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問小姑娘道：“你們工廠開在哪裡？”

小姑娘看起來天真純潔，入世不深，哪裡知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毫無心機的說道：“就在鵬城工業園區啊，離這裡不是很遠。”

李雲海問到了具體的地址，回頭對林馨道：“你現在就去打個電話，請工商局的同誌過來一趟。”

林馨嗯了一聲，去找公用電話。

小姑娘有些懵，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啊？”

李雲海肅然說道：“我們是四海集團的。現在請你把你們老板喊過來，不然等工商局的同誌一到，就要抓你回去了！”

小姑娘啊了一聲：“你們是四海集團的啊？那你們不買電腦？”

好家夥，她擔心的是這個！

蔣誌軍大聲道：“小同誌，趕緊喊你老板過來，我們是來查假冒產品的，你們這是侵權行為！抓到了是要坐牢的！你不想坐牢，就把你們老板喊過來。”

這話嚇到了小姑娘，她怔在當地，嘴唇輕輕的打顫。

郭婉華微微一笑，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溫婉的說道：“你彆害怕，我們不抓你。快去把你們老板叫過來吧！”

小姑娘愣了片刻，撒腿就跑。

倪教授道：“他們應該不止這一個攤位。”

李雲海道：“隻要能找到他們老板，再找到他們的工廠，不用管他們有多少攤位和店鋪。”

大家都深以為然。

林馨打完電話回來，說道：“我先打給區工商局，說我們是四海集團的，實名舉報有人侵權生產我們的產品，他們說昨天已經受理過，而且已經過來核實過，不存在侵權行為，所以不再接受舉報。我後來又打給市工商局，他們那邊說派人過來查看。”

李雲海點點頭，心想鵬城這邊各部門的辦事效率還是挺快速的。

昨天剛打電話就有人過來查證，今天一打電話，又說馬上過來。

他們等了一會兒，小姑娘帶著一個大姑娘走了過來。

那大姑娘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穿著打扮，風采氣度都很出眾，給人眼前一亮的驚喜。

“桔子姐，就是他們，說是四海集團的，還說我們的電腦侵犯了他們的利益，說要抓我們呢！”小姑娘氣呼呼的指著李雲海他們。

“你們好，我是夏桔。”

夏桔盯著李雲海看，說道：“你好麵熟，你是不是四海集團的老板，李、雲海？”

李雲海道：“不錯，我就是李雲海。你是這家店的老板？”

夏桔道：“是的，我就是老板。”

李雲海道：“四海電腦的生產工廠，也是你的產業嗎？”

“廠子是我哥的。”夏桔道，“我負責銷售。李老板，不知道你們來了，我請你們吃飯吧？”

李雲海擺手道：“飯就不必吃了，你知不知道，你們這麼做是侵權行為？”

夏桔一臉的崇拜，說道：“李老板，我和我哥都很喜歡四海集團的產品，真的，我們都是用著你們的產品長大的！”

“呃？”李雲海一愣。

四海集團不過成立八年多時間，怎麼還有人用著自己的產品長大的呢？

這就好比有人對歌手說，我是聽著你的歌長大的，然後那人看著並不小，豈不是顯得自己特彆老？

夏桔的眼睛裡閃著星星，嫣然笑道：“你能給我簽個名嗎？你是我們的偶像！我哥要是知道你來了，肯定特彆高興！我這就去打電話給他！”

“等等！”李雲海沉聲道，“莪說夏小姐，你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我們不是來和你們交朋友的！”

“可以交朋友啊！你們住在哪裡？我們晚上去看你們！”

“彆彆彆，你先站住！我說，你們這是侵權行為，你聽明白了嗎？”

“侵權？侵什麼權？”夏桔不解的問。

“你們這電腦，是仿造我們四海集團的！你承認吧？”

“對啊，我們就是模仿你們的產品，誰讓你是我們的偶像呢！當時我們開廠的時候，我哥就說，我們的電腦，就叫四海電腦，這是向李雲海大老板致敬。”

聽她說得可愛又好笑，林馨忍俊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李雲海回頭瞪了她一眼。

林馨輕吐舌頭，說道：“姐夫，我看這事可能是個誤會吧？”

李雲海道：“什麼誤會？你覺得這是誤會嗎？”

林馨撅著嘴，不說話。

夏桔道：“我們這麼做，有錯嗎？我們不能向偶像學習？那些歌星唱的歌，我們喜歡的話，不也唱著玩嗎？”

李雲海道：“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唱著玩可以，如果你也拿著彆人的歌，胡編亂造一番，然後拿去出唱片，那就是侵權。同樣的道理，你們要仿造我們的產品，玩玩可以，自己用也可以，但你們不能用作商業出售，牟取利潤！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啊？”夏桔十指交叉，小聲的說道，“可是鵬城這邊，很多工廠都是做仿造的貨啊！他們都能做，為什麼我們不能做？”

