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茵笑道:“雲海,你放心,我們兩家工廠的環保,都做得很到位。不是你說的嗎?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絕對不能因為省一點小錢,而破壞了青山綠水。”
李雲海道:“那就沒事了。我現在過去。”
施文茵道:“好,我在廠區等你過來。對了,雲海,他們這次來考察,並沒有通知我們,我們還要不要迎接?還是任由他們自行參觀?”
李雲海笑道:“你現在知道了,當然得去迎接。人家好歹也是個領導。”
施文茵說我知道了。
李雲海放下電話,覺得這事太過蹊蹺,便打電話回家裡詢問唐玉霞。
唐玉霞說道:“這應該是新班子上任以後的正常操作。四海工業園區,現在是西州最大的工業園,對整個西州乃至全省的經濟發展有著指導作用。新班子前往考察也在情理之中。”
李雲海道:“媽,如果是走正常程序下來考察,那當然沒有任何問題,可是他們連聲招呼都不打,這是不是有些奇怪了?難道是想抓我們的什麼不是?”
唐玉霞道:“你彆想多了。每人的行事作風不一樣而已。有的領導喜歡警車開道,有的喜歡微服私訪,就是想看到最原本的樣子,沒有經過任何人安排的樣子。”
“嗯,也有道理。那我先過去看看。媽,你的工作有去向了嗎?”
“定了,到省署工作,還是分管商業這一塊。”
“哈哈,那就太好了,恭喜媽媽!”
“一家人,就彆說這些話了。現在任命還沒有下來呢!你彆出去亂說。隨時都有可能更改。”
“知道了,媽。”
李雲海放下電話,心情一暢。
他喊上莊勇,前往四海工業園區。
李雲海到達的時候,考察團已經到了四海光刻機廠。
西州大多數人事並沒有改變。
這些人李雲海大都認識。
李雲海走了過來,笑著和一眾領導打招呼。
站在C位的那個人,正是林振邦的替代者,趙敬文。
趙敬文梳著大背頭,頭發梳得絲絲不亂,發量有些稀少,顯得柔軟又蓬鬆,發際線後移得厲害,露出一個又大又亮的額頭。
此公個子不算高,一米七左右,人長得瘦,雙目卻炯炯有神,特彆是兩個魚泡眼袋,看著很有威嚴。
“趙領導好!”李雲海還是第一次和他見麵,之前在電視新聞裡看到過他。
趙敬文不苟言笑,和李雲海握握手,說道:“李雲海同誌,你好!你在西州做出了一番好成績啊!不錯!我們是專程過來學習的,怕打擾到你們工作,就沒有通知你。”
之前在梅山地區的趙專員,此刻也調到了西州,在市署工作。
李雲海和趙署長握手時,低聲問道:“領導,今天這一趟,有什麼說道?”
趙署長拍拍他的手,說道:“例行公事,不必在意。”
李雲海陪著眾位領導聊了聊天,說不知道各位要來,多有怠慢。
然後他陪同眾人前往工廠視察,親自向他們講解工廠的生產線流程,以及為環保做出的措施。
四海集團一切手續都是合法合規的,也足額按時繳納了稅收,各項環保措施也做得很到位。
隻要不是有人故意要搞事,李雲海完全不必害怕。
光刻機和內存生產線,這些都太過高端,而這些領導年紀都偏大,跟他們講解,他們聽了也隻是一知半解,不明覺厲。
視察完四海工廠後,趙敬文問道:“李雲海同誌,四海集團現在有多少國企的股份?”
李雲海道:“四海集團是一家股份製公司,但國企並沒有占股。”
“哦?四海集團是私營企業?”趙敬文很是吃驚,“我一直以為,四海集團是國有占股企業!”
李雲海心想,不知道你這個印象是從何而來?你來我們公司調研考察之前,就沒有先做一番調查嗎?
