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縣耗材產業園區,是李雲海大和扶持的產業,這個園區的工廠和四海集團也是合作關係。
四海集團現在很多原材料和耗材,也是從梅山縣耗材產業園區采購。
如果這個園區停產的話,四海集團生產也會受到影響。
雖然說李雲海可以另外尋找供應商,但也需要時間更換。
李雲海剛在梅山縣布完局,就遇到了產業園區整頓的事情,這讓他情何以堪?
省裡突然之間叫停梅山開發區,不僅是在打邵玉清的臉,也是在打李雲海的臉。
李雲海支持的,人家就是要反對!隨便找個理由就把園區給叫停了。
邵玉清一臉氣急敗壞的說道:“李總,我們那個園區,你是知情的,每家企業的排汙、環保,全部都是達標的!不達標的企業,我們不會讓他們進駐。上麵怎麼能說關就給關了呢?我們實在是太冤了啊!”
李雲海沉著的問道:“上級環保部門有沒有下來檢查過?合格嗎?”
“檢查過,合格的啊!”邵玉清拍著胸膛說道,“李總,我向你保證,園區的環保絕對過關。”
李雲海微微沉思。
縣裡的開發區成立以來,他隻在開業慶典時去過一次,後來工作繁忙,就沒再去過。那邊的環保工作到底是不是合格,他也不知情,也不能任由邵玉清說了算。
“我們去看看吧!”李雲海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邵玉清怔道:“現在?”
李雲海反問道:“不行嗎?”
邵玉清連忙起身道:“可以,可以。今天是除夕,我怕耽誤了李總過節。要不明天吧?”
李雲海擺手說道:“年嘛,年年都過。”
邵玉清等人便陪著李雲海出來,前往縣城的開發區。
開發區臨近白溪鄉,驅車過去半個小時便到。
因為是過年,路上行人稀少。
到了開發區,邵玉清的車子打頭,園區值班的保安認得他的車,敬禮放行,還朝車子喊道:“邵領導,大過年的還過來視察工作啊?”
邵玉清搖下車窗,朝保安揮了揮手。
到達園區,邵玉清率先下了車,跑到李雲海的車邊,幫他拉開車門。
“李總,因為過年放假,很多企業都關了門。”邵玉清說道。
李雲海點點頭,隨意的到處走了走,他沒有帶檢測設備,隻能通過感官來檢查。
聞一聞空氣中有沒有異味,看一看園區的排汙水刺不刺鼻、乾不乾淨。
經過一番走訪過後,李雲海並沒有發現異常。
園區的空氣和水質,和西州四海園區的差不多。
“環保的檢測報告有嗎?”李雲海問。
邵玉清道:“有有有,我帶了。”
他從秘書手裡拿過公文包,打開來,從裡麵取出一疊厚厚的文件來。
李雲海心想,邵玉清還真是敬業,大過年的,為了園區奔波,資料也準備得這麼齊全。
他接過材料看了看,說道:“結果都還不錯啊!這是市一級的檢查結果?”
邵玉清愁眉苦臉的道:“是啊!”
李雲海怔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心裡明白,這中間必定有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要不就是有人故意為難。
“省裡下來人的時候,你知情嗎?有沒有陪同?”
“必須得陪同啊!我把他們當親爹供著,就怕伺候得不周全。誰知道結果還是這樣子!唉!我太難了!李總,這個事情我隻能求你了,你神通廣大,人脈圈子比我們深厚,請你伸出援手吧!不然的話,開發區幾十家工廠,都得關門,這損失可就太大了!”邵玉清求情。
“沒這麼嚴重吧?”李雲海道,“即便是整改,整改完畢還是可以開園的。”
“那誰知道呢?這一拖,少說也要好幾個月!園區上萬個工人都得失業!他們一旦外出找工作,這邊就算重新開業,一時半會也召不到這麼多的工人。”
“這的確是個難題。”
“是啊,李總,你就伸手管一管吧!就當是為家鄉人民做好事了。”
其他跟隨過來的企業主,都附和說道:“李總,求求你,幫幫忙吧!”
李雲海沉聲道:“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他對邵玉清道:“我去打個電話。”
邵玉清帶著他來到園區的辦公樓。
李雲海打了個電話到林家。
林振邦已經從京城回到了省城過年,接電話的人正是他本人。
李雲海先和嶽父聊了聊天,然後才談到梅山開發區的事情。
林振邦沉吟道:“雲海,我正好聽說了一件事,或許跟你們梅山開發區有關係。”
李雲海問道:“爸,是什麼事?”
林振邦道:“趙敬文搞的把戲而已,你知道就行了。”
李雲海道:“他們這種行為,不是殺雞取卵嗎?”
林振邦道:“不說這些了,我聽說,你妹妹春節要結婚啊?”
“是的,爸,我妹妹初六結婚。”
“那你們要還要去趟北金吧?”
“婚禮主場是在北金。”
“好,那我到時也要回北金,我正好在北金參加雲芳的婚禮吧!”
