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岸艦隊的將士在打掃戰場的時候,當然是第一時間發現這位靈能者的屍體——畢竟是這種被爆炸甩出船艙落到太空中,失壓失溫的痛苦死法,但居然還能讓屍體保持如此程度的完整,也是挺不容易的。
他們把這張充滿殘念的死相拍下來直接發到了軍區司令部,隨即又轉往了地球。一個小時之後,便收到了上峰的通報,得知這個死得宛若嘍囉的瓦英人,乃是一位“獵星”四環的“瞭望手”,也是一個在道上很有些惡名的職業殺手和黑(喵)道巨酋。此外,還已經確定了他是屬於環世之蛇的執行時官之一,稱號為“冽翎”。
據說,這位應該是環世之蛇旗下重要的殺手刺客,隕於其手的大人物,可考據的也有兩位數了。
當然,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在第一次振翅的光翼和質子魚雷麵前,眾生皆會承受平等的死亡,如此而已了。
聽聞此事,齊先生和白秘書不由得麵麵相覷。
齊秉文先生畢竟隻是軍迷而非軍務專家,隻是覺得自己聽起來就很傳奇的勝利,激得文思泉湧,都想去寫讚美詩了。他在得知船長是為妙齡美人,還是從新大陸前線下來,之前擔任過阿芙樂爾號艦長的安妮·羅曼諾娃小姐,自然更覺得老懷大慰。
而白延興這個主管防務和治安的副秘書長,卻不由得想得更多,思索一番後便道:“閣下,日過新神州2號如果去天樞星係測試,在下想要跟隨。”
“哦?”齊先生來了興趣。
“我們其實並不需要跟著正規軍排隊買霞光。這種光翼船看著就很物美價廉,特彆適合我們新神州。”
齊先生頓時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呃,其實,那小子也是這給我說的。”
還沒等到白秘書反應過來,遠岸艦隊方麵帶隊的巴讚準將也道:“若是要在天樞星係測試,可否做一個對抗演習?請閣下放心,艦隊演習的開銷,是不會勞煩地方政府的。”
“對抗?和霞光級?”
見已經一把年紀的準將閣下點頭,白秘書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內心深處實在是大為震撼。他實在是不明白,一艘重巡洋艦,和一艘頂多遊輪尺寸的突擊艦做對抗演練,能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你一個目測至少有六十歲,一看就是從老海員出生的資深老將,和一個年紀幾乎能當自己孫女的小姑娘艦長放單,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平心而論,遠岸艦隊的將士追擊這群惡名昭彰的海盜團追了小半個月,卻被路過的“民船”給搶了人頭,要說沒有一點怨念,肯定也是不現實的。私下嚷嚷著怪話說要找場子回來的去也不在少數。
不過,巴讚準將想法卻並不僅僅如此。他年輕時候曾經在火星造船廠當過一段時間的技術工人,後來加入宇宙艦隊,從突擊艦的輪機長乾起,一直成為將軍,是一位出身基層的典型技術型將領。這種人都務實,也都對新裝備充滿興趣。他之前霞光級巡洋艦有多麼地寄予厚望,現在便對這種光翼船有多大的興趣。
當然,更讓他感興趣的是,新神州2號的艦長,安妮·羅曼諾娃少校卻點頭應了下來。
“下官其實也知道,測試新船乃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冷不丁忽然從新大陸的戰場上撤下來,莫名地還覺得有些不適應呢。下一步工作增加一些讓下官舒適的對抗性內容,反倒是我的榮幸。況且,既然是要模擬戰場環境,那偶然遭遇敵方的大艦,也是難以避免的。”
這個身材高挑,氣質冷豔的金發姑娘抄著手,表現得甚至巴讚準將還有興趣一點。
於是,一場測試加對抗訓練,就這樣理所當然地安排到了天樞星係。當然了,那個星係那麼大,應該是不可能對當地的星球勘探事務造成什麼影響的。
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這不,在距離新神州的天樞星係,物理距離足有兩百多萬光年的“魔鬼迷宮星域”,在這顆剛剛被正式定名為“瑤池”的星球上,在此地已經駐紮了一個多月時間的共同體陸戰隊,可就是在探索和練兵兩開花呢。
