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拍了劉傑肩膀一下：“彆亂說，人家隻是陪唱，可不是做那個的人。”
劉傑湊耳過來，嘿嘿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了吧？隻要價錢合適，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她們來這裡工作，不就是為了賺錢嗎？你還不知道吧？現在那些歌舞廳裡的舞女，早就放開了。”
李雲海還真不知道這些事，他雖然也偶爾到歌舞廳裡玩一玩，但從來沒跟舞女打過交道。
劉傑對著兩個美女喂了一聲：“做個自我介紹唄？兩位美女，怎麼稱呼？”
迎賓笑道：“先生，你們叫我小芳就行了。她叫小悅。”
劉傑搖頭道：“這都是你們的花名吧？不是真名。不過無所謂了，相逢何必曾相識呢！來，放歌！”
最早的卡拉OK機是一個叫大穀幸的東洋人發明出來的。用的盒式錄音磁帶機，隻有聲音，沒有圖像。
70年代後錄像機被生產出來，卡拉OK才被升級到有聲音有畫麵，這就是早期的卡拉OK。那個年代去唱歌，點歌步驟特彆繁瑣，具體流程是這樣的：將你要點唱的曲目手寫在小本本上，然後交給放歌員，由放歌員去點歌，你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漫長的等待後，大廳中響起你點唱的歌曲音樂後，你就可以站在舞台中央儘情的歌唱啦。
屏幕上出現文不對題，畫不對曲的影像，用後現代語言叫做“MV”。
慢慢的隨著廣大群眾的審美不斷提高，隨著科技越來越進步，90年代初，卡拉OK慢慢地從大廳走向了包廂，卡拉OK廳也隨之變為“KTV”。在那裡有談生意的高端人士，有聚餐聚會的高中生、大學生，有為了宣泄壓力去釋放的白領上班族。KTV成了大家茶餘飯後，聯絡感情的一個場所，受到廣大群眾的追捧和喜愛。
這行生意剛出來的時候，火爆到不行，像楓林賓館這種配備陪唱小姐的KTV，屬於西州第一個吃螃蟹的，生意自然比其他地方更好。
李雲海很喜歡聽這個年代的歌曲，特彆是港台歌，每年都有無數的經典。
他和劉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讓小芳和小悅去選歌唱歌。
輪到劉傑點的歌，他便舉著話筒大聲的吼。
李雲海捶了他一下：“就你這嗓子，彆汙染我的耳朵了，還是讓兩位美女唱給我們聽吧，我們聊聊天就好了。”
劉傑吼完一首歌，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了，說道：“唱歌就是發泄情緒，並不在乎唱的好不好聽。”
李雲海給他倒了一杯酒，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劉傑一口將大杯啤酒喝完，神情落寞的說道：“兄弟，我心裡特彆苦悶。”
李雲海哈哈笑道：“你有什麼苦悶的？事業有成，家庭幸福！多少人羨慕你的生活呢！”
“我的生活說好也還過得去，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在我爸媽眼裡，都是沒出息的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回家嗎？我隻要待在家裡，我爸就看不慣我，罵個不停，說我在單位做得不好，說我這麼大年紀還不找老婆生孩子，說我成天吊兒郎當的不務正業。”
“我覺得你爸說得對，你的確應該成個家了。老這麼玩也不是個事。要不就娶了韓慧真吧？”
“問題是我爸媽不同意，他們說韓慧真原生家庭不行。”
“怎麼回事？”李雲海早就看出來，劉傑心裡裝著事。
劉傑苦笑一聲：“韓慧真是工人的女兒，父母感情不合，早就離了婚。家裡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都沒有工作。我媽嫌棄她家，說我娶了這樣的老婆，就等於娶了她全家人，要扶一輩子的貧。他們給我介紹了一個局長的女兒，說是門當戶對。莪見過那個女人一麵，長得還行，就是特彆的嬌蠻不講理，反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拿起一瓶啤酒，咕嚕幾口就吹光了，說道：“我事業上也停滯不前，你也知道，我提科長有好幾年了，去年本來應該提半級的，結果局裡沒通過，我又給耽誤了下來。在體製內就是這樣，這最關鍵的一步升不上去，我以後就很難再升了。我的學曆限製了我的發展！”
李雲海這才知道，這個整天大大咧咧，跟個情場浪子似的兄弟，原來有這麼多的不如意。
問題是，李雲海有心幫他也無從幫起，隻能和他多乾幾杯酒。
劉傑又吼起歌來，這次唱的是《一生何求》。
這是一首粵語歌，劉傑唱的走調實在嚴重，像是鬼哭狼嚎一樣。
小悅坐到李雲海身邊，給他倆倒酒。
劉傑唱著歌，把手搭到了小芳的肩膀上。
小芳拿開他的手，賠著笑臉道：“先生，我們隻陪唱。”
劉傑忽然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吼道：“你裝什麼裝？老子看得起你才摸你一下，你彆給臉不要臉！”
