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和莊勇隻有兩個人。
對方有四個人,其中最強壯的就是那個龍哥。
李雲海不敢掉以輕心,但也毫無懼色。
擒賊先擒王,對方看似有四個人,其實能打的就一個。除了那個龍哥,其他三個都是瘦不拉嘰的,李雲海一拳就能打倒一個。
所以,他暗自計較,隻要對方敢動手,就一定要先把龍哥打敗,其他三個人自然就害怕了。
瘦子喊得最大聲,但動作卻最慢。
龍哥首當其衝,揮拳打了過來。
李雲海正要出招攻他的肋間,忽然眼前有黑影一閃。
然後,隻聽到嘭的一聲響!
這是重物砸地的聲音。
他定睛一瞧,隻見剛才還威風凜凜的龍哥,像條蟲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剛才出手的人,正是莊勇。
李雲海自詡是個練家子,但剛才莊勇是怎麼出的手,他居然沒看清楚!
莊勇隻是迎著龍哥的攻勢,踢出一記迅猛而又淩厲的側踢腿,後發而先至,正中對方的胸口。
然後,龍哥就像一隻高速運轉的籃球,砸中了框架,嘭的反彈出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吸著涼氣,痛得直喊娘。
他自身的衝擊力越強大,反彈的力道越強勁。
再看莊勇,卻像無事發生似的,收了腿,仍然擺了個側踢腿的姿勢,雙拳緊握,護住自己的胸和腦。
這是現代搏擊術!
攻勢淩厲無匹,力量強大!
李雲海看得一愣,暗喝一聲彩:“厲害!”
瘦子等人,剛剛跑到李雲海和莊勇麵前,一見龍哥倒地,全部駭然大驚,揮出來的拳頭,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向前的腳步,也是一個急刹車,往後便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
越是練過功夫的人,一見到真正的行家,就越害怕!
這就好比一幅名家的草書作品,不懂書法的人看了,隻是覺得潦草,或者覺得章法還算可以,不明覺厲。但練過草書的人看了,就能看出來一筆一劃,有如銀鉤鐵劃、筆走龍蛇,很多意想不到的筆鋒,自己練了一萬遍也寫不好,彆人卻能揮灑自如,自然甘拜下風。
瘦子他們不知道莊勇和李雲海到底有多厲害,卻知道龍哥能一個打三個!
現在,那個能打三個的龍哥,在莊勇手底下連一招都走不到,就趴在地上不動,可以想見,莊勇是多麼的高明和厲害!
“龍哥!你不要嚇我們!有這麼誇張嗎?”瘦子駭然大驚,轉身去拉龍哥。
誰料那個龍哥身子軟綿綿的,抱也抱不起來。
莊勇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快送他去醫院吧!以後不要再作惡了!李老板,我們走。”
李雲海也不戀戰,轉身上了車。
莊勇替李雲海關上車門,這才轉到駕駛室位置,開門上車。
瘦子他們看著小貨車揚長而去,愣是不敢追一步,連場麵話都不敢說一句。
林芝和李雲芳在車裡,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都為莊勇的神勇而嘖嘖稱奇。
李雲海問道:“莊勇,你好厲害啊!你練過散打?”
莊勇苦笑一聲:“厲害?沒什麼用!年輕時,我好勇鬥狠,仗著天生蠻力,又得到過高人指點,一個人勇闖香江,天天隻想著打擂台,妄想能靠拳頭打出一片天。我打了五年的地下拳賽,賺到了一點錢,但也飽嘗威脅。”
李雲海問道:“還有比伱更厲害的人?”
莊勇搖了搖頭:“厲害沒用的。當他們綁架我的女人,又用幾把槍抵在腦門上的時候,我有再硬的拳頭也不管用。最後一場比賽,我被迫打了黑拳,輸光了我的所有,金錢、人品,還有我的女人。”
林芝訝異的問道:“你的女人?怎麼回事?他們撕票了嗎?”
莊勇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盤,沉聲說道:“他們倒是沒有撕票。但是,我以前的老板,因為我打黑拳,輸了幾千萬。他派人綁架我的女朋友,奸了——從38樓天台上扔下來!那個時候,我卻像一條喪家之犬,都不敢出麵收屍。”
李雲海默然。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莊勇,心裡居然有這樣的過往!
