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莊勇回過頭來說道:“李總,我下去看看!”
李雲海看著外麵傾泄不停的暴雨,說道:“雨勢太大,你不必下車,等一等吧!”
過了半個小時,省裡的賑災車隊才緩緩啟動。
莊勇開車跟上,後麵跟著的是四海集團的幾輛大卡車,裝滿了賑災物資。
因為時間倉促,李雲海暫時隻能調集到這麼多的物資,主要是用來救濟白溪鄉的村民,分彆由石頭和梁天等人開車。
跟隨在李雲海身邊的是蘇紅,李爺爺去世時,蘇紅曾經去過石板村一次。
車子經過前方路段時,李雲海看到路邊有幾棵折斷的樹木,剛才車隊之所以停下來,可能就是被這幾棵斷樹給攔住了路。
路麵的積水很深,原野兩側看過去像是一片汪洋。
本省種的是兩季稻,早稻正處於分蘖期,晚稻處於苗期生長階段並陸續移栽階段,這個月份發大火,將田地全給淹了,預示著今年農業將大幅減產。
蘇紅坐在李雲海身後,她雖然不是農村人,卻也看得出來水患的嚴重,說道:“李總,今年農民的收成怕是要受大影響。”
李雲海唉歎了一聲:“民生維艱啊!”
平時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開了三個多小時才到達梅山縣。
梅山縣是本省除嶽州外受災最嚴重的縣城。
省裡的賑災隊伍在縣城駐紮下來。
邵玉清現在已經是縣長,他知道省裡會派人來,率人在門口等候。當他看到李雲海時,激動的上前,握住李雲海的手。
“李總,你親自回來了!”邵玉清像是見到了大救星,不斷的訴苦,“我縣受災嚴重啊!”
李雲海知道,邵玉清這是想讓自己給家鄉多捐些錢物。
他也不是小氣之人,上次已經捐出20億元,這次回家鄉肯定也會捐款捐物。
“邵縣,石板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邵玉清道:“李總,縣裡一直在聯係和統計各個鄉村的受災、傷亡情況。現在隻能聯係到白溪鄉,很多村裡的電話都斷了聯係。石板村具體情況未知。”
李雲海的心一沉,他早上出發前,還和家裡通過電話,半天時間過去,家裡就聯係不上了嗎?
看來災情又變嚴重了!
李雲海下了車,來到縣政府,找到電話打給家裡,結果無法接通。
“邵縣,我馬上回家一趟。”李雲海道,“我估計村裡現在急缺醫藥、醫護,你們能不能派幾個人跟我下去?”
省裡來的帶隊領導聽了此話,說我派省人民醫院的醫療小分隊跟李總下去吧!
這是最好的醫療分隊,卻分派給了李雲海,可見對李總的重視程度。
李雲海沒有推辭,他家裡還有年邁的奶奶,村裡的老人也眾多,現在急需救治。
在這個時候,人要說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半個小時後,李雲海帶著自己的車隊和韓小希所在的醫療小分隊,前往石板村。
縣城到白溪鄉的這段路還好走,到了白溪鄉以後,隻見鄉街道中間的白溪水已經漫溢到了街道。
李雲海在鄉裡生活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水,很是吃驚,也更擔心家人的安危。
下午兩點多鐘,李雲海的車隊到達石板村口,前麵就是汪洋四溢的白溪。
白溪上麵的橋已經被水淹沒,山水渾濁,隻能大概看到橋所在的位置。
莊勇停下車,猶豫要不要通過。
李雲海道:“前麵還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橋,那座橋位置高,不過不能通車。”
莊勇道:“這麼多的物資,肯定不能走石拱橋,李總,我試試闖過去!”
李雲海道:“小心!”
