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這些法國人，李雲海絲毫沒有給他們麵子，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並非自己的潛在客戶，一番搶白，將對方懟得啞口無言，隻得悻悻然離開。
李雲芳咯咯笑道：“哥，海防之戰是什麼啊？”
“不懂就回家看書，多學習。”李雲海道，“快去接待外商，回頭再向你解釋。”
今天前來了解光刻機的人很多，有的人甚至懷疑這台光刻機是不是在我國生產的，也有人懷疑這台機器能不能生產400納米的芯片。
李雲海看到是潛在客戶，便會給他們詳細的講解，並邀請他們到西州工廠來考察。
幾個外商走進來，直奔光刻機。
李雲海接待他們，先問他們來自哪裡，是做什麼生意的？
外商說是加拿大人，是做半導體功率器件的，主要用於電力係統。
半導體功率器件也需要使用芯片，生產芯片就需要光刻機。
李雲海向他們介紹四海光刻機的優勢。
外商詳細了解之後，問售後服務怎麼樣？
李雲海說我們在北美有分公司，可以做到快速響應，三個工作日之內安排工作人員上門服務。
外商又問價格。
李雲海說5000萬美元一台，需要訂製，三個月內發貨，先款後貨。
外商說一聽價格合適，便動了心，說要跟總部商量一下才能決定。
李雲海說可以，我們留一個聯係方式，也歡迎你們來我們工廠考察。
像這種有采購意願的外企，每天總能碰到幾個，但要等到最後成交才能算數。
PC和打印機成了開單的主力，四海施樂複印機也接到了不少訂單。
下班後，李雲海和沈秀蘭相約出去玩雪。
我國的南方人一年到頭，難得看上一場大雪，一下雪就當成個寶。
但對經常下雪地區的人來說，雪並沒有什麼可看的，甚至還覺得特煩。
德國當地人就特彆喜歡陽光，沒有陽光的地方人煙稀少，有陽光的地方人潮湧動，就像忽然之間從草裡長出來似的。
在這樣的大雪天，街上行人稀少。
李雲海和沈秀蘭怕手冷，但又不想離得太遠，於是你將手放進我的口袋，我的手放進你的口袋，彼此靠得近又互相溫暖。
他們遊覽市政廳，又走到老街區，來到大花園。
大花園是歐洲最負盛名的巴洛克風格花園之一，也是漢諾威人引以為傲的場所。
李雲海道：“這裡每年夏季都會舉辦煙火節。”
沈秀蘭道：“可惜我們每年都是春季過來，看不到煙火節的熱鬨。”
李雲海道：“煙火節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要說煙火，還得看我們國內。咱們省就是花炮製造大省。”
沈秀蘭道：“那我們省為什麼不搞煙火節呢？這樣也能形成一張旅遊名片，吸引國內外的遊客。”
“一個是成本，二個是汙染。放一場煙火需要很多錢。又不確定能帶來什麼樣的收益。你想看煙火晚會？”
“嗯，想看！我從小就特彆喜歡看煙花，可是我隻能看彆人家放，我家裡哪裡舍得花錢給我們買煙花？能給我們買幾個小花炮就不錯了。所以我特彆喜歡過年，一到過年，就能看到滿城盛開漂亮的煙花了。”
“看彆人家放煙花，和自己放煙花，那感受是不一樣的。雖然看到的是一樣的東西，但看彆人放的是煙花，自己放的卻是快樂。”
“嗯，有道理哦！”
“等你過生日，我們找個地方放一場肆意的煙花，放到你不想放為止！”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哇，我從來沒這麼期待過生日！好希望我的生日快點到來。”
沈秀蘭也就這麼一說，心裡並沒有真的期待。
有些話，也就是說說，真的要實現卻很難。
就像李雲海曾經說過要帶她來歐洲喝現釀的葡萄酒一樣，幾年了也沒有實現。
不過她並不會因此而生氣。
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知道李雲海忙，自己也忙，很難在適當的時候抽出時間來歐洲遊玩。
成年人的世界，有時也需要童話的裝點，哪怕明知道不可能實現。
一到晚上，德國的大街小巷都關了店鋪，隻有極少數還在營業。
他倆回到酒店，洗澡休息。
“雲海，你說這德國人的大床，為什麼是由兩個小床墊拚起來的？而不是像我們國內那樣做一張雙人大床？”
“這就是德國人的特色了。這屬文化差異，真的很有意思。我特意問過當地人，才知道德國這邊的夫妻，很喜歡分床睡。這體現出當地人的個人主義精神。
“那結婚有什麼樂趣？”
