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九人雖然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身體還是很老實地跟著他出發了。
由於人數太多且分為三個不同的種族,餘連便隻能帶著大家去了一趟銀拱橋,給他們一人要了一份a級套餐和一份今日湯品,隨後又加了飲料、小食和配菜。
這個聯盟的安全特勤組不由得感動不已,終於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安心享受起了這頓豐盛的達產。他們紛紛表示,這輩子出外勤便從來沒有吃得這麼豪奢過,大多數時候都得靠壓縮乾糧和野戰飯盒度日。
果然,個人的命運,除了自我的奮鬥,也取決於跟隨的對象是誰。
餘連覺得這幫人的表現實在過於浮誇了,但他們的感激也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出外勤也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結果你們的老板連頓飯都不管嗎?”
“……呃,當然也不是不管。我們這些安全部的雇員,出保衛任務的時候,每個人每天的餐補是有二十個信星的。”那個告訴餘連音樂會之事的精神小夥兒道。
“我們兩個倒是高一點。”大叔隊長看了看隊員們,擠出了一個笑臉:“高得當然也不多,而且我都是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共用的。”
餘連覺得,應該還是高上許多的,畢竟是靈能者,基礎津貼都比彆人高得多,而且還有開拔費、拔遣費和戰鬥耗材費什麼的。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不需要說得太細的。
“二十個信星的話,如果是在邊疆星區和大部分的加盟國,足夠置辦上一桌夠十來個成年人胡吃海喝的大餐了。”餘連笑道。
“可在圖蘭卡,卻真的隻夠吃兩頓快餐,就更彆說在涅菲了。”小姐姐副隊長聳了聳肩:“所以我的不少同僚是真的寧願被派到邊疆星區或者一些窮一點的加盟國去,工資一下子就經花了。還有機會掙外快。”
“還不用考慮學區房。”大叔隊長補充道。
“對,不用考慮學區房。”小姐姐一本正經道:“我現在是知道了,孩子的未來其實都是比較出來的。是不是好的學區便更是如此了。實在不行,大不了就不生孩子唄。相比起來啊,邊境的加盟國是真好啊!民風淳樸生活安逸。”
“還能當欽差大臣甚至太上皇,是吧?”餘連笑道。
“是的,還能當太上……呃,閣下,我隻是個普通的管理局的督查官,最大的夢想就是能以二級督查官兼主任巡視員的職位退休。官場上的更複雜的事情,下官其實真的不是太懂,確實不太懂。”小姐姐露出了哀求的神情:“而且咱又不是人類,這種事情您就不要難為我這樣辛苦工作的公務員了嘛。”
餘連打了個哈哈,便直接把話題切到了今天的音樂會。
那位精神小夥兒告訴餘連,這個所謂的音樂會,是綠槐市的市政府和時代劇團合作舉辦的市民音樂會,說是為了慶祝這個軌道空間城市成為了圖蘭卡星係的“文明典範城市”和“航運之友城市”。不過,他倒是覺得,這其實就是為了安撫工人們。
畢竟上個月的罷工影響還是挺大的。
“工人們至少要求平均每個月漲五十塊錢,隻是相當於你們兩天的餐補呢。”餘連笑道:“何必要鬨到這個地步呢。”
“這個,下官就更沒法回答了。”隊長大叔無奈道:“我其實也覺得很奇怪,如果嫌工資低了,不乾不就行了嗎?沒有人逼迫你們做下去啊!”
餘連將帶著些許冷意的眼神隱藏在了完美的營業用笑容中。對方既不是資本家也不是政客,隻是一個基層靈能者,在社會結構中或許能算得上是高端技術從業者,但他這樣的想法同樣也是真心實意的,且還具備極高的普遍性。
在正因為如此,他連反駁的念頭都沒有。
“不過,時代劇團請來了黑帆樂隊。他們可是綠槐市的造船工人子弟出生的。大家的情緒還是挺高漲的。”精神小夥兒道。
餘連仔細思索了一下,確定自己應該還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出過幾張殺入過公告榜前十的作品,名氣和人氣在二三線徘回,姑且也能算是個小眾明星樂隊吧。
那個奎菲海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那個冰汽樂隊的影武者啊!”
