尾巴。

如果天域不管，搞不好這幫人就真的要開始打內戰了。

當然了，帝國也是可以不顧吃相地把整個凱泰吞下來的。可是，姑且先不提會不會讓藩國和諸侯人人自危。我們卻必須要知道，凱泰王國畢竟也是一個有著500多億人口的中等國家，且還是非常容易發癲的軍國體製。至少有一半平民是受過軍事訓練的。誰都不敢說一個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大爺，是不是就能忽然摸出一把噴子衝著人群來上幾發猛的。

就算是以帝國的體量，想要把其直接吞下，也一定是會消化不良的。

反正，南天門那邊的局麵確實是已經穩下來了。

尼希塔總統依舊覺得有點遺憾，但還是露出了笑容：“波拿巴司令官配得上他的元帥節杖。那麼，我們就可以把外環艦隊主力調往遠岸方向了吧？”

參謀部的一位少將趕忙道：“我們正在製訂這方麵的調兵計劃。不過，凱泰方麵的情況雖然會打亂帝國的進軍步驟，但他們畢竟是可以采用輕型高速艦隊突襲的戰術的。”

“怎麼可能？直布羅陀要塞也是固若金湯，可是，真要是論起守備規模，可是比塞得要塞還要森嚴幾番的。是這樣吧？”總統一邊道，一邊用眼神示意楊明昭。在確定後者給了自己一個點頭之後，又立即用飽滿的語氣道：“是的，直布羅陀要塞固若金湯，波拿巴元帥也是當世名將，怎麼可能被一點點小小的偷襲所逞？而且，我又不是讓你們把所有的艦隊都調過去。”

參謀部的少將還想說什麼，卻注意到艾爾溫元帥已經捧起了茶杯，咕咚咚地喝了一口。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立正敬禮道：“明白了。閣下，我們會儘快督促參謀部和波拿巴元帥那邊，拿出一個可行方略的。”

“總統先生的指示來得很及時，我們絕不能把過多的兵力浪費在南天門。”艾爾溫元帥補充了一句。

“是的，我們絕對不能浪費任何兵力！”少將的聲音鏗鏘有力，向總統立正敬禮。

老元帥就是這麼一個春風化雨，滴水不漏的類型，於是才能當十幾年的軍令部長。不光是共榮黨的遺老遺少，還是聯盟的買辦，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來。

這不，這麼一打岔之後，尼希塔先生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三軍統帥的範兒了，心中充滿了榮譽感和驕傲。

他思忖了一下，又一本正經道：“說起來，那個泰拉比的地方自治政府，也是靠我們才有了建立起來的機會。邱部長，您的部下已經接觸了吧？到底什麼說法？”

外交部長邱默森無奈道：“……泰拉比人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還是會恪守臣節的。”

總統微微一怔，覺得自己仿佛是聽到了古裝劇裡的台詞，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譏笑：“恪守臣節？哦，是了，我明白了，是對帝國的臣節吧？嗬嗬，在帝國的支配之下太久，難道便真的隻有安穩做奴隸，以及做奴隸而不得的選擇了嗎？哈哈哈哈，真是可憐，我是應該同情他們嗎？”

邱墨森部長跟著總統不尷不尬地抽動嘴角陪總統笑了一下，才道：“泰拉比自治政府已經向帝國請求委派總督和督軍了，據說元老院是傾向於接受的。在戰爭時期，他們便實在是不好和我們繼續進行官方的接觸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溝通的，可以通過民間機構……”

“民間機構？”

“是的，一家叫做北風之神的星球開拓公司。建立的時間不長，但人員還是很精悍的。”

尼希塔總統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好像還參與過新大陸的開發，還受到過星際開拓部的表彰什麼的。不過，他卻又依稀記得，這家公司似乎還和人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我的餘連小兄弟，我戰無不勝的小兄弟，怎麼哪兒都有你呢？

總統此時的心境還是有些複雜的。不過，他看了看現場至少有三四十號的與會人員，覺得還是不應該討論得太細，便板著臉點頭。

“好吧。大勢如此，人生便也是如此了。他們好不容易才有了獨立建國的機會，保守一點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藍星共同體的人民當初為了獨立，也付出了無數的代價，對泰拉比人民的處境感同身受，便不能強迫他們。這是生而為人的公理和道義，也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應有的戰略定力。”總統侃侃而談，臉上閃爍著正道的光芒。

有一些年輕點的秘書和軍官，對總統先生的高義肅然起敬，但老江湖們卻總覺得哪裡不對。艾爾溫元帥微微側了一下頭，便看到總統的秘書，那個靈研會的代號“巨闕”的年輕人，正捏著一個鋼筆大小的智能攝像機。

……得了。我就知道。

剛才那番話要是播出去，誰敢說尼希塔大總統不是正道的光呢？隻不過，艾爾溫元帥是真的沒有想到，蘭真人那麼一個濃眉大眼的主，調解出來的弟子卻一個個都還是很會的嘛。

不過，會了好啊！要是不會又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成了尼希塔總統最信任的近臣呢？老元帥想。有的時候，想要做正事，就得先學會啊！

