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和郭婉華等了大半個小時，才看到張律師匆匆走了過來。

“張律師，怎麼樣？”李雲海起身，急切的問道。

“的確是有人舉報，但案情並不嚴重。”張律師說道，“一切證據都封存在工廠裡。後續還要進行偵查。”

李雲海現在隻想把人撈出來。

即便是暫時羈押，人在裡麵也是很受罪的，吃不好，睡不好，沒有活動空間，心理煎熬，精神壓力大，度日如年。

尤其是施文茵，她還是個姑娘呢，遭這樣的罪，肯定難受得很。

李雲海問張律師，能進行保釋嗎？

張律師沉著的點了點頭，說我問過領導了，鑒於施家人是邰商，以前並無過失，念其初犯，情節又不嚴重，可以進行保釋，但是需要繳納兩萬塊錢的保證金。

保釋是指在被逮捕的人提供擔保或接受特定條件的情況下將其釋放的製度。保釋金在我國被稱作保證金。

繳納保證金，不能說是以金錢換取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人身自由，而是要求其以金錢作為擔保，防止其逃避偵查、起訴和審判，若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配合相關機關的工作正常到案，則返還保證金。

李雲海公文包裡正好帶了兩萬多塊錢，當即拿了兩萬出來，交給張律師，說道：“保證金我來出，辛苦張律師幫施文濤和施文茵辦理保釋。”

他又拿出兩千塊錢，遞給張律師：“這是給張律師的辛苦費。”

張律師也沒有矯情，接過錢，說道：“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妥。”

他拿著錢，再次離開。

郭婉華靈動俏媚的雙眼裡，有抹亮光一閃而逝，她第一次看到李雲海這樣的人，為了兩個非親非故的生意合夥人，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實屬難得。

這也說明，李雲海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是一個有著大智慧的人。

念念行善終不悔，終有一日花開時。善良的人，世界會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回報給你以善良。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

郭婉華能成為陳萬兆的第五任妻子，還能獨擋一麵，來內地開拓新的事業，也是在人世間和商場裡翻過筋鬥的人。

她見慣了虛偽人情和爾虞我詐，太多的人，都隻會捧高踩低，錦上添花。有酒有肉多兄弟，一朝落難無一人。

像施家這種情況，換成一般人，隻怕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惹火燒身，殃及池魚，誰還敢千裡迢迢的跑過來幫他們？

李雲海看似年輕，但心智極為成熟，並非不諳世事人情，其實深懂其中的凶險。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這就顯得十分的難能可貴。

都說貴人難遇，但就算是遇到貴人，又有幾個人能得到貴人的賞識？

李雲海一生之中，總是在遇到貴人，也能憑借自己的品質、性格、行事，得到貴人的賞識。

而現在，他又轉過身來，成了彆人的貴人。

由此可見，施家人也是值得一交的人，如果平時不是待人以誠，與人為善，又怎麼會遇上李雲海這個貴人？

張律師辦妥手續，把施文濤和施文茵領了出來。

雖然隻在裡麵待了一天多的時間，施文茵卻已經蓬頭散發，花容憔悴。

當她得知救出自己兄妹的人，居然是李雲海時，不由得激動萬分，緊緊握住李雲海的手，眼圈微紅，淚水流淌，露出了真切的感動。

李雲海拍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撫道：“施姐，受苦了，沒事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

施文茵身體微微顫抖，嘴唇輕輕顫動，抬頭仰望著李雲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動的情緒充滿整個身體，咬著嘴唇說道：“謝謝你，雲海！”

雖隻一天半時間，施文茵卻感覺，自己和世界之間，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施文濤是個大男人，不擅於表達感情，但他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展開雙臂，緊緊擁抱李雲海，感激和感動溢於言表，讓李雲海感受到他真摯的情感。

李雲海用力拍拍施文濤的背。

這是男人之間的交流，一切儘在不言中。

走出緝私隊，已經是傍晚六點鐘。

李雲海邀請眾人吃飯，同時也要商量一下後續的事情。

施家兄妹打了個的士，跟在郭婉華的勞斯萊斯車後，前往白天鵝賓館。

李雲海多開了兩個房間，讓施家兄妹洗漱。

郭婉華帶著張律師，先到餐廳點菜。

李雲海回到房間。

林芝正在看電視，一見著他，立馬從床上跳起來，笑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等你等到肚子又餓了！”

李雲海抱住她，笑道：“怎麼一出來就變成小吃貨了？”

林芝燦然一笑：“是哦！我不會懷孕了吧？”

李雲海摸摸她的小肚子，笑道：“那倒不至於吧？我們都有采取措施呢！”

林芝幸福的親了親他，說道：“真懷上了，我就生下來！哎，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都可以！最好是個女孩，像你一樣古靈精怪，芳華絕代！迷倒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啊？那可不好。隻要迷倒一個就行了。你事情辦得怎麼樣？”

“等下跟你細說。你拿套你的衣服給我。”

“我的衣服？乾什麼用？”

“施公子和施姐剛從緝私隊出來，他們身邊沒有換洗的衣服。”

“哦，好！”

李雲海拿了衣服，送給施文濤和施文茵。

施家兄妹衝涼更衣，和李雲海、林芝一起下樓來。

郭婉華已經點了一大桌酒菜。

乳豬掌翼拚盤、西洋菜蜜棗煲豬踭、嶺南葵花雞、香茅焗乳鴿、香煎蓮藕餅，魚湯鮮欖菜、鹽香砂窩桂魚、生炒糯米飯、芝士雙皮奶。

李雲海給每人倒滿一杯酒，說道：“我們乾一杯，給施公子、施姐接風洗塵。”

