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輕輕一歎,說道:“分手了就做回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同樣有月升月落,也有美麗的瞬間,把我歸為記憶。我們過往的愛情已經麵目全非了,秀蘭,放自己一條生路吧。”
說完,李雲海轉身離開。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沈秀蘭。
李雲海打算到全省的各個地級市跑一跑業務。
他現在賺的那筆錢,幾乎都要投資出去。
要想賺到更多的錢,他還得努力。
李雲海回到店裡,喊上莊勇一起,往嶽州出發。
80年代,嶽州的工業並不算發達,很多後世比較著名的企業,此時都還沒有成立。
李雲海主要是向當地的政署部門推銷。
此外,他還到嶽州化工總廠、洞庭苧麻紡織印染廠、氮肥廠、製藥一廠等工廠推銷辦公設備。
李雲海帶了很多宣傳資料,每到一家單位,都會留下商品冊頁,也會留下報價。
無一例外的,沒有人下訂單。
李雲海並不氣餒。
如果每到一家單位推銷,就能談成一個訂單,那他早就成為億萬富翁了。
他上門推銷的目的,是要讓這些單位知道西州有一家四海商店。四海商店有很便宜的辦公設備,還有二手機器售賣。
今天埋下的一顆顆種子,將來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他拜訪過的這些單位,隻要有一家前來采購,今天的努力就沒有白費力氣。
到了嶽州,當然要去遊洞庭湖。
洞庭湖上有一個水上商店,售賣當地的各種特產。
李雲海買了幾斤君山銀針,這可是當地的名茶。
他看到有賣烤湖魚的,聞著香氣撲鼻。賣魚的說你可以嘗一口試試,現在就可以吃,已經烤熟了。
李雲海見旁邊一個老頭在試吃,他也捏起一隻拇指大小的魚放進嘴裡。
魚骨頭烤得酥脆,一咬下去,又香又脆,帶著一點鮮甜味,蠻好吃的。
李雲海問多少錢一斤?
賣魚的說五塊錢一斤。
李雲海心想,新鮮魚都要賣一、兩塊錢一斤,這烤好的乾魚,又是景區,賣5塊錢一斤也不算貴,便稱了兩斤。
在洞庭湖上遊了一圈,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
李雲海和莊勇來到雲夢飯店。
這個年代的飯店,其實就是賓館、酒店,不過也經營餐廳。
飯店並不高,隻有三層樓,標準客房43套,床位92張。
建築是庭院風格,水池假山相映,環境幽雅。
這是嶽州高檔的旅遊飯店,主要承擔境外客人接待任務。
李雲海和莊勇來到餐廳,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服務員遞上菜單。
李雲海一看,笑道:“全是魚啊!”
服務員抿嘴笑道:“同誌,我們靠近洞庭湖,當然是以吃魚為主了。咱們這裡的魚都是特色菜,清蒸水魚、菊花魚、竹蒸魚,都是招牌菜,那些國外的遊客都愛吃哩!”
李雲海四下瞧了一眼:“外國遊客多嗎?”
服務員笑道:“偶爾也有,今天來的不多,有幾個住在樓上,還沒有下來吃飯,等下你就可以看到洋人了。”
李雲海搖了搖頭:“我對洋人不感興趣。行吧,來到洞庭湖,我們當然要吃魚了,你剛才說的那三個招牌魚,一樣來一個吧!”
服務員笑著寫了菜單,說請稍等,轉身離開。
莊勇忍不住笑道:“李經理,真的全吃魚啊?”
李雲海看看窗外的風景,說道:“吃個全魚宴試試!你吃不慣嗎?要不再點一個肉菜吧?”
莊勇說沒事,我不挑食,又說這飯店裡的服務員,個個水靈靈的,漂亮得很,這魚米水鄉還盛產美女呢!
李雲海也有這樣的感覺,說道:“也許因為這是旅遊飯店,要招待外賓,所以選的都是漂亮的女子。這飯店是國營的企業,在這裡當服務員,也是國家工人!很多漂亮的女人都願意來這裡工作。”
莊勇問道:“李經理,我們晚上回西州嗎?”