小芳挨了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捧著臉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又帶著KTV的兩個保安走了進來，指著劉傑道：“就是他打我！”
劉傑大聲道：“摸了你臉一下，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李雲海一見事態鬨大，連忙按住了劉傑的肩膀，對小芳說道：“我兄弟心情不好，多有得罪。”
小芳哭道：“我說過不陪唱，是你們硬要我陪唱，陪唱就陪唱，你朋友為什麼要摸我？我又不是出來賣的！他心情不好就可以胡來？這事不算完！”
李雲海拿起茶幾上的錢，塞在她手裡，說道：“好了，這錢歸你，你可以離開了。剛才的事情當沒有發生過。”
小芳看在錢的麵子上，把保安喊走了。
李雲海對小悅道：“你去給我們點歌就行了。”
他又勸解劉傑：“你是出來玩的，是為了開心的，這是乾嘛呢？”
劉傑喝多了幾杯酒，冷笑道：“她就是裝！還不是為了錢？”
李雲海怕他鬨出更加不堪的事情來，拍拍他的臉，說道：“你心情不好，我們改天再聚吧！今天就喝到這裡了。”
劉傑嚷道：“我不走，我還要唱歌！”
李雲海隻得又陪著他吼了幾首歌，兩個人把一打啤酒和兩瓶洋酒都給喝完了。
臨走的時候，李雲海給了小悅一筆不菲的小費。
他扶著劉傑走出來。
到了外麵，冷凜的寒風一吹，劉傑抖了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李雲海把他送到家屬大院門口，問道：“劉傑，你還能走吧？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劉傑說不用送，他下了車，定了定神，嘭的一聲摔倒在地。
李雲海連忙扶他上了車，吩咐莊勇把車開進大院，一直開到劉傑家樓下。
他扶著劉傑上樓。
劉世滔夫婦都已經睡下了，聽到敲門聲響，知道肯定是兒子回來，便起來開門。
“你怎麼又醉成這樣？”劉世滔沉聲喝道，“你看看你這樣子，哪裡有半點青年人的朝氣？跟爛泥似的！”
他又對李雲海笑道：“李總，謝謝你送他回來。進屋來喝杯茶吧？”
李雲海說一聲太晚了，不喝茶了，便轉身離開。
劉世滔指著癱坐在沙發上的兒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快30歲的男人了，你一事無成，成天就知道喝酒泡妞！你看看人家李總，年紀輕輕就大有作為，你怎麼就不跟人家學點好呢？”
石英擰了熱毛巾出來給兒子擦臉，說道：“小傑，你爸罵得也對。你之所以這樣，還是因為沒有成家的原因！等有了老婆，就有女人管著你，你自然就不會這麼野了。我看許局長家的閨女挺不錯的，要不我們上門提個親，早日把這婚事給辦了吧？”
劉傑忽然跳了起來：“行，你們要我結婚是不是？我結！我明天就結！”
石英笑道：“你這孩子魔怔了不是？就算要結婚，也得先問問許麗的意見吧？”
劉傑發酒瘋道：“要麼就明天結婚，要麼就不結！”
說完，他衝進自己房間，將門反鎖了起來。
劉世滔氣怔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雲海回到家裡。
林芝還沒睡，正在看電視，問道：“和劉傑去哪裡玩了？”
李雲海道：“去唱歌了。劉傑心情不太好。”
林芝道：“他那種浪子，還會心情不好？多半是追哪個女人沒追到手吧！對了，今天晚上有幾個園區的老板來找你。我讓他們明天到公司找你。”
“他們找我有什麼事？”李雲海問。
“都是準備搬到經開區的那些企業。”
“哦！明天再說！睡了。”
第二天上午，李雲海到公司後，蘇紅進來彙報。
“李總，園區的幾個工廠老板過來了，都想見你。”
“請他們進來吧！”李雲海放下手裡的工作，接待來客。
這些工廠當初都是看中四海集團的資源，所以才投資到四海工業園區來，有印刷廠，也有包裝廠，更多的是和四海集團有合作的原材料供應工廠。
他們顯然是約好了一起過來，一共有12個人，想搬走的12家企業老板悉數到齊。
李雲海給他們每人散了一支煙，又吩咐秘書泡茶來。
辦公室裡沒這麼多的座位，有幾個人隻能站著說話。
李雲海問道：“各位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包裝廠的老板名叫周洪濤，此人是農民出身，長得五大三粗，嗓門很大。
“李總，我們一起來找你，就是想拿個準主意，市裡擬建新的經開區，我們都打算搬過去，你有什麼意見？”
李雲海拿著一支煙，在煙盒上輕輕的敲，也不抽，緩緩說道：“各位主意已定，再來找我商量，有這個必要嗎？”
周洪濤是大家推舉出來的代表，所以都是他在說話：“李總啊，當時你也不在國內，我們想找你商量也沒機會不是？你就跟我們交個底，四海集團到底搬不搬？”
李雲海道：“周老板，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我們四海集團不會搬。至少現在不會搬。”