中巴車噸位重,車上又坐滿了人,順利的通過了橋梁。
後來跟著的幾輛卡車,那就更沒有懸念的通過。
過了橋,前方的道路全部被水淹,車隊緩緩前進,前往李家。
古時肯定也經常發大水,所以村落都是建在地勢高的地方,但農田卻都在平坦之處。
村裡水田被淹了十之六七,有些地勢比較低、房屋破敗的土屋,都被這場曠日持久的暴雨給衝垮了。
有幾個村民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穿著雨靴,站在那邊高坡上觀察水勢。
他們看到有車隊開進來,朝馬路上走過來。
李雲海看到其中一人正是父親。
莊勇停下車,讓李德明等人上車。
“爸!村裡的電話打不通了。”李雲海起身讓座。
李德明道:“電話線斷了,也不知道是哪裡出的問題,現在到處都是洪水,不好檢修。”
再往前開幾百米,便到了三口水井所在的李家。
車子穩停以後,蘇紅拿起放在身邊的雨傘,先下車撐開,然後護著李雲海下車進屋。
來到堂屋,李雲海和父親商量救助事宜。
村裡小學已經停課,教室騰出來接收無家可歸的村民。
帳篷就搭在村裡小學附近的空坪裡,聊勝於無。
李雲海用家裡的房間做臨時衛生所,用村裡的大喇叭通知需要救治的病人前來看病。
忙到晚上,李雲海才有空休息。
偏偏又斷了電,四處一片漆黑。
李雲海從省城帶回來的物資中,有煤油和蠟燭等物,分發給村民應急。
晚上睡覺就沒那麼多講究,大家擠一擠也就過去了。
第二天,邵玉清帶隊來到石板村檢查災情。
這場水患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當務之急是進行災民的安置,以及食物的運輸。
石板村有李雲海支援,所有受災的村民都已安置好,目前食物也夠,半個月之內不再需要縣裡的救助。
邵玉清談到縣裡其他地方的災情,說很多村民的屋子倒塌了,流離失所。這年月農村的房子也不富裕,生兒育女特彆多,少則三五個,多則八九個。即便親戚在本村,也很難接納彆人。
說到傷心處,邵玉清不由得滴下了眼淚。
他剛當這個縣長沒多久,就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災情,縣裡財政又吃緊,無法給予及時的救援,他說對不起治下的百姓。
李雲海問道:“邵縣,全縣還有多少災民沒有安置?需要多少物資?”
邵玉清抹著眼睛說道:“李總,這個缺口太大了,我知道你有錢,但你已經做出巨大的貢獻了,我們也不能一直抓住你不放,讓你掏錢辦事。”
李雲海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何況梅山是我的家鄉,樹高千丈不忘根。隻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儘力。”
邵玉清便把了解到的災情,一五一十的向李雲海說了一遍。
李雲海聽罷,讓蘇紅算了一筆賬,然後打電話回省裡,讓沈秀蘭親自主持,緊急征調一批賑災物資到縣裡,這一項又花費了幾百萬。
邵玉清握住李雲海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說道:“李總,大恩不言謝,我代表全縣百萬父老鄉親,感謝你的救助!我一定會告訴所有人,他們受的是你的恩惠。”
李雲海道:“邵縣,縣裡需要你,你還是回縣裡主持大局吧!”
邵玉清告辭離開。
雨勢小了,但山洪還在繼續。
五天後,河裡的水位才慢慢降低。
被山洪肆虐過的莊稼地,一片狼藉。
村民們來到李雲海家聊天,有人說在水裡發現了從上遊衝下來的各種家禽,還有數不儘的破爛衣服和家具。還有人說看到過人的屍體。
水患退去,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災後重建。
這項工作隻能交給當地政署去主導。
李雲海收拾行囊準備回城。
韓小希和她的同事們,在村裡駐紮了幾天後,前往其他村裡幫忙,暫時還不能回城。
村裡的電話接通了。
李雲海回城之前給林芝打電話。
林芝接聽電話後說道:“你回去那麼久,家裡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急死我了!”