李雲海想了想,說道:“不回了吧,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住一個晚上,明天一大早,就到隔壁的益州去,然後再往西走,到德州去。”
莊勇笑道:“李經理,其他市你都跑兩圈了,梅山地區那邊怎麼不去呢?”
李雲海收回看景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因為我知道,我家鄉太窮了,估計那些機關啊、企業啊,都買不起我的設備!要不,這次,我們就去跑一次吧!”
正聊著天,餐廳門口走進來幾個人。
李雲海一看,居然是熟人。
其中有一個,是上次到四海商店來過的那個東洋人。
大概這就是服務員所說的洋人了吧?
李雲海甚至還記得那個東洋人的名字,好像叫秋野千裡,反正一聽這名字,他就特彆想笑。
這些東洋人,居然還在我省遊玩?還是說走了以後又來了?
秋野千裡也看到了李雲海。
他微一遲疑,走了過來,彎了彎腰,說道:“李先生,幸會,想不到我們又在這裡見麵了!你的工廠建設得怎麼樣了?”
李雲海淡淡的說道:“是你?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被李雲海冷落,秋野千裡絲毫不覺得尷尬,哈哈笑道:“我覺得這邊有很多好玩的景色,這次是帶我的朋友過來旅遊的。”
李雲海冷淡的嗯了一聲。
秋野千裡自討沒趣,也就不再交談,回到朋友那一桌入座。
李雲海聽到他們用日語在交談。
他略懂一點日語,聽到秋野千裡正在向他的朋友介紹他。
莊勇低聲說道:“李經理,他們在說你。”
李雲海倒是一訝:“你懂日語?”
莊勇沉著的點了點頭:“我懂一點。我和前女友本來商量好了,如果我打拳賺到了錢,就一起到東洋去旅居。所以我很認真的學過日語。可惜——唉!”
李雲海知道他心裡的苦,一個人失去至愛,要很久才能走出來,而用情至純、至深的人一生都走不出來。
服務員端菜上來。
李雲海問她道:“那幾個東洋人,來這裡多久了?”
服務員回答說,他們昨天才來的。
李雲海又問她,你還記不記得,這些東洋人,上次有沒有來過?在這邊住了幾天?
服務員說那就不記得了,東洋人來這邊旅遊的很多,看他們長得都一個樣。
李雲海點點頭,不再多問。
他打聽秋野千裡的行蹤,是想弄明白,這個家夥到底在乾什麼?真的隻是過來旅遊?還是另有所圖?
李雲海對東洋人天生就沒有好感。
因為從小就聽長輩們灌輸過抗戰時期的故事,那可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慘案!
小時候,李雲海和同伴們玩的最多的遊戲,就是打鬼子,同村的小孩子們分成兩派,一派演鬼子,一派演村民,然後每一次演鬼子那派都會被揍得很慘。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不管誰來演鬼子,最後都是輸。
李雲海小時候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在明白了,因為飾演村民的一方,對鬼子有著天生的憎恨,一看到就想儘全力打死對方,特彆能激發出潛力。
雲夢飯店的魚的確很好吃。
雖然點的都是魚,但三個魚各有吃法。
李雲海和莊勇吃飽喝足,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莊勇問李雲海,是在這裡住宿?還是去嶽州賓館?
嶽州賓館是1984年開業的,算得上嶽州城裡最好的賓館。
李雲海說就住在這裡了吧,這裡風景很美。
他到前台辦理了入住手續。
李雲海拿的是商業局的工作證登記。
前台一看他的工作證,語氣也就變得客氣起來。
李雲海開了兩個房間,他習慣一個人睡,或者和女朋友一起睡。
房間很乾淨,環境不錯。
李雲海打開電視機,半躺到床上看。
這邊很安靜,晚上尤甚。
晚上九點多,李雲海準備休息了,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女人的叫喊。
“救命!救命!”
