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和林芝相視啞然,都覺得這事辦得實在離譜,從明天開始,絕對不能再遲到。
幾十年廣交會期間,參展單位無數,能在第一天就遲到的,絕對要算李雲海是第一人了。
李雲海和林芝來到自家的展位時,已經九點半。
廣交會每天上午九點開門,到下午六點結束。
會展上人潮湧動。
四海耗材廠的展位上,隻有李雲海和林芝兩個人。
林芝還不是廠裡的員工,是來友情幫襯的。
兩人站在自家展位,看著外麵人來人往。
來的采購商都是洋人。
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各色人種都有。
林芝也是第一次參加廣交會,看到這麼多的外國人,多少有些好奇心理。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這些外國人,並不像譯製片裡的演員那樣男帥女美。
大多數洋人,都跟國內的普通市民百姓差不多,有禿頭的,也有大胖子,身上還散發著濃鬱的香水味道,讓人聞不習慣。
真正養眼的外國年輕帥哥或者美女,卻不多。
李雲海聽到有人喊:“李先生!”
“郭姐!”李雲海看到郭婉華款款走過來,笑道,“我還說要去拜會你呢!你倒先來看我了。”
郭婉華穿著一件華麗的長裙,披一件針織開衫,裙擺飄逸,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朵。臉上塗著淡淡的粉底,唇上抹著淺淺的口紅,顯得嬌豔欲滴。
她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成熟女人的韻味,令人深深沉醉。她打量他的展位,點頭說道:“很不錯。有一個專業的展位比較好。生意如何?”
李雲海苦笑一聲,說我們遲到了,剛來不久,彆說開單了,還沒有采購商進店呢!
郭婉華說你和我一樣,我們售賣的都是專業產品,一般人看一眼,跟他們的行業無關,就不會進店裡來了解。
每個采購商,都是帶著明確的目標和使命來的,不管是老板,還是企業的采購員,他們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如果是吃的穿的,彆人還可能隨意的進來逛上一逛,順便給自己或家人買一點便宜的東西回去用。
但像工程機器、CCA、碳粉之類的,彆說普通人用不上,就是一般的企業單位也用不上。
這些采購商裡麵,能有幾個跟這些行業有關係呢?就算有同行,還得人家看得到你的鋪麵,還得人家看得上你的產品。
所以,李雲海說的25000次機會,也許不過萬分之一而已。
聽了郭婉華淡定的分析,林芝啊了一聲:“那豈不是很難開單?”
郭婉華用手扶著光潔的額頭,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反正我們還沒有開過單,一場廣交會開下來,每天能有幾個采購商進來谘詢一下,就是最大的成就了。你們得學會寂寞。”
林芝和李雲海麵麵相覷。
他們想大展宏圖的心思,瞬間就冷淡了許多。
李雲海不由得想,自己這個展位,還是把西州皮革廠擠下去,這才上的位。
而西州皮革廠之所以被開除參展資格,就是因為連續幾屆參展卻不開單。
現在倒好了,自己頂替上位,如果也不能開單,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郭婉華和李雲海聊了聊天,約定晚上一起吃飯,然後施施然離開。
參展商的午飯,都是在場館內解決,或者自己帶飯,或者購買快餐。
林芝望著郭婉華挺拔秀麗的背影,說道:“她真美,彆看她30多歲了,看著比小姑娘還有吸引力。”
李雲海抓了抓腦門心,他現在一門心思,隻想怎麼樣開個單。哪有時間去看郭婉華曼妙玲瓏的背影?
不管賣多少,哪怕來個人零售幾瓶回去也好啊!也當是開了市。
四海耗材廠的展位,門頭的宣傳語,和其他展位一樣,都是采用漢英雙語標識。
就連產品的包裝上,也標注了漢英說明。
一來顯得很專業,二來也方便外商觀看。
李雲海也知道,自己做的這個行業,跟絕大多數采購商都沒有關係。
開單的事情急不來。
他拿出當初在五一文門市部外麵守株待兔的耐心,靜候顧客上門。
以前他一個人,都能應付無聊的時光,現在至少還有林芝陪伴著他,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不至於太無聊。
一個上午過去了,連進展位來詢問的采購商都沒有。
李雲海讓林芝看店,他則到外麵去買了飯菜回來吃。
場館有賣快餐的,但李雲海看了一眼,發現都是大鍋菜,油水少,菜式也不好吃,便到外麵的餐館買了好菜打包回來吃。
他們事先準備好了飯盒和水壺,因為知道要在這邊吃中午飯。
“哇,白切雞!”林芝打開飯盒,低頭聞了聞,笑道,“還有燒鵝,白灼蝦,都是我喜歡吃的!雲海,我們一分錢沒賺,卻吃這麼奢侈,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那你彆吃,看著我吃。”
“不行!一起吃!”
