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交會的倒數第二天。
來逛展的外商比以前更少了。
李雲海對拿更多的訂單,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他找到郭婉華,商量到全國各大城市開店的事情。
開這樣的店,需要用到派奇公司的大型工程機器和印刷設備。
派奇公司的主營業務,就是做印刷這一塊,工程類機器隻是其中幾款產品。
工程打印機,主要應用在一些大型的工礦企業、設計院,這些單位需要用工程打印機打印大幅麵的設計圖紙;此外,房產公司的建設單位用作複印藍圖使用。
要做廣告印刷的話,就需要更加專業的設備。
其中最重要的一款設備,叫UV打印機。
UV打印機的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當時人們開始利用紫外線(UV)固化技術在印刷行業中應用。這是一種高科技的免製版全彩色數碼印刷機,不受材料限製。最初,這種技術主要用於印刷靈活的包裝材料和塑料薄膜等材料上。
八、九十年代,隻有高端的廣告和招牌製作,才會使用到這種印刷。
UV打印機真正的普及到民用領域,是2000年左右的時候。
國內有人研發出平板印刷機,萬能平板打印機,售價8萬到12萬之間,讓普通的文印店也買得起。
李雲海當然知道平板打印機。
但以現在的技術,不知道能不能研製出來?
平板打印機,使用的還是UV打印原理,隻是把整套印刷設備,集中在一架不算太大的機器上。
可以說,這是一款功能更加強大、更加全麵的工程打印機。
文印界還有最重要的兩款機器,一款是噴繪機,一款是寫真機。
不過這個時代的噴繪機,那可是天價設備!
最開始,國外進口的要幾千萬一台,就算降到幾百萬一台,一般人也隻能望洋興歎。
這些機器,國內都還沒有研製生產出來。
李雲海想在文印產業站穩腳跟,這些設備他都繞不開。
但飯要一口一口吃,一口吃不成胖子。
機器的研發也要一個一個來。
李雲海當前最重要的研發項目,還是彩色噴墨打印機以及大幅麵打印機。
當今社會上對噴繪、寫真這些需求並不高,也可以用其它方式替代。
比如說印刷,或者手工製作,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郭婉華當然願意和李雲海合作,提供相關的機器。
李雲海說道:“郭姐,你有沒有考慮過,把派奇工廠遷到內地來?成本最起碼可以降低一半以上。”
郭婉華當然早有此考慮,笑道:“派奇公司馬上就要賣給你了,到時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一個女人,管理這麼大的工程機械公司,實在有些費力氣。你一個大男人,又是學這個的,你來管理,肯定比我管得好。”
李雲海問她,有沒有和陳美琳商量過?
郭婉華說,已經聯係過女兒,美琳說無所謂啊,反正她對這些冷冰冰的機器也不感興趣。
李雲海心想,那自己就買下派奇公司好了!
他正好想做工程類印刷機器,收購派奇公司以後,順勢可以做大型打字機的研製。
李雲海決定,在國內最主要的城市,特彆是梅山人開打字複印店比較多的城市,各開一家大型的圖文廣告店。
這家店的定位,和普通的打字複印店不同,將具備大型圖紙的打印、各類印製品的製作能力。
為了方便管理,李雲海將在四海集團旗下,設立一家分公司,就叫四海圖文廣告公司,管理全國各地的圖文廣告店。
這家公司可以幫助全國各地的打字複印店,承接他們現在還沒有能力製作的工程圖紙、印刷、廣告、招牌製作。
每個城市隻需要有這麼一家店,所有的小店承接業務後,都可以來找大店製作。
這樣的圖文廣告店,生意也是很大的。
李雲海和郭婉華商量完畢,便著手擬定成立分公司的計劃。
他回到自己的展位,用打字機把想到的細節打出來。
兩個外商走了進來,工作人員上前接待。
“哈嘍,你用的這是什麼機器?”一個高大的外商指了指李雲海手裡的打字機,問道。
“這叫四海電腦打字機。”李雲海說道,“這是一款全能的打字機。”
“也可以打英文嗎?”
“可以,支持幾種語言的輸入。”
“哪裡買的?”
“這是我們公司生產的。”
“哦!給我一台看看。”
李雲海讓人到隔壁搬了一台過來,插上電源,調到英文輸入模式,請外商試用。
外商打字的速度很快,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經常打字的人。
“這樣的機器,多少錢一台?”外商問。
李雲海先問他是批發還是隻買一台?
外商道:“當然是批發,廣交會上不都是批發嗎?”