李雲海笑道:“沒事,電話線斷了,今天才接通,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我們下午回城。”
就在這時,一個頭上戴著孝布的人跑了進來,跪在地上。
此人是大伯家的大崽,也就是李雲海的堂哥。
堂哥是來報喪的,大伯母剛剛去世了。
李雲海的電話還沒有放下,對林芝說道:“大伯母去世了,我可能還要晚兩天回家。”
林芝啊了一聲:“那你就留在家裡,等出了喪才回來。我要帶孩子回去嗎?”
李雲海道:“你還在坐月子,怎麼回來?現在水患還沒有完全消退呢!你儘量不要出門。”
“哦,那好吧!”林芝道,“家裡有我,你不用擔心。”
李雲海放下電話。
堂哥又去彆家報喪。
農村向來有個說法,白事不請自到,紅事不請不到。
但至親肯定都要報喪。
當天晚上,李雲海到大伯家吊唁,坐到晚上九點半才回來。
家裡人還在大伯家。
李雲海來到樓上,聽到蘇紅喊了一聲:“誰?”
“蘇姐,是我。”李雲海應道。
“李總!”蘇紅打開房門,“我聽著治喪的哀樂聲,一個人在家裡有點害怕,就把門反鎖了。”
李雲海笑道:“不會吧?你還會害怕?”
蘇紅紅了臉說道:“一個人還是有點怕。”
李雲海道:“那你到我這邊坐會兒吧!莪們聊聊天。”
蘇紅應了一聲好,來到李雲海房間,咦了一聲:“你家裡還買了鋼琴呢?”
李雲海道:“給林芝買的,可惜她回來得少,這鋼琴很少用,也不知道生鏽了沒有。”
蘇紅在鋼琴前坐下來,掀開琴罩,試著彈了一下,說道:“李總,還可以彈。不過可能需要調音了。”
李雲海道:“我也不會調。下次請省裡請人回來調試吧!你也會彈鋼琴?”
蘇紅笑道:“會一點。”
她坐姿端正,琴彈得還不錯。
李雲海拿了一本書,歪在床頭看,聽著蘇紅的鋼琴聲,不知不覺的手倦拋書,睡著了。
蘇紅和李雲海說話,卻不見回聲,她回頭一看,卻見李雲海睡著了。
她嫣然一笑,離開琴凳,來到床邊,低頭看了看他,確認他是真的睡著了,便幫忙把他的鞋子襪子脫了下來,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
這些天來,李雲海忙著救災事宜,白天都沒休息,晚上也沒睡好覺。
今天好不容易空閒了下來,這一覺睡得很香甜。
蘇紅撿起李雲海的書看。
外麵時不時的傳來鞭炮聲響。
哀樂聲也不停的在空中飄蕩。
蘇紅不敢回自己臥室,便在李雲海的床邊躺著看書。
第二天早上,李雲海被什麼東西壓著胸口,透不過氣,頓時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蘇紅躺在自己身邊,而且還抱著自己!
蘇紅的臉蛋俏麗嫵媚,呼吸聲綿長,吐出來的氣息清新好聞。
李雲海輕輕拿開她的手。
蘇紅驚醒過來,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趕緊翻身下床。
李雲海笑了笑:“蘇姐,你是不是害怕?所以爬我床上來了?”