“謝謝爸爸。”
林振邦道:“我們是一家人嘛,你說謝謝就太見外了。”
兩人聊了半天,掛斷電話。
李雲海心想,西州那個開發區,餅子畫得天大,結果搞了幾年也沒有搞起來。
康柏投資了2億美元,想走也走不成,隻能被綁在趙敬文畫的這個大餅裡。
趙敬文和黃鷹之前答應過他們的福利,也沒有兌現,搞得他們很火大。
現在趙敬文拍拍屁股,說走就走,康柏公司肯定不乾了。
趙敬文也沒有好辦法可以想,情急之下,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想把下麵市縣的企業趕到省城來。
這一招釜底抽薪,也算得上高明,隻是不地道。
李雲海弄明白了這個原委之後,對趙敬文又低看了兩眼。
翁婿兩人就此事也不好做過多的討論,點到即止,彼此心裡明白就行。
李雲海掛斷電話,對邵玉清道:“邵領導,有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邵玉清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李總,你是說,我們不聽省裡的命令嗎?”
李雲海道:“趙敬文和黃鷹再過兩個月就要走人了,你聽他們的乾什麼呢?”
邵玉清道:“可是這能行嗎?”
李雲海道:“如果他們有異議,你可以拿出市裡的檢測報告來對抗。隻要你能撐過四月份,那就萬事大吉。”
這件事件,看著容易,但對當事人來說卻萬分困難。
特彆是邵玉清,他隻是縣官,比起趙敬文來,差著十萬八千裡。
想要頂住趙敬文的壓力,邵玉清得拿出大無畏的氣勢,甚至還要承擔處罰的風險。
一切要看邵玉清本人的魄力。
邵玉清咬了咬牙,說道:“李總,為了開發區,我拚了!”
李雲海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邵玉清還不錯,能一心一意的謀發展,不為權勢折腰,就看他接下來能不能頂住壓力了。
他看看時間,笑道:“好了,我走了。大家也都回家過年吧!這天氣越發冷了,怕是要下雪。”
邵玉清道:“感謝李總過來。辛苦你了。請到家裡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李雲海道:“算了,時候不早了,現在回家正好,免得等下雪下來了,天寒地凍的。”
他緊了緊衣領,轉身離開。
邵玉清等人目送他的車子駛遠了,這才散開。
李雲海很快回到了鄉上的街道。
街道上的集市早就散了,店鋪大都關了門,隻有極少數店家住在鎮上的還開著,但也沒有幾個人打年貨了。街邊稀稀落落的行人,縮著肩膀,雙手插在兜裡匆匆走過。
偶爾有一輛三輛車或者自行車騎過,街道顯得無比的冷清。
前麵忽然鑽出來兩個人,攔住了李雲海的車子。
李雲海自己一個人開車出來的,莊勇等人放了假,都回家過年了。
看到有人攔車,李雲海並沒有立即下車,放緩速度,看著外麵的人。
外麵的兩個青年,一高一矮,穿著油膩的舊衣服,頭發蓬亂像雜草,臉色臘黃,眼窩深陷,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李雲海掏出煙來,點上一支,搖下一點車窗,慢慢的吸著。
他在車裡,開著空調,也不怕冷。
外麵是零下兩度左右,寒風呼嘯,細雪蒙蒙。
那兩個青年穿著單薄,在這冰冷的天氣中,肯定捱不了多久。
見李雲海不下來,高個子青年走上前來,用力敲著車窗門,喊道:“下車!下車!”
李雲海慢條斯理的問道:“有事嗎?”
“有事嗎?你撞到莪兄弟了!你得賠錢,你懂不懂?”高個子張著一口黃板牙,十分囂張的說道。
李雲海道:“你倆好好的站在這裡,我怎麼就撞到你們了呢?你這不是訛人嗎?”
高個子大言不慚的說道:“訛你怎麼了?大過年的,你開著洋車,我們連口肉都沒得吃,不訛你訛誰去?”
李雲海聽了不由得一樂:“有意思啊!你明明可以搶,還非得編個借口!蠻辛苦的哦!”
高個子不耐煩的伸出手來:“給錢!不給錢你彆想走!”
李雲海朝外麵彈了彈煙灰,煙灰正好落在對方的手心裡。
“我看你們有手有腳,身體也不錯,怎麼就不乾點正事呢?”
“廢什麼話!我們剛從裡麵出來,上哪裡找正事乾?我警告你,你彆惹毛了我們,我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高個子抖了抖手裡的煙灰,惡狠狠的說道,“老子可是不怕事的!”
“裡麵出來的?牢裡麵啊?剛出來,又想進去了?”李雲海冷笑道,“你們想賺錢?我不能白給你們,但是我可以給你們一個賺錢的機會。”
“什麼機會?”高個子問。
李雲海指了指街麵,說道:“我看這街道臟得很,也沒有人打掃,你們把這裡給掃了吧?每掃一百米,我給你們一百塊錢。這條街大約有兩裡路,也就是一千米,你們全部掃完,我給你們一千塊錢,足夠你們過年的了。”
高個子怔了怔。
李雲海道:“這是你們憑本事賺到的錢,一不搶二不偷,正當獲利,我也不會報警抓你們。怎麼樣?”