李雲海另外打包了一份飯菜,遞給林芝,說道:“你把這份送給你媽媽,我估計她吃不慣快餐菜。”
林芝嫣然笑道:“喲,你有心了!哎,你就沒有給秀蘭也打包一份?”
李雲海明知故問:“我給她打包乾什麼?她又不是沒有錢,想吃什麼,自個不會買嗎?”
林芝嘻嘻一笑,拿著飯盒送給母親。
唐玉霞他們正準備買盒飯吃,可巧女兒就給自己送飯來了,笑道:“這女兒沒白養,知道疼媽媽了!”
林芝抿嘴笑道:“媽,你誇錯人了,這是雲海買給你吃的。他說怕你吃不慣盒飯。”
唐玉霞驚訝又感動,說道:“難為他費心想著我,替我謝謝他。”
林芝揮了揮手:“謝什麼啊,一家人!”
唐玉霞無奈的笑了笑,打開盒子,一股菜香撲鼻而來,聞著就餓,看著就好吃。
劉傑他們自去買了盒飯,盒飯並不便宜,而且一點也不好吃。
“一個肉絲炒紅蘿卜,一個青豆芽,一個荷包蛋,就這樣的飯,賣5塊錢一份!和火車上一樣的貴。”劉傑看了直搖頭。
沈秀蘭倒是沒有太多挑剔,說道:“有兩塊錢的盒飯,你又不買?”
劉傑誇張的叫道:“兩塊錢的盒飯?那能吃嗎?連肉和蛋都沒有呢!”
唐玉霞吃得津津有味,批評道:“劉傑,有肉和蛋吃,你就知足了吧!想想鄉下,還有多少人連溫飽都達不到。即便是粗糧紅薯,有些人家還不一定能往飽了吃。”
劉傑嘿嘿笑道:“那是,紅米飯,南瓜湯,那也是人間美味。”
唐玉霞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說道:“現在日子好過多了,以前艱苦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每餐飯裡都要摻紅薯絲。一年裡頭,有三四個月是吃紅薯的。”
劉傑大口大口的扒著飯菜,點頭說道:“我倒是挺喜歡吃煨紅薯的。又香又甜。”
唐玉霞指著他,淩空點了點,說道:“你偶爾吃一餐,當然覺得新鮮,讓你連續吃上三個月,還沒得其他飯啊、菜啊吃,保證你看到紅薯就想吐。”
沈秀蘭吃著兩塊錢一份的快餐,也沒覺得有什麼委屈,甚至還覺得太過浪費了,一個人一餐飯就吃了兩塊錢。
唐玉霞胃口小,李雲海給她滿滿塞了一盒飯菜,她吃不了這麼多,夾了些雞肉和蝦子放到沈秀蘭碗裡,說道:“我沒吃過的,你也吃一點吧,這是李雲海買給我吃的。”
沈秀蘭說了一聲謝謝唐局,看著碗裡油光發亮的白切雞和通體紅亮的白灼蝦,不由得想,李雲海和林芝,此刻也在吃著山珍海味吧?
在來花城的列車上,沈秀蘭終於知道了林芝和唐玉霞的關係。
以前很多解釋不通的事情,也就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林芝是唐局的女兒,難怪李雲海能進商業局工作,還能當上科長。
一方麵固然是因為李雲海本身有能力,但是另一方麵,如果沒有唐玉霞的幫助,李雲海肯定當不上這個科長。
沈秀蘭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他是因為傍上了高枝?所以才離開我的嗎?
這個疑問,有如針刺一般,紮在沈秀蘭的心尖上,讓她吃什麼都不香,做什麼都不得勁。
唐玉霞吃過飯,正要起身。
沈秀蘭伸出手來,說道:“唐局,飯盒給我,我去洗了,然後還給李雲海吧!”