這些話他當然不敢說,隻道:“四海集團一直以來都是私營企業。”
趙敬文身邊一個青年人說道:“不對吧?每年的廣交會,你們都有參加,怎麼會是私企呢?私企怎麼可能有資格參加廣交會?”
看此人的穿著和年紀,多半是趙敬文的秘書。
李雲海心想,麻煩來了!
總有人揪著這點事情不放手!
李雲海淡定的說道:“四海集團很大,名下有很多工廠、分公司。像天華大酒店,我們四海集團就是最大的個人股東。但這些工廠,國企沒有占股。”
趙敬文哦了一聲:“現在國家鼓勵私營經濟的發展,你們四海集團趕上了好時代!很不錯嘛!一家私營企業,沒有政署的扶持,也能做到這麼大,實屬難得啊!”
李雲海道:“感謝政策,感謝領導。”
趙敬文道:“像四海集團這種高科技產業,如果能得到扶持,是不是能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李雲海心想,天上不會掉餡餅。
林振邦在西州的時候,都沒有給過四海集團什麼關照。
趙敬文來了,還能怎麼扶持四海集團?
省裡有多少錢?
又有多少錢可以投入到四海集團來?
李雲海心知肚明。
所以他謙虛的說道:“我們四海集團崇尚艱苦創業,自力更生,不問國家要政策,一腳一步自己走。我相信四海人,一定能闖出一片藍藍的天。”
趙敬文顯然還有後文要說。
可惜的是,李雲海並沒有按常理出牌。
如果李雲海說一聲希望得到省裡的扶持,那趙敬文就有話可說了。
此刻,趙敬文一時間沉吟不語。
眼前的李雲海,看著年幼,實則精明厲害得很。
這一點大大的出乎趙敬文的意料之外。
趙敬文身邊的秘書秒懂老板的意思,說道:“李總,話也不能這麼說,四海集團既然在落戶在西州,那當地的領導肯定要給予一定的關心和關照,你要說完全沒有受到過領導的關心和關照?那你們又是怎麼進的廣交會呢?”
李雲海嗬嗬一笑:“我們能進廣交會,是因為我們四海集團有港資合作,合資企業是可以參加廣交會的。另外,我們在廣交會上的表現十分突出,每一屆的成交量,都是省市代表團裡最高的企業。當然了,四海集團能有今天的成就,當然離不開西州這個大環境。所以我覺得,政署隻要把營商的大環境做好了,那我們企業的經營工作就能如魚得水。”
趙敬文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在他看來,李雲海雖然不是體製內的人,但說話行事,卻比他身邊的秘書還要圓滑!
這分明就是一根扔在油鍋裡炸過好幾次的老油條啊!
說話滴水不漏。
其他人隻是陪著笑,並不知道趙敬文到底要做什麼。
就連今天這場考察,也是臨時發起的,所有人等到上了車,才知道要去哪裡。
誰讓趙敬文是最大的老板呢?
他說出來的話,誰敢不聽?
趙敬文微一沉吟,緩緩說道:“我們省裡給予四海集團的關心,很明顯太不夠了。李雲海同誌,如果讓國資入股你們公司,這樣一來,公私聯營,你們公司既可以獲得名正言順的廣交會資格,也可以拿到更多的資源傾斜。我們省裡想照顧你們,也更加理所當然。你意下如何?”
李雲海內心一震!
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他們的目標,是想插手四海集團的股權,想入股四海集團!
李雲海臉色不變,笑道:“感謝趙領導的關心和愛護,我們公司並不缺資金,最近也沒有融資的打算。至於廣交會嘛,能參加固然欣喜,如果不能參加,其實也無所謂的啦!我們現在一年之中,疲於參加全球各類展銷會,很是繁忙。如果西州市不再需要莪們四海集團創下的這點外彙,那我們也就樂得清閒,每年可以多休息一兩個月了!”
這話可謂是綿裡藏針!
趙敬文想讓國資插手四海集團的股權,說得很委婉,說是為了四海集團好,這是典型的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做著對自己有利益的事情。
如果四海集團賺不到錢,如果四海集團年年虧損,甚至倒欠銀行幾百億,你看他們會不會投資進來?