“恩愛的時候就在一起，恩愛完了各睡各的。”
“好無聊哦，還有啊，這種床不能在中間恩愛，很不舒服。”
“還有一種說法，這是因為每個人的體重不同，所以適合每個人的床墊的硬軟、種類也不同。所以，考慮到健康因素，每個人應該買不同的床墊。至於被子，道理更簡單。兩個人蓋一床被子太不方便了，夜裡一動就會揪了彆人的被子。因此，各自有自己的被子最踏實。”
“怪怪的，我很難接受。我還是喜歡國內的生活。”
兩人在國外的時候，一直都是同居的。
現在有李雲芳幫忙遮掩，他倆就更無顧忌。
時間過得很快，十天的漢諾威電子展轉眼間過完。
四海集團拿下了3.2億美元的訂單。
但沒有一分錢屬於光刻機。
光刻機這次出國參展，等於隻亮了個相，告知世人：華人也造出了最先進的光刻機。
李雲海他們回國後，有關華人造出光刻機的新聞，便在全球各地的報紙上散布開來。
四海集團沒有花一分錢，卻讓全球的記者做了一場盛大的宣傳活動。
媒體的宣傳，給四海集團帶來了不少的谘詢電話。
那些有需求的企業，自然會變著法的聯係四海集團，詢問報價。
但是海外的訂單，並沒有如雪片似的飛來。
反倒引起了國外光刻機同行們的嫉妒！
這天，李雲海來到公司上班。
美智子來找他。
“李總，莪聽說了一個消息。國外的光刻機廠商要聯合起來，打垮我們的光刻機。”
“你聽說的事情，多半是真實的。”
“李總，我還聽說，東洋和西洋的光刻機廠，將聯合起來降價銷售，同時向我國敞開供應，隻要我們國內有需求，他們都可以發貨！而且價格大幅降低。”
李雲海一愣。
他以為頂多失去國外的市場，沒想到敵人的目標，已經瞄住了國內的市場！
李雲海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他趕緊把趙金平喊了過來。
“趙總，我們年前開的采購會，有30家企業有意願下單，現在過去這麼久了，他們該開的會也該開完了，該討論的也討論完了。你抓緊時間聯係他們，要求他們儘快下單。”
“李總，我們每隔兩三天就會聯係這些企業。到目前為止，真正和我們簽訂了采購合同的還隻有八家。”
“其他企業怎麼回複的？他們是有什麼顧慮？還是說有什麼困難？”
“都說還要研究當中。”
李雲海蹙了一下眉頭，說道：“那我們要抓緊時間，先完成簽了合同的這個訂單！”
“李總，我和蔣總商量過了，生產部門已經安排趕工生產。在五一之前全部完成交付。”
“好，儘快！”
“李總，四月份的廣交會，我們的光刻機還參展嗎？”
“當然參展！”
“明白，李總。”
蔣誌軍過來彙報工作，蜀川何良的企業是最早和四海集團簽訂采購合同的，他們訂購了一台光刻機，現在可以進行交付。
李雲海親自聯係了何良。
“何領導，你們單位的光刻機，我們已經生產完畢，隨時可以交貨，請問我們什麼時候送過去比較好？”
何良笑道：“都可以啊！你們來之前跟我打個電話。李總，你們是不是惹到了什麼人？”
李雲海道：“何領導，怎麼了？你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何良道：“就在前兩天，有人聯係我們，說有便宜的光刻機賣給我們單位，還可以免費邀請我們到東洋旅遊。”
李雲海一震，問道：“何領導，他們開出來的價格是多少？”
何良道：“6000萬美元一台，再加上五到十人的免費東洋遊。很有吸引力啊！李總，我們是軍企，不可能找東洋人采購光刻機。但其他企業就很難說了。”
李雲海道：“這是東洋人的慣用伎倆，他們知道我國研製出了光刻機，所以降價銷售，他們又精通我國的人情世故，隻要搞定了單位的領導，就可以順利的拿下訂單。”
何良道：“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傾銷計謀，先用低價搶占我國的市場，打垮我們的國產機器，讓你賣不出去，最後無以為繼，用不了多久，你的產品就會從市場上消失。不得不說，他們這一招玩得太狠了！我們如果不是軍企，肯定也會改弦易轍，采購他們的機器了。”
“謝謝何領導對我們四海集團的信任。”
“不用謝我，我相信你們四海集團！加油，努力！為民族半導體工業的雄起而發憤圖強！”
“謝謝何領導的鼓勵。”
放下電話後，李雲海臉色凝重。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30家企業，隻有8家簽了合同。
原來另外的22個企業，都被東洋人搶走了！