在這個野蠻發展的年代，什麼版權意識，什麼知識產權，根本上就是一句空話。

絕大多數人並不認同所謂的專利和版權，他們想做就做了，覺得這是自己生產的東西，怎麼就侵權了呢？

李雲海道：“你沒上學嗎？你文盲啊？侵沒侵權，你不懂啊？”

夏桔被罵，眼淚汪汪，輕輕的抽泣起來。

李雲海道：“你哭什麼啊？你以為你哭就有理了嗎？”

夏桔哽咽的道：“我、我們也不知道！我上過大學，我大學畢業了。在學校裡，也沒有老師教我們這是侵權的行為。從小到大，也沒有人教過我們。”

李雲海怔了怔，心想這倒是實話。

整個社會的法律普及意識都還不強烈，政署在這方麵的宣傳也不到位。

如果不是專業的律師或者法學生，誰又會刻意去了解法律方麵的知識？

人們隻能從身邊的事物、報紙雜誌、電視節目中去了解。

李雲海道：“這不是你們侵權的借口！”

夏桔搖著雙手道：“我、我不找借口。可是也不能你說侵權就侵權吧？雖然你是我的偶像，你也不能欺負我！”

李雲海愕然道：“我哪有欺負你？”

林馨道：“姐夫，你就都把人家罵哭了！這還不是欺負？”

夏桔用力的點頭，對林馨好感大增。

李雲海對林馨道：“你到底是哪邊的？”

林馨道：“我當然是你這邊的，不過我看她也挺可憐的，要不我們就不抓他們了吧？讓他們整改就行了。”

李雲海正要說話，這時工商局的同誌來了。

看到穿製服的執法人員過來，夏桔更是著急，這才知道李雲海說的侵權可不是說著玩玩的，這是來查他們呢！

“李老板，你可不能抓我哥，你要抓就抓我好了。”夏桔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李雲海的手，一邊搖，一邊大聲說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想出來的。”

李雲海快要被她搖散架了，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扳開，沒成想她抓得極緊，居然扳不開。

他怕弄傷了她的手，隻得鬆開來，說道：“夏小姐，我們是來處理問題的，隻要你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那一切都好說。”

“我配合，我一定配合！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隻要你不抓我哥，不關我們的工廠就行，我們廠裡有幾十個工人，他們都是農村來的打工妹和打工仔，他們需要生活的呀！”

“嗬，你自身難保了，你還在保彆人呢？”

工商局的同誌過來，和李雲海一起鑒定四海電腦有沒有構成侵權。

市局的同誌，素質就是不一樣，他們隻看了一眼，就說這肯定侵犯了四海集團的權益。

夏桔一聽就傻了，嘴巴一扁，隨時能哭出聲來，說道：“我們真的不知道侵了權，昨天你們來的那些人，檢查了我們的產品，也沒說侵權啊！”

工商局的同誌道：“你們這種行為，肯定已經構成了侵權，昨天來的人，可能是新來的同誌，並不懂這些。”

夏桔道：“那要怎麼辦？”

執法人員道：“怎麼辦？當然是立即停止一切侵權行為，爭取獲得四海集團的諒解！”

夏桔道：“是不是隻要李老板不起訴我們，你們就不抓我們？”

執法人員道：“原則上來說，你們已經違法，不管四海集團起不起訴，你們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當然了，如果四海集團確定不起訴的話，我們可以酌情輕罰！”

夏桔又拉住了李雲海的手：“李老板，你這麼有錢，你是大善人，水患的時候，你一捐就幾十億，你是個好人，你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哦？是不是？”

李雲海道：“你先鬆開我，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這樣吧，你先帶我們去你家的工廠看看！”

夏桔道：“你們不會關停我們的工廠吧？”

李雲海道：“關不關停，這不是你說了算的！走吧！”

夏桔沒得選擇，隻能吩咐小姑娘看攤位，然後帶著李雲海他們去工廠。

她有一輛大發麵包車，她自己還會開。

李雲海倒也不害怕她跑掉，和執法人員一起，各自上了車，跟在麵包車後麵。

車子到了郊外的一家工業園區。

進了大門後，開到一家工廠前停了下來。

夏桔下了車，心懷忐忑的站在當地，等李雲海他們過來，委屈巴巴的說道：“你們彆凶哦！彆嚇到裡麵的工人了，他們都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膽子很小的。”

李雲海不由得覺得好笑，心想這姑娘還挺有趣的。

他擺了擺手，淡定的說道：“走吧！”

這就是一個簡陋的廠房，分成了車間和辦公區域。

車間裡有二十來個人正在熱火朝天的組裝電腦。

沒有空調，隻有幾台大功率的風扇，天花板上還有幾台呼呼響的吊扇。

“桔子！你怎麼來了！”一個高大帥氣的青年男人走了過來，笑道，“你帶這麼多的客人過來看貨嗎？怎麼還有工商局的同誌？”

