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在店裡沒有出去，他在等農林大學那個老師回來下訂單。

彆人來買台二手複印機，他卻策動彆人回去拉整個學校的訂單過來。

李雲海相信，隻要給人足夠心動的利益，那人就會成為他的銷售員和宣傳員，而這樣的推廣員，遠比花工資請的人更靠譜。

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半，李雲海終於看到那個老師過來了。

老師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好多人一起過來。

四海商店剛營業不久，西州市裡知道的人並不多，農林大學遠離市中心，他們學校的老師，還隻知道五一文和科文。

之前來看貨的老師，名叫吳永興，他也是在逛街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四海商店，進來一看居然有二手複印機，很是高興，這能為自己的院係節省大量資金。

和李雲海談妥之後，吳永興回到學校，積極的聯係各個院係，鼓動慫恿他們到四海商店來買機器，因為個人利益所在，他把四海商店誇得飛上了天，說這是專業的辦公設備商店，比其他店專業多了。

其他院係的人被他說動了，同意組團過來看看。

四海商店有全新的複印機，也有二手的複印機，可以現場做比較。

李雲海打開兩台複印機，讓汪麗麗和張潔各自操作一台，複印同樣的資料，拿給吳永興他們看。

“這二手複印機也很不錯啊！複印出來的資料，和新的沒有差彆。”

“便宜三萬多呢！我看買二手的就行了！哪怕隻能用三年，三年一換，也是劃算的。”

他們商量了一下，都決定買二手的複印機，畢竟學校給的經費也不多，省下來的錢，可以用到彆的地方。

吳永興朝李雲海使了個眼色。

李雲海會意，趁著大家都在圍觀複印機，便和對方來到收銀台這邊。

吳永興背過身子，低聲說道：“我拉來了15台機子的訂單，我跟他們說了，每台二手複印機的價格，我已經砍了價，一萬五千塊錢一台。你給我的價格是一萬三，是吧？”

李雲海點頭說是，又說請你放心，該給你的提成，我一分都不會少。

吳永興笑著說好好好，伱這個小同誌，還挺上道。

李雲海微微一笑，說以後你們學校有辦公設備方麵的訂單，你隻管來找我，我給你優惠。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每台複印機一萬三，李雲海可以賺一萬二，19萬5千塊錢的訂單，李雲海能賺到18萬塊錢！

而吳永興也不虧，多跑了兩趟路，說服了同事們，就賺了3萬塊錢的提成。

吳永興他們帶了現金過來，當場交易。

因為每個院係都是各自為政，所以要開15個不同的收據和發票。

劉燕收錢、開票。

今天時間太晚了，李雲海和吳永興他們約定，明天上午再送貨並進行安裝和調試。

吳永興等人都說沒有問題。

張俊和馬玉波已經學會了複印機的安裝和調試，到時安排他倆上門就行。

忙完這個單子，又快到下班時間。

李雲海把錢收到家裡的床架下，思謀晚上的舞會。

為了保險起見，他打了個電話給梅紀平，和他約定了時間和地點。

李雲海早早的吃過晚飯，收拾了一下，換上襯衫西褲，穿上皮鞋，到外麵商店買了些水果點心，然後帶上收錄機和磁帶、電池等物，喊上莊勇，到林芝家裡來。

林芝他們吃過了飯，也在換衣服收拾東西。

林振邦和唐玉霞也要去跳舞。

晚上的娛樂實在太少，跳舞無疑是一項有益身心健康的好活動，比窩在家裡看電視強。

唐玉霞骨子裡是個很浪漫的人，林芝的浪漫主義性格，也正是繼承了母親的這一特征。

李雲海接上林家人，坐車來到烈士公園，仍然到遊樂場和迎豐橋中間的空坪來跳舞。

林振邦和唐玉霞翩翩起舞，兩個人會跳交誼舞、探戈，快四慢四都很拿手，舞姿優美，贏得眾人一陣陣的掌聲。

李雲海和林芝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男才女貌，相得益彰。

“你送我那麼好的電腦，我爸都說我了。”林芝一邊和李雲海跳舞，一邊在他耳邊笑道。

李雲海帶著她跳舞，說道：“沒事，讓父母說幾句，算得了什麼？將來，當我們回首人生路時，你會發現，能有父母責備我們，指導我們成長的路，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這樣的話，林芝或許還不能親身體會。