李雲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起身關掉電視機。
救命的聲音再次傳來。
李雲海拉開房門,那女人的喊聲更清晰了。
是從走廊另一頭傳來的。
李雲海快步走過去,隻見一間客房裡傳出女人的呼喊聲,還能聽到搏鬥的聲音。
他用力推了推門,門是反鎖的。
“開門!”李雲海捶了捶門,“警察來了!”
他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隻好用警察來唬人。
三樓上住的客人並不多,莊勇就住在李雲海隔壁,也被驚醒跑了過來。
房間裡麵的人還在爭吵,但並沒有開門。
李雲海吩咐莊勇去喊酒店工作人員,他則繼續捶門。
忽然一個很重的東西,從裡麵砸到了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李雲海判斷這是人的身體撞到了門板。
女人的哭喊聲更大也更加淒婉。
李雲海抬起腳來,猛的往門鎖處踹。
酒店用的是木門,裝的是彈子門鎖,這種鎖具要踹開還真挺容易。
李雲海用力踹了幾腳,那門鎖就鬆了開來。
“開門!警察!”李雲海一邊踹門一邊喊。
門猛的被打了開來。
李雲海最後一腳差點就踢到了裡麵的人。
一個女人披頭散發,跑了出來,和李雲海撞了個滿懷。
李雲海扶住女人一看,咦了一聲,因為他認得,這是餐廳的服務員,就是莊勇誇她長得好看的那個。
服務員的衣服,已經被扯破,褲子也被拉下去一截,鞋子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她見著李雲海,哭著往他身後躲,大喊道:“救我!他們要非禮我!”
李雲海看向房間,房間裡居然是秋野千裡和他的兩個朋友。
秋野千裡上次來,帶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這次帶的卻是兩個男人。
他們一臉的冷漠和無所謂的態度。
一個肥胖得跟豬似的東洋人,用生硬的漢語大聲喝斥道:“你是誰?你不是警察!”
另一個又矮又瘦的家夥,發出嘎嘎的笑聲:“就算是他們的公安來了,也不敢抓我們!莪們是東洋人!桀桀!”
李雲海聽得怒從心頭起,冷笑道:“誰說的?你們來到我國,就要遵守我們的法律!如果膽敢違背,就一定會受到我們法律的製裁!”
秋野千裡雙手一揮,製止兩個同伴說下去,對李雲海道:“李先生,你誤會了,我們隻是和這位漂亮的小姐玩個遊戲。這也是她自願的,因為我們會給她很多錢!”
女服務員大聲反駁道:“沒有!不是的!我沒有同意!是他們喊我過來,說是有事找我,誰知道一進門,他們就禽獸不如!”
李雲海正要說話,莊勇帶著飯店的經理上來了。
經理是個中年男人,上來了解情況後,看了看女服務員,低聲問道:“你有沒有吃虧?”
女服務員說:“經理,我都成這樣了,你說我有沒有吃虧?難道一定要他們欺負了我,才叫吃虧嗎?”
經理嘿了一聲,說道:“那就是沒有吃虧。行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你下去做事吧!還不走?你不想要這份工作了?”
女服務員雙手掩住臉,哭著跑下樓去。
李雲海沉聲說道:“我說這位同誌,你就這麼處理事情?”
經理揮了揮手,說道:“這裡我來處理,我是飯店的經理。請你們回到自己房間去。”
莊勇怒目橫眉的說道:“你瞎的啊?你沒看到我們是在見義勇為?”
經理一臉平靜的說道:“對不起,請你們回到自己房間,這裡由我們來處理。”
李雲海擺了擺手,和莊勇回到客房。
他似乎聽到經理在向那些東洋人賠禮道歉,還答應幫他們換新的房間。
李雲海肺都氣炸了,但偏偏什麼也不能做。
他既恨那些鬼子,又恨那個跪在地上起不來的經理。
李雲海躺在床上,輾轉良久才入睡。
第二天,李雲海很早就起床了。
他和莊勇到餐廳來吃早餐,準備吃過飯就前往益州。
李雲海點了兩碗麵條。
他見服務員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像是哭過似的,問道:“怎麼了?誰欺負你們了嗎?”