“哥，他們是四海集團的人，這位就是李雲海李老板。工商局的同誌是李老板喊過來的。”夏桔介紹道，“李老板，這位是我哥，夏鵬。”

夏鵬哎喲一聲，伸出雙手來：“李老板，你好，你好！你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歡你了！”

被一個大男人說喜歡，李雲海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這夏家人是不是都缺根筋啊？

看不明白眼前這個場麵嗎？

還是說，他們真的沒有侵權的意識？

李雲海的手被夏鵬緊緊握住。

“李老板，你們來鵬城，真的是太好了。晚上我請客啊！我們到國貿大廈，旋轉餐廳吃飯！希賢同誌年初就來過，也在那邊吃的飯！”夏鵬一臉的熱情，讓李雲海都懷疑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李雲海輕咳一聲，說道：“這是你家的工廠？”

夏鵬樂嗬嗬的搓著雙手：“是的，小廠子，三十幾號工人，不能和四海集團比啊！不過你是我的偶像，我希望以後把生意做大了，也能像你這樣有名！”

李雲海道：“你倒是挺樂觀！你知不知道，你們做的產品，嚴重的侵犯了我們的權益？”

“侵權？”夏鵬茫然的道，“為什麼啊？我們是自己進的配件，自己組裝的。”

“但你們的電腦外殼，是不是學我們的？基本上是照搬過來的。”

“對，我就是想學你嘛！你是我的偶像！”

林馨再也忍不住，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夏桔小心翼翼的說道：“哥，李老板的意思是說我們侵權了，我們必須停止侵權行為。”

夏鵬問道：“怎麼停止？”

李雲海道：“就是不再生產四海電腦這款產品。”

夏鵬道：“那我們生產什麼？”

這個問題，還真問倒了李雲海。

可是，你們生產什麼，跟我李雲海有何關係？

“那是你們的事。”李雲海道，“念在你們初犯，我就不起訴你們了。但是你們絕對不可以再侵權。一是停止使用四海電腦這個商標，二是停止使用仿冒我們電腦外觀的一切外觀元素，包括但不限於主機箱和顯示器。”

“四海電腦是我們自己注冊的商標，我們為什麼不能用？如果我們不能用，那為什麼又可以注冊成功？”夏鵬還挺軸，說的話也在理。

夏桔生怕李雲海生氣，趕緊拉了拉哥哥的手，說道：“你彆亂說話！小心李老板起訴我們。”

夏鵬道：“我也沒有得罪他啊！我還要請他吃飯呢！他卻想送關掉我的工廠，還想我去坐牢？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夏桔道：“哥，人家是大老板，我們小胳膊，拗不過他的大腿！”

夏鵬怔忡：“我不服！”

李雲海給他時間考慮，信步往裡麵走，看那些工人在組裝電腦。

曾幾何時，李雲海也在西州做過這樣的活計，也曾經開過電腦組裝廠。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原來1984年，已經是八年前！

李雲海忽然心生感觸，唉歎了一聲。

林馨道：“姐夫，你是不是也於心不忍，不想關掉他們的工廠？”

李雲海道：“這事沒得商量！”

“那你為什麼歎氣？”

“我隻是忽然想到了我以前創業的時候。也是這麼走過來的，隻不過我是創立了自己的品牌，而不是抄襲彆人。”

“他也是在創立自己的品牌，他唯一犯的錯，就是錯把你當成了偶像，學你的樣子，學你的產品！”

“嗬，你這是說我的不是？”

“不敢，你是誰啊？你是李雲海！堂堂四海集團的大老板！彆說這麼小的工廠，便是再大的工廠，你想讓他死，他就活不了。”

“林馨，我好不容易帶你出回差，你用不用這麼氣我？下回不帶你了啊！”

“不帶就不帶，連真話都不許說！我還不願意跟著你呢！”

“你比你姐難伺候，還好我娶的是你姐，而不是你。”

“哼！你還想娶我呢？也得我同意不是？”

“怎麼了？你還嫌我配不上你咋的？”

“那倒不是，就算你比我優秀，我就非得嫁給你？即便是王子來求婚，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吧？”

“呃？沒毛病！”

“姐夫，我看夏家兄妹都挺好的，人家創業也不容易，你看是不是放過他們一馬？好人有好報。”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女生外向啊！你不會是看上那個夏鵬了吧？”

“什麼跟什麼喲！我才看不上他呢！我姐都能嫁你這樣的，我不得嫁個更好的？”

“哈哈！那你慢慢找！80歲你要是能嫁出去，我跟你姓！”

“嘻！我說說還不行了！那你到底答不答應放他們一馬？”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古板！宋朝的皇帝還知道招安梁山好漢呢！你卻隻知道剿滅！”

“咦，你這個比喻有點意思。招安！很好，我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把他們招安了吧！”

“啊？招安他們？怎麼招安啊？”

“不是你提出來要招安嗎？我哪裡知道要怎麼做？誰提出來的，誰負責招安！我給你半個小時，招安不了，我就剿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