林芝憤憤不平的問道:“難道就不能將壞人繩之以法嗎?”
莊勇自嘲的一笑:“壞人?以前的我,又何嘗不是壞人?”
他的聲音,驀地黯然下來:“從那以後,我就回了內地。人也變得老實了,不再想發財的事,也不再想打拳的事。安安心心的找了份司機工作,每個月賺幾百塊錢,能讓自己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就行。”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片天,或者晴過,或者被雨淋濕過,或者一直雨雪交加。
李雲海讓莊勇開車來到縣城的家具店,買了幾張床拖回家。
家裡的床實在一般,他早就想換了。
今天家裡多了林芝和莊勇兩個人,床鋪本就不夠,李雲海便買了幾張新床。
回到家裡,李雲海和莊勇一起,把床抬進屋裡。
晚上,來李雲海家看彩電的村民,又把他家的門檻都給踏破了。
李雲海卻帶著林芝,沿著鄉村小路散步。
沒有路燈,隻有星光螢火。
李雲海帶了手電筒,換上了新電池的光線,可以照射很遠。
“雲海,這是稻穀和青草的香味,還有泥土的芬芳!聞起來心曠神怡。你聽那此起彼伏的蛙鳴,像是豐收交奏曲呢!”林芝總是充滿了浪漫。
不管在哪裡,她都能把生活過成詩。
鄉下的一切,對李雲海來說,因為太過熟悉,早就失去了吸引力。
他和無數村裡的年輕人一樣,隻想早點脫離土地的束縛,住進鋼筋水泥的城市叢林。但住慣了城市鴿子籠的林芝,卻無比向往這片廣闊而又自由的天地。
在這寂靜的鄉村,時間仿佛是靜止的,沒有鬨鐘催著你明天早上七點必須起床上班,也沒有人提醒你,你一睜開眼睛,就該交這個費那個費。
原生態,慢生活,生活自給自足。這片肥沃的原野,養育了幾千年的村民,代代繁衍,生生不息,也傳承了幾千年的文明,至今燈火通明,輝耀宇內。
林芝的才學和見識,遠遠超過了她的同齡人,她更能欣賞和體味這種寧靜的美。
兩人走到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找到一塊突出的大石,坐在上麵。
白溪鄉,因為這條河而得名。白溪水潺潺而流,帶走了千年的歲月,哺育了千年的文明。
林芝依偎在李雲海的懷抱裡,半躺著,任由他抱著自己,微微抬頭,仰望星空。
“雲海,我喜歡這裡,你看夜晚的天也是藍色的,群星璀璨,四野寧靜。這樣的生活真美好。”
“你不覺得太過單調和寂寞嗎?”
“不會。這裡有著自然界最豐富的色彩,怎麼會單調?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水是綠的,山是青的,原野是翠的,稻穀是金黃的,棗子是緋紅的,還有無數動聽的天籟之音,像是一曲大自然的交響曲。寂寞就更不會了,因為有你。”
李雲海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家鄉原來比油畫更細膩,比水墨山水畫更豐彩!
林芝緩緩閉上雙眼,任由輕柔的夜風,撫過她清涼的臉頰。
李雲海俯下身,貪婪的吻她。
林芝嚶嚀一聲,雙手吊住他的脖子,身子微微翹起來,迎合他。
他倆把深情的愛意,留在了花城的小天鵝賓館,留在了西州的小房間,也灑在了這片美麗的小山村。
林芝像是春雨,可以讓李雲海枯寂的情樹,重新煥發出勃然的生機!