服務員輕輕搖頭,說沒事。
李雲海心念一動,問道:“請問一下,昨天晚上有一個被鬼子欺負的服務員,是你的同事,她怎麼樣了?”
服務員呀了一聲,悄聲問道:“同誌,你認識肖娟啊?”
李雲海看到過那個服務員胸前的牌子,好像是叫肖娟,便道:“對,昨天晚上還是我救了她。”
服務員瞬間就破防了,哽咽的說道:“她受了欺負,我們經理還罵她服務不周到,得罪了外國客人,揚言要開除她,她受不了這麼大的委屈,昨天晚上,她割腕自殺了!”
李雲海和莊勇同時大吃一驚。
莊勇捏緊了拳頭,恨得直咬牙。
李雲海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麵上,沉聲問道:“她人呢?”
服務員抽泣的說道:“還好我們同事發現了她,把她送到醫院去了,聽說人是救下來了。”
李雲海聽說人沒死,籲了一口氣。
他鐵青著臉,味同嚼蠟的吃著麵條。
莊勇冷哼一聲,說道:“這些鬼子,真是該死!”
李雲海不說話,眼睛裡卻似乎要冒出火苗來。
上次在西州,秋野千裡跑到四海商店來耀武揚威,說了許多汙辱人的話,那個時候,李雲海就很想揍他一頓。
昨天晚上的事,更讓他火冒三丈,勾起了之前積攢的邪火。
“莊勇,我想打那鬼子一頓!”李雲海壓著嗓音,沉著的說道。
莊勇非但沒有感到震驚和害怕,反而雙眼一亮,說道:“李經理,打人我拿手,算我一個!”
李雲海俊目一閃,看了看四周,說道:“我們要打他們,也不能在這裡打。得講謀略。這裡是政署開的飯店,在這裡麵打了外國人,他們有擔不起的責任。在外麵打就不一樣了。”
莊勇躍躍欲試的說道:“那就把他們引出去再打!”
李雲海想了想,說道:“他們是來旅遊的,總會出門。不過打鬼子這事,怎麼說也不簡單,你還是不要參與進來的好。”
莊勇大無畏的拍了拍胸口,豪邁的說道:“打鬼子這麼痛快的事,我可不慫!哪怕讓我一命抵一命,我也認!”
說話間,秋野千裡和他的兩個同夥走進餐廳,點了許多吃的,談笑風生,似乎完全不記得昨天晚上做過的獸行了。
李雲海和莊勇也不急於離開,一邊慢慢的吃,一邊等那三個家夥走出飯店。
秋野千裡他們說的是日語,但李雲海和莊勇都能聽懂一些。
對方居然在商量,去哪裡找樂子,又說這邊太不好玩了,女人都跟木頭一樣不開竅,還是香江好玩,花上幾百塊錢,樓鳳隨便找,什麼北菇、洋馬都有。
莊勇輕咳一聲,悄聲說道:“李經理,他們都是些色中餓鬼。不過香江那邊的確很亂,他們說的都是真實的。”
李雲海嗯了一聲,擺了擺手,說道:“我們不談這個。”
秋野千裡他們吃過早餐,坐了片刻,這才起身離開。
李雲海和莊勇結了賬,也跟了出來。
秋野千裡他們沒有車,而這邊的出租車又特彆少,他們在等車。
莊勇到停車坪,把車子開了過來。
秋野千裡看到李雲海他們有車,居然恬不知恥的說道:“李先生,你們去哪裡玩?我能不能租你們的車,請你們送我們到洞庭湖湖邊,我們要去遊湖。”
莊勇停好車子,聽到他們這話,不由得呸了一聲。
李雲海卻是心念一動,嗬嗬笑道:“好啊!秋野先生,不過我們的車費很貴的,你出得起嗎?”
秋野千裡掏出一把鈔票來,說道:“我們有的是錢!李先生,我還想和你一起合作呢!我希望,我們以後能成為好朋友。一起賺大錢!”
李雲海請他們上了車,暗自冷哼一聲,小鬼子,等下看我怎麼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