國產光刻機，並沒有走出國門，卻反倒引狼入室，讓對方把老巢給掏了個乾淨！
四海集團的光刻機價格雖然有點優勢，但人家畢竟是老牌子，很多國人隻信任東洋產的機器！
再加上東洋人使了陰謀詭計，要搶走這些訂單並不難。
這些東洋人出手又快又準又狠！
李雲海想到一事，東洋人是怎麼拿到采購商名單的？
年前的采購會，參與的都是公司高層，會是他們泄漏出去的嗎？
不過當時來了不少企業家，還有很多政署代表。
30家企業和四海集團簽訂意向書的時候，現場的人幾乎都看到了。
東洋人隻要詢問這些參與的人，就不難問出名單來。
但不管怎麼說，東洋人安插了間諜，這是肯定的。
如果公司內部有間諜，李雲海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美智子？
想到上次在漢諾威時，美智子曾經和佳能公司的人有過接觸。
不會真的是她吧？
李雲海頭皮發麻！
他把林芝等高管召集起來，到會議室裡開會。
林小鳳、趙金平、沈秀蘭、蔣誌軍、倪教授等人悉數到場。
李雲海端坐在首席位置，清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沉聲說道：
“我們公司內部，很有可能出了間諜！”
眾人無不震驚，你看我，我看你。
林芝問道：“間諜？這麼嚴重嗎？發生什麼事了？”
李雲海道：“有人泄漏了我們的光刻機采購商名單。而知道這份名單的人並不多。”
林芝道：“當初開采購會時，到場的人太多了，除了我們公司的人，還有政署的人。如果單憑這一件事情，很難斷定是我們內部人做的。”
李雲海道：“還有一件事，去年東洋那三個工程師回國，剛到機場就被人控製帶走。現在想想，此事也不簡單！”
林芝道：“對哦！東洋那邊對工程師的歸國時間了若指掌！很有可能是有人通風報信。”
趙金平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將矛頭指向了美智子。
美智子的確是這兩件事情的知情人。
她的嫌疑最大。
蔣誌軍道：“李總，這個美智子留在我們公司，很明顯是一顆定時炸彈！我看是時候找個借口將她開除了！”
李雲海道：“美智子對我們製造光刻機有大恩。為此她不惜辭去了工作，也冒著得罪原東家的危險，幫我們挖來了三個工程師。如果她是東洋安插在我們身邊的間諜，那她當初為什麼要幫我們製造出光刻機？這不合理。”
沈秀蘭道：“我也覺得她不可能出賣我們公司的機密。她如果不答應幫忙，我們沒這麼快研製成功，她既然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沒有理由再出賣我們。”
林芝道：“美智子雖然幫了我們，但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也許東洋人的目的並不在光刻機，而是想讓美智子徹底打擊我們的銷售鏈，甚至偷走其他機密呢？”
李雲海心裡是相信美智子的，但要排除她的嫌疑，肯定要做一番調查取證。
林小鳳道：“李總，光刻機采購會的時候，當時我們在米國參加CES展。我們肯定不會泄漏這些機密。”
李雲海道：“在座的各位，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但現在采購商名單已經泄漏露，此事千真萬確！我們一定要嚴查到底。”
林小鳳道：“怎麼查？如果真有內奸，他不可能在公司打電話泄漏機密。”
這還真是個大難題。
李雲海道：“隻要是間諜，他就一定會百密一疏，遲早會露出馬腳。今天的事情，你們知道就行了，不可以向外宣揚。每個人都留意各自部門的手下，如果有可疑的人，就進行重點排查。”
倪教授道：“李總，我覺得現在查內奸、抓間諜，都於事無補。我們要做的是怎麼應對東洋人的光刻機傾銷戰術？”
李雲海道：“倪教授說到了點子上，對此，諸位有什麼想法？”
林小鳳道：“他們降價我們也降！不就是打價格戰嗎？我們可以零利潤銷售，他們的成本比我們高得多！再怎麼降也比我們高！”
蔣誌軍道：“那還是我們吃虧，我們無法搶占國外的市場。他們在國外照樣賣高價。”
林芝道：“我們現在主要是爭取國內的市場，期待打開國外的市場。所以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找國家出麵，穩住國產光刻機的市場份額。”