李雲海說,我們的批發價是3500美元一台。
外商聽到這個報價,微微沉吟。
李雲海問他來自哪個國家?
四海電腦打字機,現在售賣的國家和地區還不算多,很多人沒有見過,也不奇怪。
外商說他來自英國,以前也來過廣交會,怎麼沒有看到有這麼好的打字機?
李雲海說我們去年秋季廣交會也來過,可能你錯過了,沒有留意到。
外商點點頭,問他:“這樣的機器,我要采購多少才能算是批發價?”
李雲海說至少要拿1000台以上。
外商說OK,那我就先拿1000台。
李雲海問他叫什麼名字?做哪個行業?
外商說了一串人名,說你叫我安德魯就行了。
安德魯是開連鎖商場的,他本身是個兼職的作家。
他用過四海打字機後,覺得這款打字機簡直太完美了,雖然價格有點貴,但功能齊全,還具有電腦的功用,比起買一台電腦外加打印機來,就要便宜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打字機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人用電腦打字,很容易受到乾擾。用打字機打字,更能專注於打字。
李雲海說你真不愧是專業打字的,理解得很透徹。
安德魯因為自己很喜歡這款打字機,所以拿一千台回去,放到自家的連鎖商場售賣,他這是把打字機當成電器賣了。
當然這也是可以的。
安德魯的想法,給了李雲海新的啟發。
為什麼不把四海打字機,當成一款電器,擺放到各大商場的專練售賣呢?
逛辦公設備用品商店的人畢竟不多,而逛商場的人卻多了!
把產品放到電器專櫃,可以讓更多的人看到這款產品。
李雲海又想到,需要用到這款打字機的人群,或許不會逛商場,但一定會逛書店。
所以,國內的各個圖書城、新華書店,也應該鋪貨。
新華書店現在還沒有開通商業櫃台,但是凡事都可以談,可以合作!
商人嘛,凡事都可以商量。
安德魯和李雲海簽了合約後離開。
林芝在旁邊笑道:“你厲害啊!守著打印機展位,卻幫我賣了一千台打字機!”
李雲海笑道:“哈哈!這說明你得努力了!”
他把趙金平喊了過來,把自己想到各地開打字機專櫃的想法說了出來。
林芝笑道:“把打字機賣到商場去?還要賣到新華書店去?這能行嗎?”
李雲海道:“我覺得可以。打字機是一款工具,很多人都用得到,隻不過普通人都沒有機會接觸到我們的產品。你彆以為我們打了那麼多的廣告,就每個人都看得到。很多文字工作者,可能並不看電視,特彆不看廣告。而他們才是打字機最龐大的潛在消費人群。”
趙金平一拍大腿,說道:“有道理啊!李總,你這是絕招!那我們聯係各個商場和新華書店。”
林芝笑道:“我也覺得此事靠譜。我們廣撒網,總有人願意跟我們合作。能讓我們進場自然更好,不能讓我們進場,我們換一家繼續談判。”
趙金平說道:“我估計難度不大,這事肯定能辦成功。隻是,每個商場和新華書店都要開專櫃的話,豈不是要招很多人?是不是直接放到電器櫃台銷售比較好?”
李雲海認真的考慮了一下,說道:“還是招人吧!如果櫃員不認真推薦,不知道怎麼介紹產品,是不會有人購買的。我們自己招人,進行培訓,肯定更有效果。明天廣交會就結束,趙總,回到西州後,你先聯係本地的商場和新華書店,一定要全部拿下來!”
趙金平精神振奮的說道:“請李總放心,我們本省的商場和新華書店,莪一定能拿下來!”
李雲海揮了揮手:“好了,去工作吧!最後一天半時間,看看能不能再接幾個單子。”
轉眼到了廣交會的最後一天。
李雲海的四海集團,拿到了3.2億人民幣的訂單。
最後一天再怎麼發奮,5億的目標多半也是難以完成了。
柳如意等人今天是最後一天來廣交會工作。
中午結完賬,李雲海向她們表達了謝意,說下半年的秋季廣交會,你們如果都有空的話,歡迎你們前來幫我的忙,工資我可以再漲一點。
柳如意說,她們馬上就要畢業,還不知道分配到哪裡呢!以後有緣再見吧!
到下午三點多鐘,外商稀少。
很多展位已經開始打包,準備收攤回家了。
李雲海看著稀稀落落的展館,心想我們也可以離開了。
3.2億的成交額,以一半的純利潤計算,可以賺到1.6億!