“不許侮辱我的偶像!就,就算是冰汽的大老,對他們也是很看重的。”精神小夥兒勃然大怒,差點就要撲過來拳打腳踢了。
好吧,通常來說,這類樂隊的人氣雖然不高,但粉絲的忠誠度往往挺高的。
總之,一旦切換到了輕鬆的話題,大家的胃口和心情便都回來了。雖然才隻是第一次見麵,特勤隊的九人組卻都覺得這位餘連將軍確實是大人物中難道可以處的類型。他們都覺得,如果這位閣下是他們的上司,一定會是職場上最大的幸運。
隻可惜,現在便也隻能哀歎終究不屬一國了。
晚飯之後,餘連便步行前往了市政公園。當然,安保九人組也沒有告辭,依然開著他們那輛可以塞進十幾個人的七座小廂車,慢吞吞地跟在了後麵。
】
這座建在軌道城市中的生態穹頂公園,還是有些規模的,麵積也有個三四十的平方公園。有個麵積不小的植物園,雖然沒什麼名貴花種,卻也算得上是色彩繽紛。有個兒童樂園,雖然沒有什麼過於豪華先進的遊樂設施,但也算是五臟俱全。公園中央則是一個活動廣場,總體是一個不太規則的橢圓形,總麵積應該有一整個天球場的大小,正對著是一個舞台。
此時,舞台上的各種公放和投影設施已經全部安裝完整了。
有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正在舞台上扭著小腰蹦蹦跳跳,唱著風格輕快節奏典型且甜得有點發膩的舞曲。
“這誰啊?”餘連隨口問道。
“應該是哪個十八線的女團吧?”旁邊的一個穿著馬甲和工裝褲的佩格人市民也隨口回答道:“嘖,我是來聽黑帆的。”
這大叔的打扮和氣場都很有老牌工人階級的氣場,餘連估計他應該是造船廠的工人,且至少應該是車間主任或者高級技工一類的。這樣的人,也是把那隻黑帆樂隊看做自己的子弟吧。
“黑帆樂隊應該是最大牌的明星,應該會壓軸登場嘛。”餘連一邊說著,一邊用金哨子隱蔽地拍了一下舞台上女團小姐姐們蹦蹦跳跳的畫麵,然後給師父發了過去。
他隨即意識到,自己居然無聊到了用啟明者的聖遺物偷拍十八線小女團的現場會。
這時候,旁邊的佩格人已經聳了聳自己扁平卻又碩大的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是明星唄!出道了快十年,發了十二張專輯,也沒回老家來開過演唱會!樂隊也增加了好多不知所謂的家夥,四個人變成了五個人,現在又成了七個人。”
“這不是說明,樂隊發展得很好嗎?”
“主唱變成了一個油頭粉麵的公子哥,還多了一個大黑個子。這特麼算什麼啊?又不是說相聲!這幾天他們一直在跟著公司高層和政府的老爺到處作秀,說什麼這裡的大家都很幸福,讓大家趕緊回歸生活。”他冷哼了一聲:“黑帆啊,早就不是我們自己的樂隊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您不也在這裡老老實實地排隊嗎?而且對樂隊的狀況也是如數家珍。
“所以您是等會準備向他們扔雞蛋嗎?”
“……我隻是想看看他們現在已經墮落成什麼樣了。”
餘連嗬嗬一笑,確定這位氣場很硬漢的工人大叔其實也是個很有彈性的日子人啊!