尼希塔總統則向楊明昭投去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對方可以關上攝影機了，接著道：“等到我們真正取得戰爭的勝利，泰拉比人是會做出聰明的選擇的。這又何嘗不是我們把自己的影響力深入帝國勢力範圍的一個方法呢？”

年輕的軍官和秘書們繼續肅然起敬。想不到總統先生在正道的光之餘，還有這樣雄才偉略。這又如何不令人欽佩呢？

艾爾溫元帥卻有點想笑。他當過五年的太陽係艦隊提督，五年的總參謀長和十五年的軍令部長，和六位總統，以及兩位數的國防委員長溝通過。

那些隻不過是停留在嘴上的“雄才大略”之輩，他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尼希塔雖然在其中算是比較有想象力的一個，但也並沒有表現出根本性的不同。

然後，便見尼希塔總統沉吟了一下，又道：“諸位，我還是又細細地考慮了一番。遠岸星雲的前線壓力雖然很大，但希爾維斯特上將老成持重，餘將軍也是天生戰神，有他們在，防線便暫時是穩定的。外環艦隊是總預備隊，確實不能妄動。方才，倒是我有些急切了。”

這一次，艾爾溫元帥是真的有點刮目相看了。共同體的民選體製之下，一個能打雞血的領導隻能算是平均水準，但一個能打雞血頭腦還冷靜的領導，便很不容易了。

這樣的人，就算是再飄也飄不到哪裡去，應該便還是可以救藥的。

可是，坐在角落裡的楊明昭卻哆嗦了一下，他已經給尼希塔先生當了一整年的秘書了，太熟悉對方的作風，自然是覺得情況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然後，便聽尼希塔總統將手按在了桌子上，沉吟了一下，用充滿氣魄的低沉口吻道：“南天門方向安穩了，那我們是不是把外環艦隊的一部，調往新大陸方向，補充到新玉門和新旅順防線上？”

於是，現場便再一次出現了讓人壓抑的安靜。

“當然，這是在確保外環艦隊的戰備情況下的。我剛才說過了，外環艦隊是總預備隊，是不能動的。”

艾爾溫元帥闔動了一下嘴角，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伸手去按太陽穴的衝動，但放在桌子上的拳頭卻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可是，自我感覺非常好的總統閣下卻完全沒有在意周圍的反應。他杵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番，方才認真點頭道：“我已經了解過新大陸的狀況。整編起來的民兵武裝確實規模不小，有幾十萬人，但戰鬥力確實存疑。另外，還有兩支小規模的警備艦隊。新玉門船廠又建造了一批雷擊艦，卻缺乏足夠優秀的艦員。”

艾爾溫元帥有些刮目相看。他現在確定，總統先生確實是認真看過所有的戰報和軍備報告的。

可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欣慰。

見多識廣的老元帥很清楚，比胡亂指揮還不懂行的領導更麻煩的，就是胡亂指揮卻又懂一點行的領導了。

畢竟，前者如果遇到了訓練有素的專業軍官，還是很容易被糊弄過去的。

後者卻並非如此。他們確實讀了一點點書，卻以為僅憑這些就可以和專業人士較勁了。一知半解卻又自以為是，在關鍵的時候，自然是比前者頑固。

尼希塔總統依然沒有意識到老元帥的反應，繼續一本正經地分析道：“戰爭開始以來，帝國雖然沒有直接攻擊新大陸，但這並不意味著那裡是安全的。不，那裡其實非常危險，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

參謀部的軍官們隻能紛紛表示，總統先生說得對啊！

“那麼，我們何不如讓外環艦隊接收這批雷擊艦呢？同時順便接管新大陸星區的防務？”總統先生又道。

軍官們很想繼續表示閣下說得對，但又總覺得似乎哪裡有點不對。

艾爾溫元帥聽得青筋直跳。正常人都知道總預備隊不能妄動的道理，這家夥卻總是巴不得讓總預備隊多動一下似的。

他剛想要說點什麼，坐在角落裡的楊明昭停下了記錄。

這個年輕的總統府二等秘書沉吟了一下，用仿佛是在迅速客觀真理的口吻，慢吞吞道：“這就相當於是把新大陸戰區，和外環戰區直接合並了。我們現在就必須要開始進行人事和組織結構的調整準備了。”

他的語速很慢，卻很引人注目。

按理說，一個年輕的秘書，是不能隨便在這種會議上插話的。可是，楊明昭畢竟是總統先生的秘書，此外，還有靈研會第三代的大師兄，相當於地球第一神秘學宗門的代表。

他的官方身份確實算不上特彆高，但影響力卻不會比任何一個閣員和將軍差。

更何況，他的話明明還那麼有道理。

戰區合並本來就是大事，涉及到的工作千頭萬縷，本來就需要提前準備了。

這不，在場的軍官和國防委員會的成員聽聞此言，一個個都戴上了痛苦麵具。

各大戰區也才剛成立了兩個多月啊！大家好不容易才把組織結構給整頓清楚，連各個作戰單位和後方部門的職能劃分都還沒理順呢，結果這就要合並了？

這不就相當於是哪個想一出是一出的zz領導，讓社畜們把已經完成了九成的活兒又返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