她的熱情像是酵母,可以讓李雲海重燃對愛情的渴望,對女人的愛戀。
李雲海,再一次相信了愛情。
兩人讓涼爽的山風,捎去了彼此的戀情,讓汩汩的愛意,和著白溪的水一起,蜿蜒旖旎的流向遠方。
深深的話,他們淺淺地說,長長的路,他們慢慢地走。
他倆坐在河邊,也不看時間,一直坐到屁股冰涼了,感受到了山間夜晚濃重的寒意,這才手牽手回家。
林芝仍然和李雲芳、李雲英一起睡。
李雲海和兩個弟弟,還有莊勇睡一屋,房間裡另外擺了一張床,把原本逼仄的房間擠得隻容一人通行。
他和莊勇睡在一起。
李雲海剛躺下,就看到莊勇動了一下。
“勇哥,吵到你了吧?”李雲海輕聲說道。
莊勇說沒事,又說你家鄉真安靜,睡覺很舒服。
李雲海說是的,每次回家,隻要一閉上雙眼,就能睡得著,家鄉的夜晚仿佛格外的黑,像睡眠的顏色。
兩人聊了幾句,沉沉睡去。
鄉村美麗的何止是夜晚?更美的是清晨。
天剛蒙蒙亮,早起的鳥兒一片片的飛過樹梢覓食吃,早起的蟲兒等著被鳥兒吃。
山巒間迷濛著一片白茫茫的晨霧,習慣早上耕作的農人,已經行走在田間地壟,屋後的雞鴨嘎嘎叫著,幾隻土狗追逐著跑過去。三口水井邊,有婦人在捶洗小孩子昨晚尿濕的衣服。
林芝和雲芳、雲英一起在屋前玩起了跳繩的遊戲。
李雲海幫母親抓了一隻雞來殺。
張淑文低聲問大崽:“林芝真的能和你好一輩子?”
李雲海把雞頭卡在雞翅下,捏緊了,扯掉雞脖子上的絨毛,一刀下去,雞血濺射,掉到地麵放了鹽水的碗裡。
“媽,彆想這麼多。你兒子有出息,總能找到老婆!”
“是,話是這麼說。李支書的表侄女去尋你了沒?”
“你說丁苗啊?她在我店裡工作呢!你和爸要是有空,也到省城來玩,我現在開了店,又租了房子。”
“家裡養著雞,養著鴨,還喂著豬,我們一天也離不開。”
“放下一切,到城裡玩一玩嘛!”
“不去。有什麼好玩的?去了還得花錢。還不如在家裡養雞喂豬哩!”
“……”
家裡馬上就要翻建新屋,父母這一年之內,怕是沒時間來城裡玩。
“雲海,老三他小,不懂事,你不要生他的氣。”
“我生他的氣乾嘛?他沒出息,是他的事!跟我無關!兄友弟不恭,我也莫奈何!不過呢,兄弟雖有小忿,不廢讎親。媽,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李雲海放了雞血,把雞放到盆裡,提起水壺,將剛燒開的水淋到雞身上,燙上兩分鐘,母子倆一齊動手,很快就把雞毛給拔光了。
張淑文拿了一把乾稻草,放在旁邊點著了火,用鐵鉗夾起雞頭,將雞提起來,放到火上烤,轉了幾個圈,就把沒拔光的絨毛給燎光了。
李雲海最喜歡吃稻草燎過的雞,有一種特彆的清香。
城裡攤檔上殺的雞,怎麼做也沒有這種味道。
吃過早飯,李雲海幫家裡挑水,又幫母親下地摘菜。
鄉下快到農忙時節,雙季稻該收了,有的田裡已經有人在割稻打穀子。
李雲海問母親:“家裡的稻什麼時候收?我回來幫你們。”
張淑文說不用你操心,我們忙得過來。你是讀過書的人,乾不慣體力活,小心累壞了你的腰。
李雲海聽了,心裡酸酸的。
前世他就是聽信了父母的這句話,真的很少幫家裡乾農活,以為自己能讀出農門,就真的光宗耀祖了,是最大的出息。卻不知道比起父母輩來,他那點出息又算得了什麼?
在最艱難的年月裡,父母還養活了他們兄妹五人,送他們都讀了書,讀到他們讀不進去為止。而後來義務教育了,免了學費,他卻連一個女兒都沒有養好。
他現在明白了,自己年輕時的歲月靜好,都是有父母在負重前行。
上午九點半,石板村來了兩輛車,一輛是破舊的老式北金吉普,一輛是卡車,卡車後麵站著十幾個漢子。
李雲海聽到汽車響,便知道是徐堅帶人來了。
隻是他沒想到,縣建工局的崔寶剛也跟了過來。
李雲海洗了手,和他們見麵,遞煙寒暄。
徐堅看了李雲海的地基,說這裡風水好,是個出人才的好地方,又說這地基方正,很好建房子。
李雲海和他一起,扯著卷尺,又測量了一番尺寸。
徐堅一邊叼著煙頭,一邊在小本子上記錄數據,煙灰長長的,也不掉落。
雖然有設計圖,徐堅還是相信自己測量出來的數字。
“李同誌,這地基很堅固,我們先砌一圈石基,再在中間鋪鋼筋打水泥,保你百年良屋!屋子離馬路還有8米遠,足夠做一個小院子,後麵有10米深,可以建雜屋,還可以做一個菜地。”
他指著旁邊的兩間屋子,問道:“這半邊屋,不是你們的?”