也算是不錯的戰績了。
林芝和沈秀蘭都過來詢問:“是不是收攤算了?我們一個代表團的參展商,他們都在打包了,外商都沒有幾個人了。”
李雲海笑道:“先彆收,就算是坐,我們也要坐到最後一刻。”
林芝和沈秀蘭笑了笑,又回到展位。
下午四點鐘,唐玉霞過來巡視。
隻見她臉色鐵青,一臉的不高興,指著那些正在收場的參展商,大聲的訓斥他們,說道:“你們這是要早退嗎?廣交會還沒有結束呢!你們嫌訂單拿得太多了?急著回家抱老婆呢?你們要是這種態度,下一屆不用再來了!“””
那些參展商個個都嚇懵了!要是把他們企業的參展資格取消,那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也不敢頂嘴,連忙把打好的包又給解開來,該擺的擺上。
李雲海微微一笑,他就料到唐玉霞會來檢查工作。
因為西江省本屆參展的成績不理想,沒有達到唐玉霞的預期,她正生氣呢!這個時候,誰要是敢早退,等於是觸她的黴頭。
唐玉霞看了一眼四海集團的展位,徑直往那邊走過去。
李雲海的展位居中,不靠前,也不靠後。
但他很想爭一爭最前麵的展位,最好是十字路口的那種大展位,把自己的所有產品,全部擺放在一起,十分醒目!
李雲海想著,下一屆廣交會,看看能不能爭取一個最佳展位。
正想著,幾個外商談笑而來,徑直走進了中間的打字機展位。
林芝和趙金平都在那邊,他們起身接待。
李雲海也沒有過去幫忙,任由他們發揮。
又有兩個外商走進了李雲海的打印機展位。
李雲海也懶得起身,任由工作人員推介。
果然,沒有奇跡發生,這兩撥外商了解一下又離開了。
下午六點鐘,1986年的春季廣交會,正式結束了!
李雲海的四海集團,以3.2億人民幣的成交額收官。
眾人一起打包。
他的展台很容易收拾。
晚上,李雲海請大家吃飯,然後回家休息。
林芝和沈秀蘭明天將隨唐玉霞他們一起回西州。
李雲海則要和龔潔一起,前往米國一趟。
他倆的簽證都沒有到期,買了機票就可以前往。
當天晚上,李雲海和林芝難舍難分。
兩個人恩愛了好幾次,把李雲海累得倒頭便睡。
次日,林芝等人離開花城回西州。
李雲海和龔潔要前往米國,有兩條路線,一是飛上海,再飛米國。二是飛到香江再轉機。
兩人對上海比較熟,便決定先飛上海。
他們乘坐的航班,當天下午到達上海,他們當即前往購買飛米國的機票。
誰料要明天才有航班。
李雲海和龔潔麵機相覷,也隻能買了明天的機票。
龔潔嫣然笑道:“李總,我們隻能在上海逗留一夜了。要不去我家吧?”
李雲海知道她家人口多,也未必有床位給自己住,說道:“不好意思前往打擾,你回家去吧,我找個酒店住一個晚上。”
龔潔道:“那算了,我也不回家,跟你一起住酒店吧!林芝跟我說過,讓我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我要是回家去住,誰來照顧你呢?”
“你還真聽她的話啊?我一個大男人,生活可以自理,不需要人照顧的。”
“那不行!反正我已經跟家裡人說過了,我要飛一趟米國,沒空回家。”
兩人來到市區,下榻在和平飯店。
和平飯店是上海外灘曆史建築風景線上標誌性的高層建築,也是上海的城市名片。
李雲海進了房間,稍事休息。
林芝他們還在車上,要明天才能到達西州。
等林芝到了西州,李雲海又上了飛機。
他倆要多等兩天才能通電話了。
臨近夏天,天黑得晚。
李雲海和龔潔到飯店吃過飯,便到外灘散步。
外灘位於HP區的黃浦江畔。
80年代的外灘,已經是上海的特色旅遊區域,已成為上海的象征。這裡擁有52幢哥特式、古希臘式、巴洛克式的建築,眾多難得一見的建築彙聚一起,成了一處建築藝術的殿堂。馬路上車來車往,江邊的步行道上,人來人往。
龔潔戴了一頂寬簷草帽,既遮風,又擋住了她那張明星臉。
“賣花嘍!賣花嘍!先生,買一束鮮花送給女朋友吧!你女朋友長得這麼漂亮,買一束吧!”一個賣花姑娘,專門找年輕的情侶賣花。
她看到李雲海和龔潔,便死跟著不放,一直把手裡的鮮花往李雲海麵前伸:“先生,買一束!”
李雲海差點絆到她的腳,實在被她纏磨不過,便問道:“這花多少錢一束?”