高個子半信半疑:“你說真的假的?騙人的吧?”
李雲海掏出錢包,數出一千塊錢來:“錢就在這裡,就看你們能不能賺到。”
1992年,一千塊錢的誘惑很大,相當於很多人一年的工資!
高個子看著綠花花的鈔票,咽了咽口水,說道:“給我!”
李雲海道:“哎,你們先掃了街,我再給你們。”
高個子雙手一攤:“我們沒有掃帚,拿什麼掃?”
李雲海遞給他們五十塊錢:“拿著這錢,到那邊的雜貨店,買兩把竹掃帚,掃起來很快。”
高個子微一猶豫,接過錢,往雜貨店跑去。
不一會兒,他真的買了兩把用竹子紮的大掃帚,這是專門用來打掃場院的,掃起地來很快速,但不夠細致,用來掃大街再好不過。
李雲海坐在車裡不動,不時的吸一支煙,看著他們掃大街。
街道上還有店鋪沒有關門的,店裡的老板看到這一幕,都很好奇,跑過來看稀奇。
他們圍在李雲海車邊,議論個不停。
原來,那兩個家夥,是街上的痞子,不學無術,早年間犯入室偷盜罪,正好趕上嚴厲打擊犯罪,抓起來關了八年,剛剛刑滿釋放。
街上的店主們都知道這事,對這兩個人也是敬而遠之。
這兩個家夥出來以後也不做正事,就在街上當街溜子,混吃混喝,什麼時候做過掃大街的活?所以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高個子看到這麼多的人圍觀,朝他們揮了揮手:“走開走開!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掃大街嗎?”
“哈哈哈!”有人大笑道,“大黑,小黑,你們兩兄弟也有今天啊!”
高個子就是大黑,他呸了一聲:“老子靠勞動賺錢,光榮!”
他倆揮舞著大掃帚,賣力的掃著大街。
李雲海也不著急回家,一邊吸著煙,一邊看著他們掃。
雪越來越大,天色陰沉暗鬱,烏雲壓得低低的。
大黑和小黑兩個人,剛才站在街上,凍得渾身發抖,此刻運動起來,反倒不冷了,掃得更帶勁,一邊掃一邊唱起了歌。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
手扶著鐵窗望外邊。
外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何日重返我的家園……”
兩人唱著唱著,哭了起來。
李雲海看著他們掃了幾裡路,把錢交給他們,說道:“我相信你們能掃完整條街,這錢先給你們。明天雪停以後,你們還來掃雪,掃完以後,我再給你們一千塊錢。”
“真的假的?我們去哪裡找你?”大黑抓住一千塊錢,激動的問。
李雲海道:“你們不用找我,隻要你們掃完了大街,我自然會知道。我會讓人給你們送錢的。”
“你是誰?我們為什麼相信你?”大黑問。
旁邊有人笑道:“你們連他都不認識?他是李雲海!四海集團的老板!還差你們這一千塊錢嗎?李老板說給你們錢,那就一定會給,你們放心好了!”
大黑和小黑剛坐牢出來沒多久,也不知道李雲海是誰,更不知道他的厲害,不過聽大家這麼說,也就半信半疑了。
李雲海開著車回到家裡。
晚上,一家人看著春晚,聊著天,其樂融融。
村裡人知道他回來了,都跑過來找他聊天。
改革開放的風氣,讓梅山縣人民得到了最大的實惠,他們依托四海集團的惠民政策,從公司租借辦公設備,到外麵闖蕩江湖,開打字複印店,賺到了錢,回家建房子,把村裡的建設帶動起來,那些守在家裡的勞動力,空閒時間也能做建築工人賺錢。
石板村裡的土磚屋,已經沒有幾幢了,凡是家有兒女在外麵開店做買賣的人家,家裡都建起了兩層或者三層的小洋樓。
李雲海和村裡人商量,要在村裡安裝自來水和路燈,所有的錢由他來出,村裡出人出工就行。
村民們自然高興,都說現在日子好過了,多虧有李雲海帶領大家發家致富。
這一年的春晚真好看,倪平和楊楠年輕漂亮,她們的美麗符合國人的大眾審美,看著賞心悅目。
一首《鄉愁》,唱出了多少人的童年,唱出了外鄉人在外麵漂泊的無奈和心酸,也唱出了遊子對故土的眷戀和對親人的思念。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聽著這歌聲,李雲海的雙眼莫名的濕潤的。
家裡的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
李雲海知道肯定是有人向自己拜年,便起身接過電話。
電話裡傳來沈秀蘭輕柔的聲音:“雲海,是我。”
“喔!”李雲海笑道,“過年好,你在做什麼呢?”
“我在看電視。”
“回家了嗎?”
“沒有,我住在彆墅這邊。我跟你說個事,我可能懷上了。”
“啊?”
“你這麼吃驚乾什麼?很害怕嗎?你要是害怕,我就去拿掉。”
“不是,你確定嗎?”
“反正我的例假有五天沒來了。”
李雲海不由得怔了怔。
這個消息,說不出來是驚喜還是驚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