就像中元祭祀一樣，年輕人總覺得儀式繁瑣，毫無意義可言。隻有人到中年，失去父母至親以後，才能幡然醒悟，理解其中的哀思和追憶。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在年輕人眼裡看似沒有意義的傳統，卻能一代代的傳承下來。

李雲海又買了幾本舞曲的磁帶，一本放完就放另一本。

正跳著舞，那邊走過來四個人。

李雲海定睛一瞧，正是梅紀平和他的家人。

梅紀平他們循著舞曲聲音找尋過來，一眼就看到林振邦，裝成偶遇的樣子，哎唷了一聲，哈哈大笑著走上前來，笑容可掬的說道：“林領導！唐局！幸會！兩位好雅興！兩位這舞蹈是跳得真好啊！”

林振邦和唐玉霞停止跳舞，和梅紀平握了握手。

這裡是非正式場合，也不是家裡，在外麵遇到，彼此打個招呼，寒暄幾句，也是人之常情。

梅紀平覺得，在這種場合下和林振邦見麵，比一起吃飯，或者上門拜訪更自然，也更有意義，他對李雲海的這次安排，十分的滿意和感激。

李雲海也隻是給他創造了一個機會。

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怎麼樣和林振邦搭訕，如何交談才能引起林振邦的興趣，這些就要依靠梅紀平自己了。

梅紀平特意把自己的妻子，一雙兒女都給帶了出來，當即介紹給林振邦認識。

“這是我堂客，萬鳳琴。這是犬子梅華，這是小女梅青。我們過來遊園，沒想到能在這裡偶遇到林領導和唐局，真是緣分啊！”

梅華二十歲出頭，長得高大帥氣，梅青更是亭亭玉立。

來之前，梅紀平對兒女進行了特彆的叮囑，衣服鞋子也是刻意裝扮過的。兩人落落大方，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的甜，叔叔阿姨叫個不停。

林振邦笑著擺擺手，說我們也是陪孩子們過來跳舞玩的，你們喜不喜歡跳舞？一起跳吧？

梅紀平等的就是這句話，即便林振邦不邀請，他們也會找理由一起跳舞的。

他和妻子一對，梅華和梅青兄妹一對，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李雲海和梅青沒有打招呼。

今天這個場麵，本來就是刻意安排和營造的。

如果讓林家人發現，李雲海和梅青早就是認識的，以林振邦的聰明，肯定會聯想到這並不是偶遇，那反為不妙。

所以很多人設的局，其實都經不起仔細推敲，利用的就是信息不對稱。

跳了一段舞，李雲海攤開報紙，擺上許多水果和零食，請大家過來歇息。

趁著這個機會，李雲海這才和梅華、梅青兄妹打招呼，互相介紹認識。

梅紀平笑吟吟的說道：“你們都是年輕人，以後可以多聯係。梅華，你要多向李雲海同誌學習，他比你還年輕，卻已經是四海商店的經理了！我也是今天到四海商店考察辦公設備時，才認識的李雲海同誌！”

李雲海謙虛的笑了笑：“梅領導，你太抬舉我了。我也隻是運氣好，趕上了好時代，在西州開了個小商店，以後還得仰仗各位領導關照我的生意呢！”