“陸戰隊猩猩”都能做到的事,沒理由最精英的宇宙艦隊做不到嘛。
現在,位於魔鬼迷宮星域節點的DL62星係,已經被餘連臨走之前命名為了“新昆侖”。這個名字已經得到了還在作戰的聯軍高層的認可,當然也便相當於是得到了正式批準,到時候在往銀河文明議會走個過場就行了。
現在,同樣擁有正式名字“瑤池”的DL62-2行星之上,除了四十多萬得到了解放的奴工之外,當初剩下的三個師,現在便隻剩下了有新玉門警備隊和沙民改編而成的第三十八師了。
大約是因為這一條的戰線基本上是穩固了,共同體遠征軍的高層覺得,把兩個有獨有稱號的師放在敵後,確實是兵力上的極大浪費,便將地獄傘兵師和瓦良格師也乾脆拉到了前線。這兩個精銳的陸戰王牌師頓時如猛虎下山一般,據說在前線已經立下了一連串輝煌戰功,哪怕是當衝鋒隊使也絲毫不露怯,甚至在己方戰死不過百人的情況下直接占領了一艘掠奪者的巨型工作艦。
給兩個王牌師當了大半年陪練的第三十八師的將士們,雖然沒有到前線立戰功地機會,卻也一直沒有閒著。
他們一邊讓專業的工兵和偵查部隊,繼續沿著海岸線向南北兩個方向探索著這片廣袤而物產豐富的“聖地星球”,一邊始終在李元帥格勒附近保持著相當高強度的作訓,整修據點,修築公事,建設小型的冶金廠和兵工廠。
就算是忙到了這個程度,居然還能拿出時間來帶著居民們開荒,一些有點文化的軍官甚至還會帶著未成年的孩子們上課。
這些孩子們要麼出生在掠奪者的勞工船團要麼就是那個半臨時的軌道礦場中,生來就是掠奪者戰士們的奴工耗材,現在才第一次開始接受一個正常智慧生物的通識教育。
“不用介意,作物豐收以後,你們直接入庫就行了。目前你們其實是被解放者,哪怕是為了樹立一個道德高點,也不會有人過來收繳你們的糧食的。至於那些礦物,也可以暫時封存,目前還在魔鬼之喉駐紮的聯軍司令部想要修複那個要塞,並且把那裡建設成一個軍港,是需要大量資源的。主席……餘將軍在離開之前,已經和上麵的將軍們談好了,一定會給出一個優厚的價格的。”
麵對前來向自己詢問下一步計劃的隆巴老將軍,西蒙·瓦亞利是這麼回答對方的。
他想了一想,又道:“對大家來說,現在的貨幣可能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我的建議是,可以和聯軍司令部直接實物交換。工具、車輛、衣物、藥品等等。”
隆巴將軍點點頭。哪怕隻是遠征軍士兵們吃得快要吐的副食品罐頭,對這些剛剛得到解放的奴工來說,都是極好的蛋白質來源了。
“餘將軍還說,帝國那邊相對來說資源更豐富,也更公道。另外,蘇琉卡王是位仁慈的賢王,索雷恩王也是一位高潔的武人,和他們做生意是會放心的。”
目前在新大陸前線的大選帝王有三位,西蒙唯一沒有提的便是衛倫特王了,這似乎也說明一些問題了。
在老人準備回去安排的時候,西蒙又道:“對了,甚至還可以淘換一些武器。不過這就不需要讓帝國知道了。我的戰友秋名山八幡中校,過一段時間是會運送一批貨物過來的,其中包含有一批拚卸式武器的。”
隆巴將軍停下了腳步,滿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年輕的西蒙·瓦亞利中校。他確實非常年輕,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如果不是靈能者,幾乎是不可能在這個年紀獲得這樣的地位的。可是,他雖然年輕,做事卻穩重可靠,而且也很有條理,不管是作訓還是修築公事,甚至組織士兵們幫助居民開荒,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難得的軍政全才。
不管怎麼說,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感覺這位年輕的靈能者才是第三十八師的師長,那位人類準將隻是個過渡角色。
當然了,由於馬紮然人這個種族的臉上掛著非常厚重的鱗甲,西蒙一時間還真看不出對方的表情。
隆巴將軍乾脆便直接開口道:“像您這樣優秀的青年軍官,在共同體中應該也是非常罕見的。應該是那位餘將軍的左右手吧?”