賣花姑娘把一束手往他手裡塞,說道:“5塊錢一束,有9朵花!”
李雲海心想,我在花城買的花,才1毛5分錢一朵,一樣的芍藥花,這裡貴了這麼多!
他也懶得計較,掏出五塊錢來,買下了一束花,順手遞給龔潔。
龔潔接了過來,嫣然笑道:“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束花。”
李雲海背負雙手,看看江麵上的遊輪和海鷗,說道:“但絕對不是你收到的第一束花。對嗎?”
龔潔俏臉暈紅,說道:“這話要看怎麼說,這難道是你送給女人的第一束花嗎?”
李雲海愕然一笑:“不是。”
龔潔聞了聞花香,說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之前收到過誰的花呢?我有那麼多的影迷,他們也送給花給我啊!”
兩人在江提攔杆邊站定,眺望對麵的浦東風光。
夕陽西下,一道殘陽鋪在江麵上,幾艘貨輪鳴著汽笛駛過。
李雲海手撐在扶欄上,笑道:“我沒有介意啊!”
龔潔斜倚著欄杆,笑道:“你就是介意,你要是不介意,你就不會說出來。”
李雲海扭頭看著她,說道:“你這不是自做多情了嗎?我有未婚妻了,我又沒想和你怎麼著。你以前收到多少鮮花,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龔潔的俏臉,瞬間黯然失色,她輕輕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的往前走,也不喊李雲海。
她這是在賭氣呢!
李雲海也不追她,就站在原地,吹著涼爽的江風,看天邊那輪紅日和火紅的晚霞。
他沒有哄女人的習慣。
何況龔潔還不算是他的女人。
連親密一點的朋友都算不上。
剛才那束花,不過是機緣巧合,買了下來,隨手送了給她。
不一會兒,龔潔又轉身回來了,站在他身邊,問道:“喂,你都沒看到,我不在你身邊了嗎?”
“看到了啊!我看著你離開的。”
“那你為什麼不追我呢?”
“你不是小姑娘了,你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
“那我之前去米國,又是誰拉我回來的呢?”
“呃——我隻是給了你一個建議。最後的決定,還是你自己做的。”
“唉,有時候,我覺得你很近,有時又覺得你很遙遠。”
“不奇怪,這是因為你的感覺變了。對於三十歲以後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而對於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你這是變相的提醒我,我年紀大了嗎?”
“是的,龔姐,你不年輕了,你不能再像小姑娘一樣使性子,我想沒有人會哄著你。還有,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情人,我沒有哄你的義務。”
“你這個人說話,真的很傷人心。”
“我一向如此,隻是你今天特彆的敏感?”
“有嗎?我看你才特彆的敏感吧?”
“龔姐,你太在乎彆人的看法了。有時候,我們活得很累,並非生活過於刻薄,而是我們太容易被外界的氛圍所感染,被他人的情緒所左右。其實你是活給自己看的,沒有多少人能夠把你留在心上。”
李雲海的話,給了龔潔心靈上的衝擊。
她默默的站在李雲海身邊,江風吹起她黑亮的秀發,絲絲縷縷的,打到了李雲生海的臉上。
“這花,代表了什麼?”她忽然問道。
李雲海一怔,說道:“代表什麼?不代表什麼。”
“算了,你不願意說,你也不願意麵對。那我們就都當啞巴好了。”
“喔!風大了,我們走一走吧!”
兩人剛轉過身,看到有兩個背相機的人一直在盯著龔潔看。
他們看到龔潔的背影,可能已經懷疑是她,但是不敢認。
此刻看到龔潔的正麵,他倆立馬跑上前來,同時舉起手裡的相機拍照。
“龔潔,你好!我們是新民晚報的記者,請問你什麼時候回上海的?我們聽說你在花城拍戲,是不是真的?”
另一個人追著問道:“請問你是是不是談戀愛了?”
龔潔被他們攔住了進去,無路可走,隻得說道:“我沒有談戀愛!”
“請問,你手裡的這束手,是誰送給你的呢?這難道不是男朋友送給你的嗎?請問你們什麼時候官宣結婚?”
龔潔對李雲海道:“我們回去休息了吧?我忽然覺得這裡一點也不好玩。”
李雲海微微一笑,陪著她往回走。
那兩個記者又跑了上來,追問道:“請問你身邊的這位先生是誰?是送花給你的人嗎?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們是不是在秘密的交往?”
龔潔把手裡的花,往記者身上一扔,說道:“誰說送花就代表愛情了?也有可能是施舍呢!”
記者慌忙接住了鮮花,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