李雲海現在的確有傲骨,可以說出拒絕的話來。
彆說一個廣交會了,便是再大的籌碼,也壓不垮李雲海!
兩屆廣交會的成交額,大約是三、四億美元左右。
就算不做這筆生意,李雲海把時間和精力放到其他推銷上,兩個月時間賺到的錢,也不會少太多。
而且他說得很清楚,四海集團參加廣交會,是在為西州市創外彙!
四海集團可以不需要廣交會,甚至可以不需要西州市。
但是,西州市可以拋棄四海集團嗎?
這話是在提醒在場的其他領導,請你們三思而行。
趙敬文顯然是個聰明人,聽明白了李雲海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由此看來,四海集團是真的不需要國資的加入啊?”
李雲海道:“如果我們窮途末路,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定會找趙領導求救的,到時候,還請趙領導一定記得今天許過的諾言,給我們施以援手。”
趙敬文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嗬嗬兩聲。
接下來,考察團來到施氏公司考察。
施氏公司是全省引進的第一家台資公司。
這個意義非常重大。
本省地處全國的中部地區,又非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要想吸引港台和外資進來,何其難哉!
外資企業都是在沿海地區落戶。
施氏公司前來西州發展,當地領導十分重視。
趙敬文見李雲海一直跟著,問道:“李雲海同誌,你可以去休息了。”
李雲海笑道:“趙領導,我和施總很熟悉,這兩家工廠,都是我建議他們過來開的,你們到這邊考察,我理應陪同!對了,我們四海集團,也有施氏公司的股份,所以我們公司可以說是港、台、大陸三資公司。”
趙敬文又自一愣。
如果四海集團隻是一家單純的私營企業,那就很好拿捏。
現在居然是三資企業!
那就不好辦了!
合資企業的確可以參加廣交會,這一點趙敬文比誰都清楚。
國資想入股三資企業肯定也比較困難,因為不是李雲海一個人說了算。
李雲海也是在提醒趙敬文,不要再打四海集團的主意了!
施文茵率人迎了出來。
她穿著一套牛仔衣褲,紮了個馬尾,穿著馬丁靴,一身清爽乾淨,又英姿颯爽。
“各位領導好!”施文茵滿麵春風的笑道,“領導太多了,很多還很麵生,李總,請幫我介紹一下吧?”
李雲海便在旁邊一一介紹。
施文茵請大家到辦公室奉茶。
趙敬文道:“不必喝茶了,我們過來看看。這是PCB基板廠?”
施文茵道:“對的,這是PCB廠。那就請各位領導到廠房參觀吧!我們的車間都是無塵車間,需要穿專用的工作服,請各位到這邊更換。”
視察完畢,李雲海和施文茵都挽留趙敬文等人吃飯。
趙敬文擺擺手說道:“不必了,我們是出來工作的,回家吃個工作餐就行。我們下午還有彆的事要忙,就不打擾了!你們企業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政署幫忙解決。我們是為你們服務的,不要不好意思開口。如果下麵的人工作懶散,作風拖遝,甚至故意為難你們,吃拿卡要!那你們直接來找我!”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也是說給同行人聽的。
李雲海一時間還真有些迷惑,不知道這個趙敬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他是好?
還是壞?
其實一個人的好壞,是很難評定的。
每個人都會有好的一麵,也可能存在惡的一麵。
李雲海現在很難下這個決定,也不知道趙敬文對待四海集團是個什麼態度。
不過有一點,李雲海可以肯定:如今的四海集團,早就長成了參天的大樹,不是誰想砍就能砍的,也不是誰想捋幾把葉子,就能捋得下來的!
一切,得看李雲海本人願不願意!
送走趙敬文一行人後,李雲海匆匆回到公司,打電話向遠在北金的林振邦做了彙報,將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或許林振邦能幫他做出最正確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