“嗯,是的。”蘇紅輕輕撩了一下鬢角的秀發,低聲說道,“對不起啊,李總。”
李雲海知道她尷尬,很風趣的笑道:“還好我睡得很沉,不然昨天晚上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蘇紅噗嗤笑道:“那也好啊!我還沒當過新娘子呢!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李雲海被她這麼一挑逗,不由得內心一動。
白天,李雲海要到大伯家幫忙。
不管他地位有多高,遇到這種大事,親戚還是可以安排他做事的。
李雲海的工作很簡單,既不需要寫賬房,也不需要端茶遞水,隻需要陪來賓聊天。
他家老四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學老三的跑到外地開了家打字複印店。
進入90年代以來,全國各地對打字複印的需求大大增加,那些在學校、機關單位附近開店的人都賺到了第一桶金。
老五李雲英在縣裡讀高一,寄宿,也不在家。
蘇紅反在李家反而無所事事,也不知道做什麼好,便幫著李家做些農活。
李家前麵是一片棗林,屋後是一片菜地。
蘇紅看到張淑文在伺弄菜地,便過去幫忙。
“阿姨,這是什麼菜?這花很漂亮。”蘇紅問道。
“這是茄子花。很快就能吃到茄子了。”
“原來茄子樹長這樣啊!”
“姑娘,你是城裡長大的吧?”
“嗯,我是西州人。阿姨,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你長得細皮嫩肉的,哪裡會做我們農村的活?彆把你的手磨起泡了。那邊有黃瓜,你去摘幾根洗了吃吧!”
“好啊!”
蘇紅看到牆角有黃瓜藤,上麵結果一根根翠綠的黃瓜。
她摘了兩根,用清水洗了,遞一根給張淑文。
張淑文說我不吃,你吃吧!
蘇紅咬了一口,又脆又甜,鮮嫩得很!
“阿姨,這黃瓜真好吃!比我們在城裡買的好吃。”蘇紅笑道,“太好吃了!真的!”
張淑文直起腰來,笑道:“你和我家雲海,是什麼關係啊?”
蘇紅道:“我是李總的秘書,就是幫他打雜的。”
張淑文道:“這麼簡單嗎?昨天晚上,我們從大哥家回來,看到樓上的燈沒有關,以為雲海還沒有睡,結果看到你倆睡在一張床上呢?”
蘇紅整個人都呆住了,黃瓜放在嘴裡也忘了吃。
張淑文壓著嗓音問道:“你知道他結婚了,你還願意跟著他?”
蘇紅羞紅了臉,嗆得連咳數聲。
她想解釋,卻又怕越描越黑。
“阿姨,昨天晚上是個意外。”蘇紅說道,“我本來是因為害怕,在李總房間看書的,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都是我的錯,跟李總沒有關係。”
張淑文道:“就算是我兒子犯了錯,我也舍不得打他罵他。你們城裡人的想法,我們無法理解,但是有一點,阿姨還是要告訴你。你還年輕,還是早些找個好人家嫁了的好。女人這一輩子,總歸是要成個家才好。你彆生氣啊,我沒讀過書,不曉得怎麼說話。”
蘇紅羞得無地自容。
晚上,李雲海回來,見蘇紅一個人在家,便敲了敲她的房門。
蘇紅開門出來。
李雲海問道:“蘇姐,你吃過晚飯了嗎?”
蘇紅的臉火燙似的,說道:“吃過了。李總,你早些休息。”
“你要是害怕,和我媽媽一起睡吧?”
“不,我不害怕了,不用。”蘇紅說完,趕緊關上了房門。
李雲海也沒有多想,回房休息。
三天後,大伯母出殯。
李雲海當天下午便離家回城。
臨行前,母親張淑文拉著大兒子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對蘇秘書好一些,不要辜負了人家。她要是想嫁人,你可不能阻攔!”
李雲海聽得滿頭霧水,說道:“媽,你說什麼呢?”
張淑文道:“行了,媽都知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有了錢以後,這心就花了!唉!”
李雲海不解的抓了抓頭。
張淑文掏出一個大紅包來,放在蘇紅手裡。
蘇紅推拒不肯要。
李雲海道:“我媽給你的,你就收下吧!”
蘇紅這才收下紅包。
車子離開石板村後,李雲海問蘇紅:“你和我媽是不是說過什麼?”
蘇紅忍俊不住笑了起來:“阿姨誤會我們的關係了。那天晚上,她看到我們睡在一起,便以為我是你的女人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