唐玉霞笑著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沈秀蘭來到洗手池這邊,正好看到李雲海也在洗飯盒。
“給我吧,我來洗。”沈秀蘭碰了碰他的胳膊。
李雲海笑道:“不用,我自己洗。你的也給我。”
沈秀蘭白了他一眼:“哪有讓男人洗碗的道理?也就你這麼摜勢她。你們現在是熱戀期,你當牛作馬都願意,你還能為她勞作一輩子不成?這樣的大小姐,虧了你喜歡!”
李雲海尷尬的說道:“秀蘭,不是你說的這樣,其實林芝也很會做家務。在西州的時候,都是她幫莪做飯菜呢!”
沈秀蘭輕輕哼了一聲:“你就吹吧!她偶爾做一餐飯,我是相信的,但飯後的碗,絕對是你洗。對不對?”
李雲海哈哈笑道:“你長了千裡眼不成?”
沈秀蘭洗好了飯盒,定定的看著李雲海。
李雲海抬起胳膊,擦了擦臉,笑道:“我臉上臟了嗎?”
沈秀蘭聲音低沉的說了一聲沒有,忽然鼓起勇氣問道:“雲海,你離開我,是不是因為有了林芝?你知道她家世顯赫,能帶給你更好的幫助?所以你才不要我了?”
“什麼?”李雲海霍然盯著她,沉聲說道,“你怎麼能說這個話?在和你分手之前,我和林芝隻是普通朋友,充其量也隻是認識而已。我們為什麼分的手,你忘了嗎?需要我再次提醒你?”
沈秀蘭咬著嘴唇,聲音顫抖的說道:“是嗎?我們之間,就真的這麼分開了嗎?”
李雲海看她情緒激動,又見附近人很多,便拿著飯盒,和沈秀蘭走到消防通道來聊天。
“秀蘭,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又何必再糾結這個問題呢?”
“我總有資格知道原因吧?我們畢竟相愛過,是不是?你告訴我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們家裡人的反對嗎?”
“他們反對,我可沒有反對。你是和我在一起,又不是和我的家人在一起!你這個理由不成立!”
“那你那天晚上,還沒有出來找過我呢!”
“我找過你,你不在家裡,我等了你一個小時,也沒見著你。我後來一直在擔心你來著,我還到江邊去找了一圈,怕你想不開去自尋死路,我到大半夜才回家。”
李雲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他來說,現在糾結這些,已經毫無意義。
就算他對沈秀蘭還有餘情未了,他能扔下林芝,再和沈秀蘭在一起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秀蘭,我和林芝已經是很親密的朋友關係了。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和你之間,這一輩子不可能在一起了。或許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因為我曾經想象過,我們在一起過日子,結果過了一輩子也沒得到幸福。”
“幸福?這個問題,在我們畢業後,你第一次去我家的公共汽車上,你就問過我,我也回答過你。我說,有你在,就是我的幸福。言猶在耳,你心已變!”
“行吧,秀蘭,你就當我是個渣男好了。你不理解渣男的含義吧?就是壞男人的意思。”
“不,你明明不是壞男人!壞男人不會像你這樣疼女生!”
“唉!那我以後不再疼你便是了!快回去工作吧!”
李雲海回到店裡,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
再厲害的人,也很有可能因為某個事情而影響到心情。
林芝還以為他是因為生意不好而煩心,開導他說道:“不開單的參展企業,又不隻咱們一家。你也不用著急。今天隻是頭一天,還有十幾天呢!很多采購商還在來的路上。”
李雲海微微一笑,收拾起淩亂的心情,說道:“我沒事。就算不開單,我們至少也體驗過了,也努力過了。光彩牌耗材,肯定會大放異彩,因為我們是全球第三家研製生產出這種產品的公司!除了東洋,也隻有我國能生產了!”