“不是。這是彆人家的。”
“你怎麼不買下來呢?那就更能建一座好看的院落了!”
李雲海噓了一聲,說道:“這話我們說說就行,被鄰居聽了去,怕是要鬨了!誰家老宅基地,會隨便出售?”
徐堅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這樣也夠了,你家這麵積夠大。你家長輩給你們留了個好地基!”
李雲海問他:“打水井,好打嗎?”
徐堅指了指不遠處的三口水井:“這不現成的嗎?還打什麼水井?直接從那邊井裡抽水到家裡來用就行了。”
李雲海說那是生產隊的水井,是公用的,我家要是開了這個頭,以後怕是有吵不完的架。
徐堅略微沉思,說道:“那也容易,既然那邊有水井,說明這附近地下水資源十分豐富,我們有專業的師傅,看一看就知道哪裡有水眼,往下打井,打到石頭處,就差不多了。這些事情,你就放心交給我們來做吧!”
李雲海又談到化糞池的興建,問他們有沒有這方麵的經驗?
徐堅說,不就是一個化糞池嗎?簡單得很,在你家後院這裡,挖一個深一米二的坑,用磚頭、水泥,砌三個長方形的池子,下麵鋪上一層五厘米的碎石,再澆築8cm左右厚的混凝土,用標號150號的就行。
安裝化糞池的技術難點在於過糞管,為防止臭氣和汙水回流,常見的過糞管形狀有S形、直形和虹吸形。
三個池子之間的大小,過糞管安裝的高度,都是有講究的。
李雲海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便知道他的確是專業的。
像這些現代化的設施,農村的施工隊還沒有學會怎麼做。
徐堅又說,你家種了田地,這糞水也是要利用起來的。可以在房屋的周圍挖一個大坑,再圍上圍牆,讓糞水流到坑裡麵,在坑的上麵蓋上木板,當坑中的糞水較多時,或是需要使用糞水澆灌農田的時候,把木板打開就可以了。
李雲海笑道:“好吧,你是專業的,交給你,我很放心。”
徐堅說隻要錢到位,沒有辦不好的事!
李雲海說,我寧可多花些錢,一定要用最好的材料,尤其是鋼筋和水泥。
徐堅拍著胸脯說,你放120個心吧!到時你來驗收工程,如果我做得不好,你罰我!
崔寶剛和李雲海聊了聊天,說你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出來,我們縣建工局解決不了的,可以向上麵申請借調專家來!
李雲海一再表示感謝,並邀請他們,如果來省城,一定要到四海商店來找他。
家鄉的人脈,李雲海也想經營一番。
吃過中飯,崔寶剛先回縣裡。
徐堅率領他的工程隊,在旁邊搭起了工棚,準備動工。
李雲海和父親商量了,在村裡請哪些人過來幫工,幫工的人一共有12個人,全部聽從徐堅的指揮和安排。
他和林芝在家裡住了兩天,將家事安排妥當,這才回省城。
一到省城,李雲海就遇到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
五一文的趙金平跑過來告訴他,讓他最近小心一點,最好關門休息一陣,避避風頭。
不知道是他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呢?
還是幾千萬貨款的出入,驚動了誰?
李雲海心想,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除非四海商店從此歇業不乾了,不然的話,想搞我名堂的人,遲早會找上門來。
既然如此,還不如敞開門,坐等他們上門!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李雲海倒要看看,自己在西州之地,能不能站穩腳跟。
他敢這麼做,當然是有一定底氣的。
這幾個月來,他悉心經營人脈,在西州也算是有了小小的建樹。
但這些人脈,在關鍵時刻,能不能起到作用,就要看這一次的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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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