周洪濤和眾人麵麵相覷，說道：“李總，這麼好的條件，你為什麼不搬？”
李雲海反問道：“黃鷹給你們什麼好處？”
周洪濤道：“園區五通一平，減免三年的稅收！重點扶持經開區的企業。這還不夠優渥嗎？”
李雲海心想，黃鷹為了把經開區搞起來，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也下了血本。
“嗯，你們要搬，我也無話可說。”李雲海道，“工廠是你們的，你們自己決定了就行。”
周洪濤道：“李總，我們搬過去了，以後還能和四海集團合作吧？”
有人問道：“李總，我們之間的合作還算數吧？”
李雲海擺了擺手，說道：“我們是商業夥伴關係，隻要你們的產品足夠物美價廉，那我肯定會繼續和你們合作。我也會優先和你們合作。這一點我可以承諾你們。我們之前簽訂的合同還是有效的。”
周洪濤等人都籲了一口氣，說道：“李總，那我們就搬了啊！”
李雲海道：“決定權在你們自己手裡。”
周洪濤等人這次來找李雲海，就為了討他這句話，既然合同有效，而且李雲海又親口答應繼續合作，他們也就放下心來。
搬到經開區以後，可以享受減免三年稅收的政策優惠，這對小工廠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利潤。商人重利，他們答應黃鷹搬過去，也情有可原。
周洪濤還是不能理解李雲海的決定，問道：“李總，那你們為什麼不搬呢？”
李雲海道：“我們四海集團太過龐大，搬來搬去的太不方便。你們都是小工廠，想走就走。我們真要搬遷的話，那就是一個大工程，沒有半年時間搬不完，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生產安排。再加上我們總部馬上就要搬遷，哪裡有時間和精力去顧及工廠的搬遷？”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
周洪濤等人不得不信，聊了幾句便起身離開。
李雲海覺得這個事情很有意思。
一方麵，黃鷹並沒有找四海集團談工廠搬遷的事宜。
另一方麵，這些要搬走的企業，又想綁架四海集團一起搬過去。
李雲海越來越看不透黃鷹的招數。
按理來說，黃鷹如果真的想搞好經開區，就必須先搞定四海集團，哪怕給再多的優惠和承諾，連哄帶騙也要先把四海集團遷過去。
隻要四海集團搬過去了，那四海工業園區所有的企業，自然而然就跟著過去了。
然而黃鷹的做法卻是相反的，他花了大力氣和這些中小企業談判，把他們遷走，卻把四海集團晾在原地。
難道對方真的是想玩釜底抽薪的把戲？要把四海集團的供應鏈架空了？
他這麼做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呢？
李雲海想到一件事，黃鷹可能另外引進了一家外資工廠，這些配套工廠，都是為這家外資工廠服務的？也有可能是外資提出了要求，必須有配套工廠，對方才肯入駐。
這麼一想，那這些騷操作就合情合理了。
12家配套工廠的離開，的確打了李雲海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黃鷹真的引進了外資工廠，這些配置企業將來全部為外資工廠供貨，那四海集團就會找不到最近的、最便宜的貨源。
想到這裡，李雲海的濃眉不由得輕輕一揚。
他把蔣誌軍喊了過來，說道：“蔣總，園區有12家企業要搬走，你可知道？”
蔣誌軍道：“李總，我聽說了。不過還隻是達成一個意向，他們還沒這麼快搬走。”
李雲海道：“這些供應商，我們都有備用工廠可以供貨嗎？”
蔣誌軍道：“李總，我們當初和他們簽訂了協議，優先從他們手裡拿貨。而他們的產能又足夠，所以我們沒有找備用工廠。”
李雲海沉聲道：“現在就開始找，每一種產品，必須找到兩家備用供應商！”
“這？找備用供應商，有這個必要嗎？這些工廠就算搬走了，還是在市裡，我們的合作協議還在，繼續和他們合作不好嗎？”
“從企業的發展來說，備用供應商也很重要。我們不能受製於人。”
“那對備用供應商有什麼要求？”
“首先應具備足夠的生產和供應能力，能夠滿足我們生產的需求，並且能夠及時響應突發情況下的訂單。一句話，就是他們隨時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準供應商。”
“好的，李總。這樣的工廠不難找。”
“還有，此事你不要聲張，你暗地裡進行。我們備用供應商名單，也不要公布，我倆知道就行了。”
“李總，你這麼做，是在防那些供應商反水嗎？”
“世事難料啊！在利益麵前，沒有誰是靠得住的。”
“那倒也是。行，那我這就尋找備用供應商。”
“不僅僅是這12家企業，所有我們自己不能生產的供應商，都要找好兩家以上的備用供應商。我給你一年時間，必須辦妥。”
“明白，李總。”
這時，李雲海桌麵上的電話響起來。
他接聽電話，聽到劉傑的聲音傳了過來：“兄弟，我今天結婚，來喝我的喜酒！”
李雲海半天沒反應過來。
劉傑喂了一聲：“你聽明白了嗎？我說我今天結婚，你必須來喝我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