林芝燦然一笑,她的笑容,恰如淌過的溪流,柔和恬靜,又恰似那懸掛的一彎新月,皎潔光亮。
李雲海看著她甜美的笑,心裡的煩惱也隨之清除。
三個外國人站在展位外,抬頭看著招牌,又指著裡麵的產品,用英語交流。
李雲海走出來,遞上一份宣傳材料,用英語介紹這些產品。
林芝的英語水平很一般,還好有姑姑林小鳳平時教她一些,勉強能聽懂一點。
但要和外商流利的溝通,顯然還做不到。
可是李雲海居然能做到這一點,再次讓林芝刮目相看。
李雲海的語言底子,大多數是從前世帶回來的記憶,加上要來參加廣交會,這些天他一直在惡補英語,特彆是跟CCA、碳粉有關的行業術語。
如果你連自己的產品都介紹不清楚,又怎麼指望彆人買你的產品呢?
李雲海流暢的英語口語,贏得了老外的好感。
他們和李雲海交談起來。
李雲海請他們進入展位,拿起一瓶CCA介紹給他們聽,又拿起自產的碳粉,滔滔不絕的介紹這款產品,說這是不含金屬離子的CCA,比市麵上的一切產品都更加先進。
在介紹的時候,他示意林芝打開計算機和複印機。
等複印機完成預熱後,李雲海打印了幾張紙給對方看。
為了證明自己用的是國產碳粉,他取下複印機的粉盒,另外拿了一個空的粉盒,用專門的加粉工具,加進光彩牌碳粉,將粉盒裝進複印機裡,將原料版放回原位,並在設備上選擇添加新原料,然後選擇新替代原料。
外商一直看著他操作,時不時的交流幾句。
李雲海再次開機,預熱,打印。
打出來的文字效果,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外商哦了一聲,發出一聲GOOD的稱讚。
難得有采購商進店,李雲海當然要牢牢的抓住機會,展示完畢以後,便向他們介紹國產CCA和國產碳粉的價格。
因為這是出口,價格肯定比在國內銷售要貴,不然七七八八的費用扣除下來,賣得越多,隻怕會虧得越慘。
東洋的黑色碳粉,在國際上的售價,要略低於在我國的售價,但也需要1萬美元一噸。
1985年1月份開始,美元兌人民幣的彙率,已經上漲到了2.8到2.9之間浮動。
也就是說,一萬美元,相當於2.8萬多人民幣。
而李雲海給對方的報價是1.5萬人民幣每噸,隻需要東洋碳粉差不多一半的售價!
采購商看到了打印的效果,和國外其他產品,並無多大的區彆,低聲討論了起來。
李雲海又向他們報了光彩CCA的售價。
東洋的CCA那就很貴了,100萬人民幣一噸。
李雲海的報價,卻隻要30萬人民幣一噸,三分之一的價格都不到。
林芝大概知道這些產品在國內的售價,因為四海商店就有售賣。
李雲海報價時說的是英語,但林芝也聽懂了。
她不由得想,這不比國內賣的還要貴嗎?
不過她知道,李雲海這麼賣貨,肯定有他的道理,也就沒有說話。
這三個采購商來自歐洲,他們沒有給李雲海名片,也沒有說自己是做什麼的。
但是李雲海有一種直覺,這三個人肯定是同行。
所以他才如此的賣力推銷。
李雲海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銷售秘籍全部用在了這些老外身上。
三個洋人在店裡待了足足兩個半小時,結果一瓶未買,說以後再聯係,拿著李雲海的名片就離開了。
李雲海講得口乾舌燥,卻一無所獲。
林芝端了水來給他喝,說道:“沒關係,有人來看我們的產品,就說明我們的產品是有市場需求的。暫時不開單而已。”
李雲海一口氣灌完了整壺水。
林芝提著水壺和開水瓶,到開水房打水回來。
李雲海看到她手背上起了個水泡,抓住她的手,問道:“剛才燙的吧?”
林芝縮了縮手,說道:“嗯,不小心燙了一下,我沒想到那個水龍頭那麼燙,嚇了一跳,手背碰到了開水。”
李雲海輕輕的在她手背的水泡上嗬氣,說道:“下次打開水,我去打。”
“那我還有什麼用?我也要幫你做事的嘛!未必我來了,還得你照顧我?那我豈不是拖你的後腿了嗎?”
“沒事啊!你陪著我,就是最大的功勞。”
“那我豈不是成了替爺們解悶逗樂的了?哎呀,我是不是特彆沒用啊?什麼事情都不會做,招待外商,我的英文水平不夠。連打個開水,我也不會。”
“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啊?那我不成花瓶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厭煩我的了。嗯,我得努力學習英語知識!”