林振邦不用開口替李雲海說話，他們一家人和李雲海一起坐在這裡，就是最好的注腳。

梅青和林芝聊起了天，她現在知道了，李雲海的女朋友，不是沈秀蘭老師，而是眼前這個清麗優雅、閉月羞花的林芝。

林芝活潑開朗，談吐溫柔，擅長交際，和梅青很談得來。

而梅青也刻意結交林芝，兩個小女生之間，自然有談不完的話題。

梅紀平不可能在這裡和林振邦談正事，他需要的是一個交往的平台，隻要有了接觸，有了好的表現，以後有的是機會。

如果能因此走進林振邦的核心圈子，那意義就非比尋常。將來不用他開口求人，林振邦也自會拉攏和提拔他。

這些仕途上的小心機，一般年輕人可能看不明白，但李雲海卻了然於心。

大家吃過東西，把垃圾撿拾了一下，又繼續跳舞。

一直到晚上八點半，公園裡的露天舞會，這才散場。

自始至終，李雲海沒有和梅紀平有過什麼交流。

他們幾個人，都是老狐狸，都不是吃素的，在這種場合，一個眼神，就很可能出賣自己。

李雲海送林家人回到家裡，和林芝告彆，互道晚安，這才離開。

對於今天晚上這場偶遇，林振邦也沒有多想，公園本就是市民閒逛休息之地，他們去得，梅紀平一家人也去得。而且梅紀平一家人都在，很明顯是他們一家人的集體活動。

李雲海回到家裡，洗澡休息。

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了，最後的結果怎麼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第二天早上，李雲海起來後，先到農貿市場買菜。

他現在很喜歡這種生活，自己買幾個菜回來做著吃。

一來二去，他和菜市場的商販也熟絡了起來。

商販們看到他騎著摩托車過來，都會熱情的和他打聲招呼。

李雲海買了菜回家來，先把要切的菜切好了，中午回來隻需要炒一下就能吃。

他忙完後來到店裡，安排莊勇和張俊、馬玉波三人送貨到農林大學去。

李雲海又跑了一趟倉庫，清點庫存。

算起來，他的二手複印機又不多了。

還好施文濤最近送了他幾十噸貨，不然早就要進貨了。

這次施家人送貨過來，正好讓他們多送幾車廢舊複印機。

二手計算機，還有一百台，隻要不接大訂單，暫時是夠用的。

他盤點完，鎖好倉庫門離開。

來到店裡，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

他一進門，看到有個年輕的女子，正和劉燕說話。

那個女子穿著水紅色的確良襯衫，灰布長褲，腳上是一雙涼拖鞋，衣服倒也整潔乾淨，

劉燕看到他進來，喊道：“李經理，她是來找你的，說是你的老鄉。”

李雲海一訝，看了那女子一眼，問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啊！”

女子羞澀的一笑，說道：“你就是雲海哥吧？你是德明叔的大崽。”

李雲海說我是啊！

聽她一口鄉音，便知道她的確是自己的老鄉，但又確實不認識她。

女子雙手弄著衣角，羞怯的笑道：“我叫丁苗，你們村的李國旺，是我的表叔。我家就在你們隔壁雙溪鄉。我小時候到你們村玩過好多回，你家就住在三口水井的旁邊，是不？我和你妹妹雲芳還認識哩！我和她一起跳過繩。”

李雲海恍然大悟，說道：“你是李支書的表侄女啊！丁苗是吧？你怎麼來了？你來省城是辦什麼事？還是想找工作呢？”

丁苗嗯了一聲：“我是來找工作的，我表叔說你在省城開了店子，讓我來投靠你。是他給了我地址，我尋了過來。雲海哥，我讀過高中，你就收下我吧！”

李雲海微一沉吟，問道：你讀過高中？會算數嗎？”

丁苗生怕李雲海不要她，急切的說道：“會！我上學那會兒，數學可好了，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李雲海便拿了紙筆，寫了一串數字讓她算。

丁苗的數學還真不錯，很快就算出了答案。

李雲海心想，店裡正缺一個收銀員，丁苗既是李國旺的表侄女，又推薦到了我這裡，看她人還算機靈，雖然有點農村女子的內向和羞澀，但這些都不是事，在城裡住上一段時間，自然就放開了。