必須要承認,十八線女團小姐姐們的宅舞和甜歌雖然充滿了工業化一般的套路,但對於熱場還是很有效果的。
等到下一台節目開始的時候,廣場上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人群。餘連掃視了一下周圍,觀眾應該已經聚集了一萬多人。他不動聲色地穿過了人群,再沒有影響到任何人,也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來到了觀眾的最前排。
卻也不知道那個精神小夥兒和他的隊友們在哪裡,希望他們能有時間好好欣賞一下這裡的音樂會吧。
總體而言,這場所謂的音樂會,確實是一場很寒酸的社區活動。觀眾雖然還算多,設備姑且能算是差強人意,但來采訪的娛樂記者卻沒幾個。至於演員嘛,除了一開始熱場的女團小姐姐之外,上台的有街道老大爺和老太太們組成的夕陽紅合唱團,由中小學生組成的社區唱詩班。當然了,也有一些寫作“獨立音樂人”讀作“盲流該溜子”的未出名的樂隊和歌手。
大多數人確實真的隻是盲流該溜子,隻是以一種號稱在“追求音樂夢想”的說法而渾渾噩噩的生活不願意麵對生活罷了。
餘連個人覺得,這些家夥的存在應該還是被慣出來的。要知道,他們基本都是人類,而且還是幾代的老涅菲正花旗的公民家庭出身,多少還能享受一點高福利待遇。
如果出生在偏遠星區且還是異星種族,怕是早就在“找到夢想”之前就被餓死了。
不過,有一說一,有幾個獨立音樂人的水平還是不錯的。雖然他們一個個從氣質到體型到動作,都和那些饑一頓飽一頓的流浪漢差不多——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大多數沒成名的音樂人收入還不如去工廠擰螺絲,往往都是要靠打零工才能維持得了基本生活開銷的樣子。
可是,當他們開始唱歌的時候,卻像是把靈魂當做了燃料,一個個的精神狀態都沸騰得很。歌唱的技法雖然談不上專業,卻也頗有些感染力的。
餘連覺得,如果自己的夢想是當個娛樂圈的大老之類的,說不定會琢磨著從這裡麵淘幾個有潛力的,把他們打造成天皇巨星什麼的……
不過,現在的他隻想要徹底放空一下自己疲勞的腦子,和綠槐市的人民群眾一起,單純地享受一下這個晚會。
於是,在一群十五六歲美少女高中生們組成的輕音樂團,演奏完了她們自己譜的歌曲之後,餘連便和周圍的觀眾一起跳了起來,大聲鼓掌叫好。
“加油!好聽!堅持下去,你們一定有在涅菲世界會議中心開演唱會的那天的。”餘連大聲道。
為首的黑長直貝斯手兼副主唱小姐,似乎是看到了前排的餘連,也聽到了他的鼓舞,瞬間羞紅了臉,趕緊拉著身邊的天然呆主唱一起用力鞠了個躬,這才帶著小姐妹們,邁著略有些慌亂卻也尤為歡快的步伐下了舞台。
隨後上台的是一個群五大三粗的歪瓜裂棗,論外形可比剛才拿幾個青春靚麗的jk差遠了。乃是四個人類男子,以及一瓦英人,一個涅第亞龍人和一個基格亞人。
他們都穿著很光鮮很有辨識度的衣服,純從舞台表現來說,應該是今天所有表演團隊中最專業的。
隻不過,四個人類全都是高大健碩的青壯年男子,顏值且還離著帥哥的標準,差了好幾個檔次。至於後麵的這三個非人類更分明是大山羊、大蜥蜴和斑鬣狗成精,那就更談不上俊美,隻能算是凶暴猙獰了。
然而,隨著這七個歪瓜裂棗開始調試樂器,現場的歡呼聲頓時沸騰了起來。
餘連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黑帆樂隊”了。
好吧,音樂人如果沒辦法靠顏值吃飯,那一定是有些實力的。粉絲的數量就算不多,黏性也一定會很高。
餘連看向了正向舞台中心的一黑一白的兩個人類青年。
剛才那個工人大叔說的,像是演相聲的兩位主唱,說的就是他們了吧?
那個白的是個很典型的蓋博亞人,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著倒像是剛剛大學畢業,還沒有被打擊得失去夢想的社會新鮮社畜,長相姑且能算得上是清秀,笑容也帶著一絲靦腆和矜持。他應該也是這支黑帆樂隊中的顏值擔當了。
不過,這個黑的,卻是個地球人,而且在非裔黑兄弟們也算是長得比較個色的,整個人都蕩漾著一種混不吝的氣息。
嘖,說起非裔的黑兄弟,紅楓廠那位年輕的總工布斯卡同學,長得就挺寶相莊嚴的,高低也是個非洲大區的左翼運動領袖。可現在這位,穿個兜帽丟到上上輩子的米國,警察不馬上清空彈夾都算是溫良冷靜的了。
話又誰回來了,這老黑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嘛。
這個時候,黑人主唱已經舉起了話筒的,大聲道:“綠槐樹的大家,晚上好!”
……好典型的開場白。餘連想。
話雖然如此,現場的聲浪卻更加熱烈了,間或還響起了歡呼聲和口哨聲。甚至還有人放起了禮花——當然了,這是市政公園穹頂上的天幕上模擬出來的。
不過,這樣蓬勃的聲浪,是足可以掩蓋不少彆的雜音的。
餘連心頭一跳,整個人的心境已經從舒暢轉化為了冷靜和警覺。
“老板,廣場中的來客已經達到了兩萬四千八十六人,還有更多的客人正在趕來。其中有十六個人,攜帶強力致命武器。”金哨子那平緩的電子音,在時候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