“學好英語當然好了。你有現成的老師,姑姑和艾米,都是你的老師。你跟她們學,比上大學還要強。”
“早知道就帶姑姑來了!她英語那麼好。”
“廠裡離不開她,我和她都來了廣交會,一來就是二十幾天,那廠裡出了事,怎麼辦呢?”
“說的也是哦!艾米又要上學,沒空過來。看來,隻有我努力學好英語來幫你了!”
這年頭,要招幾個英語口語好的人,和招計算機專業人才一樣的費勁。
專業的人才,不可能到你小工廠來工作,不專業的人才,招了也沒用,還是幫不上忙。
好在李雲海隻賣兩款產品,他隻要把這兩個產品的術語弄清楚了,就能介紹給外商聽。
反正現在有時間,李雲海便教林芝學英語。
林芝的英語有一定的基礎,她聰敏好學,記心又好,學起來也快。
李雲海不需要教她太複雜的語法之類的東西,隻需要把怎麼推銷這兩款產品的話術教給她即可。
他想到一個辦法,用展位現成的電腦,把一整套話術,用英文全部打印了出來。
林芝捧著資料學習,就更快速和便捷。
而且就算她臨時忘了詞,也可以拿資料翻看。
同一套話術,天天講,日日學,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李雲海又把和洋人的常用對話打印出來。
他設想各個情境,想象洋人可能會谘詢的問題,形成了一個文案,這樣一來,林芝隻需要背誦這些文案,就能應對大多數的外商。
兩個人找到了新的事情做,坐在一起學習和討論外語,玩得不亦樂乎。
期間唐玉霞過來看了兩回,見他倆居然在學外語,露出滿意的微笑。
男女兩人在一起,不隻有風花雪月,還有柴米油鹽,還有事業,還有生活。
唐玉霞最擔心的事,就是林芝和李雲海在一起沒有什麼共同話題,而李雲海不過是貪圖林芝的年輕貌美,又覬覦林家的顯赫背景,所以才和林芝好。
經過這些天來的觀察,唐玉霞覺得自己多慮了。
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李雲海都算得上是個良婿。
李雲海和林芝坐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兩人也有共同的興趣愛好。
這樣的夫妻,應該可以長久了吧?
一直到下午六點,也沒有其他采購商進店。
廣交會第一天,李雲海顆粒無收。
他收了檔口,對林芝說道:“我要請郭姐吃個飯,你跟我一起還是跟阿姨他們一起?”
林芝知道他們之間是要談生意,自己跟不跟在身邊都無所謂,想著母親中午說過的話,自己對媽媽得多花點心思照顧才行,便笑道:“你去吧,我先陪陪媽媽。嗯,你大概幾點回酒店?”
李雲海說暫時不清楚。
林芝說要不我九點回2208房間,你要是回來得晚,我就先睡了哦!你玩不了的話,可不要怪我!
李雲海哈哈一笑,說我知道了。
林芝自去找唐玉霞。
劉傑說東方賓館有自助餐吃,要不晚上就吃自助餐吧?
唐玉霞嗬嗬一笑:“東方賓館的自助餐?300塊錢一位,你請客啊?”
劉傑摸著臉,說道:“我哪有這麼多的錢啊!要不還是請李雲海來,讓他請客!林芝,你家李雲海呢?”
林芝俏臉微紅,說道:“我家李雲海啊,他今天有應酬,我們自己解決吃飯的問題。昨天吃得那麼好,你還不知足呢?”
想到昨天晚上的美餐,劉傑嘴裡都要流下哈喇子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吃得太好了,我胃口都被養刁了!一般的飯菜吃著不香。”
唐玉霞擺了擺手,說道:“晚飯自行解決吧!林芝,我們走。”
林芝朝沈秀蘭招了招手:“秀蘭,你跟我們一塊去吃飯。”
沈秀蘭俏麗的一笑,跟了上去。
林芝和她手拉手,就像姐妹一樣親密。
劉傑喂了一聲:“我怎麼辦?”
林芝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和其他同事去吃吧!”
且說李雲海找到郭婉華。
郭婉華的展位,也是一天沒有開張。
李雲海猜測的不錯,郭婉華也隻有兩個展位,擺放這麼多的工程機器,已經捉襟見肘,如果他硬要來湊一角的話,隻能擠占對方的空間。
郭婉華看看他身後,笑著問道:“你女朋友呢?”