他家裡正要建房子，很多地方也需要仰仗李支書的幫襯，在這個時候，修複和李支書的關係，也是一件好事。

這麼一想，他便說道：“行，那你就留下來吧，你和劉燕一起當收銀員。劉燕比你大，你喊她姐就行了。你有什麼不懂的，多請教她。”

丁苗高興的俏臉通紅，咬著嘴唇，重重的嗯了一聲，對劉燕道：“劉燕姐，以後請你多教教我。我會感謝你的。”

劉燕也很高興，多一個人分擔工作，自己也能輕鬆一些，便笑道：“沒事，以後我們一起做事！我教你，很容易學的。”

李雲海問丁苗道：“你帶了行李嗎？”

“帶了！我放在我哥那邊了，我昨天下午到的省城，時間太晚，就沒來找你。我等下過去拿。”

“你哥在省城啊？他在哪裡工作？”

“我哥當過兵，現在在國家單位開車哩，他可厲害了！”

李雲海問你哥在哪個單位？我現在騎摩托車送你過去一趟，把行李拿過來。

丁苗說了一個軍工單位的名稱。

李雲海一聽，不由得一怔，問道：“你哥叫什麼名字？”

“我哥叫丁強！”

“你哥叫丁強？丁強是你哥啊？”

“是啊，雲海哥，你認識我哥？”

“嘿！這世界真小！我和你哥何止認識！我和他還是好朋友呢！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不知道你們認識啊！”

“也是！你哥今天在西州嗎？”

“在哩！”

李雲海哈哈大笑，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找汽車班的丁強同誌。

不一會兒，丁強來到傳達室接聽電話。

“丁哥，我是李雲海啊！”

“哦！李老板，是不是又要送貨了？”

“對，是要請你送一趟貨，”李雲海笑吟吟的看了眼丁苗，笑道，“你把你妹妹的行李送過來吧！”

“啊？什麼意思？我妹妹？”

“你妹妹叫丁苗吧？她在我這裡，現在是我店裡的收銀員了。”

“是嗎？我聽她說，有個表叔給他介紹了份工作，我也沒有多問，沒想到是你的店子！哎呀，這麼巧啊！李老板，那我得拜托你了，請多多的照顧我妹妹。我現在忙點事，中午我過去一趟。”

“行，就這麼說定了。”

李雲海放下話筒，對丁苗說道：“我們也不用過去了，你哥等下把你的行李送過來，我們店裡有宿舍，你就住在宿舍裡。”

丁苗倒也會說話，語氣也是輕言細語的，乖巧的說道：“好的，雲海哥。你和我哥是怎麼認識的？”

“緣分！”李雲海一想到這事這麼有趣，就忍不住樂，“你們和李國旺家，很少來往吧？”

“嗯，也就逢年過節，或者誰家裡做紅白喜事，才通通來往。”

“那就是了，你們要是來得勤快，我們早就認識了。”

丁苗人很樸素，但也算得上漂亮，尤其是一雙圓圓的眼睛，大而有神，眼珠子烏溜溜的，轉動得十分靈活，像是會說話似的。

李雲海帶她來到宿舍，指著空床，說你就睡在這個床，又教給她，白天要方便的話，就到外麵公共廁所，晚上就在馬桶解決，早上把馬桶提出去倒掉就行，洗澡就用澡盆。

丁苗臉色羞答答的嗯了一聲。

李雲海說一句，她就答應一句。

李雲海安排好她，聽到劉燕在外麵喊：“李經理！李經理！有電話！”

“來了！”李雲海走了出來，問道，“哪裡來的電話？”

“是省建工局打來的電話。”

“好！”

李雲海心想，肯定是省建工局那邊開過會，有了決議。

隻是不知道，他們那個幾千萬的大采購單，花落誰家呢？

會是四海商店嗎？

李接過話筒，放到耳邊，一個深呼吸，平靜了心緒，這才對著話筒說道：“你好，我是四海商店的經理李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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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