李雲海搖頭道：“不可能，現在講究的是市場經濟。我們的光刻機賣不賣得出去，一切要遵從市場規律。國家可以幫我們一時，幫不到我們一世。自從我國在1986年重新返回關貿總協定之後，我國為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一直在努力。也許用不了幾年，我們就要加入世貿，到時誰還幫我們？”
林小鳳道：“既然是市場經濟，咱們就要實事求是，隻有價格戰可以打。”
沈秀蘭道：“東洋人請他們出國旅遊，我們也可以。我們的營銷和公關團隊，聯係這三十家意向采購商，請他們到歐洲旅遊，現在不是有一種歐洲輪船遊嗎？坐輪船遊覽歐洲各國，為期半個月左右。”
趙金平問道：“歐洲遊，每人要花費多少錢？”
沈秀蘭道：“有普通艙和豪華艙，每個人兩三萬塊錢吧！”
趙金平道：“每家企業算10個人，30家企業就是300人，每個人3萬塊錢，那就是900萬！如果能接到訂單還好說，萬一這筆錢打了水漂呢？豈不是虧大了？”
沈秀蘭道：“所以我們要派人全程陪同，也不是陪他們遊玩，而是在遊輪上要把合同簽下來。東洋人肯定也是這個套路。”
趙金平道：“東洋是個花花世界，除了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風俗小店可以逛，這也是男人們最喜歡去的地方。東洋人為了拿下這些訂單，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或許這些企業代表們，也想去東洋體驗當地的風俗小店？那這些遊玩套路，我們在歐洲遊裡麵安不安排呢？”
這話題有些敏感，但又很實在。
沈秀蘭道：“這個？看著辦吧！可以給他們一筆自由活動的經費，他們要怎麼花，就是他們的事。我們當然不能當這個皮條客。”
李雲海道：“沈總的意見，我覺得可以一試。東洋的光刻機雖然降價銷售，但還是比我們的貴，差的也就是一次境外遊。趁著東洋人還沒有得手，我們得儘快行動！隻要他們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上了遊輪，那就好辦了。”
沈秀蘭道：“事不宜遲，我們得儘快聯係這些企業。”
趙金平道：“那8家已經簽訂了合同的企業呢？還要邀請出國遊嗎？”
李雲海道：“當然！必須！他們上了船，更能幫我們宣傳，說一些好話，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個項目，撥款1000萬！一定要派得力的銷售骨乾上船，一定要拿下這些合同！散會！”
下午五點鐘，臨近下班之前，趙金平向李雲海彙報。
“李總，30家企業代表，都答應了我們提出來的歐洲遊，有的甚至還提出來，能不能多給幾個名額，或者能不能帶家屬？”
李雲海笑道：“這麼好的事情，換做誰都會同意的！每家企業十個名額，不能再多了。船票是按人頭計算的，多一個人就多幾萬的開支。”
趙金平道：“李總，我們已經舍出去了一千萬，乾脆再大方一點，允許他們每人帶一個家屬上船呢？”
李雲海道：“那就要多出一千萬的預算！”
趙金平道：“這是我們光刻機打響的第一戰！這一役的輸贏，意義重大。我們贏了，四海光刻機最起碼在國內就站穩了腳跟。如果我們輸了，那就徹底失去了國內的市場。這一戰，看似是我們和東洋人的第一戰，其實已經是決戰！”
李雲海沉思片刻，說道：“趙總，你是我的營銷副總，你的意見我支持！那就再多加1000萬預算！我跟你說，你親自上船陪同，你要是拿不下這些訂單，你就彆回來見我了！”
趙金平道：“李總，我保證完成任務！”
李雲海道：“去吧！”
趙金平領命而去。
李雲海打電話給沈秀蘭，要求財務撥2000萬給營銷部。
沈秀蘭問明了情況，說道：“雲海，你好大的魄力！這兩千萬扔下去，但願能聽個響！”
李雲海道：“謝謝你提出來的這個點子，我以為很管用。”
沈秀蘭道：“你讚成了我的點子，卻否決了林芝的點子，她當時臉色就變了。你回家小心一點說話，我估計她已經生氣了。”
李雲海道：“你低估了林芝的度量。她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然而真相是，他高估了林芝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