“她陪母親去了。她的媽媽也來參加廣交會了。”
“哦,原來如此。”
“郭姐,我請你吃飯,去泮溪酒家怎麼樣?”
“泮溪酒家當然好了。嗯,不過,要我請你吃飯。”
“是我得到了郭姐的諸般照顧,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好好感謝你,理應我請你。”
“要不,我們剪子石頭布?”
“好啊!”
李雲海實在沒有想到,像郭婉華這樣的女人,居然也會玩剪子石頭布?
這可是真是童心未泯了。
郭婉華捏著拳頭,放到盈盈一握的腰後,然後和李雲海一起喊:“剪子石頭布!”
兩人一齊出手。
郭婉華的是石頭,李雲海的是布。
李雲海笑道:“郭姐,我贏了,所以我請客。”
郭婉華卻道:“我輸了,是我請客。贏的當然是被請的人。”
李雲海啞然,心想你要這麼玩的話,那怎麼著都是你說了算!
好家夥,還以為她是童心未泯,原來是挖了一個大坑,在等著李雲海往下麵跳呢!
李雲海哈哈笑道:“郭姐,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這麼有錢了,你太厲害了。我要是你的競爭對手,估計連怎麼輸的都不知道,就已經一敗塗地了。”
郭婉華的笑容,總給人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讓人心裡暖洋洋的。
她吩咐手下一聲,便帶著李雲海走出場館。
勞斯萊斯的司機已經在外麵等候,請李雲海和郭婉華上了車。
莊勇也在外麵等著李雲海。
李雲海跟莊勇說了一聲,說晚上我有應酬,你自便好了。
莊勇樂得清閒,自去休息不提。
郭婉華和李雲海坐在後座上,吩咐司機到泮溪酒家。
“你也沒有開張嗎?”郭婉問道。
“沒有!太難了!”李雲海不由得感歎,“外國人的錢,也不好賺呢!一天就進來了三個外商,還是一夥的。”
“我剛來的時候,和你一樣著急,現在我有了平常心。開不開單都無所謂了,最起碼,我們已經把自己的產品,展示到了外國人麵前。”
“郭姐,你們在香江,難道沒有更好的渠道可以推銷嗎?”
“香江當然也有,不過誰又會嫌渠道少呢?而且廣交會是國內最大的出口貿易盛會,我們遲早都要參加。因為這邊開拓的客戶群體是不一樣的。”
“有道理。我也是這麼想的。”
到了泮溪酒家,兩人就在大廳裡,靠近花園窗口的位置坐了下來,從這裡可以看到外麵的假山流水,十分愜意。
旁邊就是演奏台。
一個臉上蒙著白紗巾的古典女子,端坐在台上,正在彈奏古箏。
李雲海聽了一耳朵,說道:“她彈的是春江花月夜。”
郭婉華以手支頤,優雅的一笑:“你還懂音律?”
李雲海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說道:“略知一二。我女朋友是學藝術的,我跟著她受到了不少熏陶。”
他和郭婉華各點了兩個菜,一瓶紅酒。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箏音一變,談起了一首思故鄉的曲子。
曲子哀傷纏綿,十分感人,似乎能把人的思念,拉回到久違的故鄉去。
郭婉華忽然間滴下眼淚來,她連忙端起杯子掩飾,那淚水啪嗒落在水裡。
李雲海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掏出手絹來,遞了過去。
郭婉華接過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抿了抿嘴唇,說道:“讓你見笑了。”
李雲海說沒事,問道:“郭姐是哪裡人氏?我看你說話的口音,不像是港粵這邊的人。”
郭婉華掏出鏡子來照了照,見妝容花了,說道:“我去趟洗手間。我也是內地人,我老家是姑蘇的。不過我到香江去的比較早,我的粵語也是在那邊跟人學的。失陪一下。”
李雲海哦了一聲,心想原來是姑蘇女子,難怪這麼溫婉嫻雅,隻是不知道,她身上又有什麼樣的故事?
郭婉華把手絹還給李雲海,提著坤包走向洗手間。
李雲海看著手裡的手絹,發現上麵有郭婉華的一個唇印。
那唇的印子,飽滿,細膩,就跟拓印下來的一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