西蒙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確實是他一手組建的青年黨……青年俱樂部的第一批成員,但比我優秀的同伴,至少還有那麼十幾個吧?”
這次愣住的是隆巴將軍了。馬紮維老人還想說什麼,西蒙似乎已經猜到對方想要問什麼,便笑道:“說實話,能做到這個地步,並非在下是什麼手腕靈活,德高望重的名將,而是因為大家都發揮了主觀能動性。”
隆巴將軍表示這個詞自己真沒聽說過,但居然能聽懂。
西蒙也表示這個詞自己其實也就在將軍閣下的小冊子上看過,也就自己最近在讀了齊先生的《原論》,才真的對這個詞彙有了自己的理解。
“第三十八師的將士是從新玉門警備隊和沙民民團整編出來的。在新玉門,大家已經很熟悉這種工作了。”
“這種工作?”
“訓練、修建營房和工事,維持治安,組織人民開荒。”他停頓了一下,又笑道:“新玉門是他們的家鄉,他們很願意為那裡的改變做些事情。現在,也不過就是把在新玉門做過的事情複製到了這顆‘瑤池’而已。”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些將士每天有一大半時間都並沒有放在專門的軍事訓練上,但戰鬥力和士氣的增長卻也是肉眼可見的。關於這一點,被消滅在乞裡羅大山南北的掠奪者部隊是很有發言權的,數次實戰演習的都占不了上風的幾個精銳陸戰隊師也是很有發言權的。
至於到底是為什麼,西蒙自己也沒有完全搞清楚。他隱約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搞清楚了,或許便真的能看懂《原論》了,應該也能夠完全理解餘連想要做的到底是什麼了。
不過,隆巴將軍雖然沒看過《原論》和餘連留下的那些小冊子,但他畢竟一把年紀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自然會有大多數年輕人都沒有的廣度和高度。馬紮維老人思索了一下,用神往的口吻道:
“原來如此,通過這些工作,他們的汗水和熱血,便和整個星球的山水和血脈融合在了一起啊!”
西蒙頓時露出了歎為觀止的敬佩神情。他覺得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可惜沒文化實在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那麼,貴軍的軍餉……啊不,津貼和賞金是不是開得很高?”隆巴將軍又問道。
要知道,軍餉是政府撥給的工資,是有嚴格製度和要求的。可津貼和賞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隻要不錄入正規的財務係統,可以玩的花樣會很多。野心家們想要玩點“將為兵主”之類的操作,也可以從這個方麵入手。
在隆巴將軍看來,所謂的家鄉子弟兵,再賞以重金,便能拉起一支強軍了。
“也不算多,和共同體所有的陸戰部隊持平吧。隻是我們一定會給到手裡。”西蒙想了一想,又道:“警備隊的成員現在基本都是乞裡羅鋼廠和圖隆機械廠的工人子弟。民團士兵家裡也都分了牧場和牲畜。他們以前都是沙民城主和酋長們的奴隸,現在卻已經是共同體的公民了。”
隆巴將軍再次一愣,不由得問道:“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這麼簡單。”西蒙非常堅定地回答。
“你們的軍隊可真怪……不過,哈哈哈,想象其實也是合情合理的。萬仞高山之下都是堅牢固地基,明明是最難的地基,卻又總被人忽略。可是,人在攀爬高山的時候,從空中墜落,總以為會看到了喧囂的狂風,卻忘了鬆動的地基啊!”
隆巴將軍說得是他們馬紮維人的一句諺語,但因為有許多單詞用的是馬紮維語,蒙蛟隻是大約聽懂了一小半。
“……呃,我這裡有一本齊先生的《原論》,您有興趣嗎?”
隆巴將軍的眼睛頓時亮了,抽動著甲殼,囁喏著道:“我,我可以嗎?”
好吧,一個文學愛好者,對齊先生的著作,會有這樣的反應同樣也是合情合理的。
“讀明白了此作,我便會忘記那些喧囂迷亂的大風,找到我們馬紮維大山的地基吧?”老將軍的語氣有些複雜,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提問。
蒙蛟已經露出了“您老到底在說啥”的表情,剛想說點什麼,一個掛著我外動力骨骼和中尉標識的沙民軍官卻已經衝了過來。
“長官,快去看看啊!山那邊的長毛角馬產仔啦!一次性就產了一百多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