大家舉杯共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談到施家這個案子。

林芝這才知道，施家的工廠被查了。

張律師說，此事不必太過擔心，能保釋就說明問題不大。而且施先生是邰商，一切手續都是合法且正規的，等明天上班以後，我再去找緝私隊談案子。

施文濤兄妹得到了自由，他們也可以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進行疏通。

飯後，李雲海送郭婉華離開，對她的幫助表示了感謝。

他轉身回來，看到施文濤正在酒店前台打電話。

施文茵和林芝在聊天。

猛的一看，還以為有兩個林芝呢！

施文茵穿著林芝的衣服，還真有幾分林芝的神韻。

施文濤放下電話，匆匆的對妹妹說要出去一趟，然後匆匆離開。

李雲海知道他要出去跑動關係，便邀請施文茵一起出去走走。

施文茵笑著碰了碰林芝的胳膊，說道：“我不會妨礙你們吧？”

林芝羞澀的一笑：“怎麼會呢？施姐，我挺喜歡和你聊天的。”

李雲海三人到城裡的商業街逛了逛，到晚上十點半才回到賓館休息。

林芝拉著李雲海一起洗了澡。

兩個人在窗前，看著外麵花城的繁華夜景，來了一場恩愛纏綿。

事後。

林芝軟綿綿的倒在李雲海懷裡，像溫馴的小綿羊。

敲門聲響起來。

李雲海還以為是施文茵來了，兩人穿好衣服，這才過去開門。

“誰？”李雲海問了一聲。

“你好，請問是西州來的李雲海李先生嗎？”

一個很陌生的女聲在門外回答。

李雲海一怔，回頭和林芝對了一個眼神。

林芝也很是驚訝。

李雲海沒有開門，問道：“你是誰？”

來人用很溫柔的聲音，恭敬的回答道：“李先生，我不是壞人，我來找李先生，是洽談生意的。”

李雲海很是謹慎，不管是出門在外，還是在家裡，陌生人敲門，這門真的不能隨便開。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吧！”

“李先生，你做生意也是為了求財，何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我就一個柔弱女子，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雲海微微猶豫，出於好奇心，他還是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穿一身火辣的短裙，豔紅色的短裙，短的堪堪隻能蓋住挺翹的屁股，修長的雙腿，高聳的豐盈，無不讓人眼前發亮，血脈賁張。

李雲海一怔，問道：“小姐，你是誰？”

要不是對方說出了李雲海的姓名和來曆，他真要以為對方是流鶯了。

女人打扮妖嬈，但臉色並不算濃妝豔抹。

看起來，倒像是為了見李雲海，而特意如此打扮來的。

女人看到裡麵的林芝，倒是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李先生，能請我進去談話嗎？”

李雲海側了側身子，讓她進來。

林芝好奇的打量她，問道：“你是誰啊？為什麼認識我們？”

女人微微一笑：“莪是一個生意人，和李先生做的是同行生意。”

李雲海想到施家的遭遇，心想這事情有這麼巧嗎？

施家那邊出了事，我剛來到花城沒多久，這人就尋上門來，倒像是在暗中監視一般。

李雲海心生警覺，臉色卻是十分的平靜，帶著幾分興趣，問道：“是嗎？你們也是賣辦公設備的？你怎麼會認識我呢？又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女人點了點頭，說道：“李先生，實不相瞞，我們留意你很久了。今天你到施氏公司門口的時候，我們正好看到了你。”

“你一直在跟蹤我？”

“不敢。真的隻是偶遇。我們的一個客戶，也是住在白天鵝賓館，就在你們樓下。晚餐時，我們又遇到了。我看到你和施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便知道你的身份了。”

“嗬嗬！那可真的是無巧不成書嘍？你如此費儘心機的找到我，又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李先生，施氏公司給你什麼價格，我們都可以做到更低。”

李雲海不由想到了郭婉華的話。

郭婉華說過，她也可以供貨給李雲海，但價格和施家差不多。

現在來了一個女人，居然說供應價格比施家更低？

對生意人來說，拿貨價越低，意味著利潤越大，競爭力也就越強。

不過李雲海對現在的利潤已經很滿意了。

而且在西州地麵上，他還沒有遇到競爭對手。

1984年，能想到做辦公設備這一行的人並不多。

想到了沒用，還得有足夠多的本錢進入這一行。

還得有一定有人脈圈子來銷售。

單靠零售，又能賣多少呢？

辦公設備不同於其他商品，你有錢進貨，又有人脈銷售，你還得懂維修和維護。

對1984年的西州來說，能集齊這麼多的條件的人，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即便是北金的中關村，能在這一行混得風生水起的人也不多。

很多王牌銷售公司，比廠家還要賺錢。

工廠用人成本高。

批發零售到了最後的流程，這個環節利潤反而最高。

因此經常可以看到，很多經銷商賺得盆滿缽滿，廠家卻虧損退市的都有。

爭取一個厲害的銷售商，對上遊供應商來說是極為重要的。

李雲海能被彆人相中，當然也是因為他的銷售厲害。

他並不懷疑這個女人的話。

為了籠絡人心，對方可以降低自己的盈利，甚至自己不賺錢，用更低的價格收買李雲海。

等把其他同行都打垮以後，他們再進行提價銷售。

這叫前提投入，就像李雲海拉關係，也會先送上一份大禮一樣，賺不賺錢以後再說。

李雲海看透了女人的心思，問道：“是嗎？你能給我什麼樣的價格呢？”

女人以為他心動了，便笑著說道：“李先生，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到我們公司了解一下。我們的公司離這裡並不遠。”

對方這是步步為營，想引誘李雲海上鉤。

李雲海直接問道：“IBM5170，全新機型，你們供貨價是多少？”

女人不說具體的價格，隻說不管施家人給你多少錢，我們肯定比他們更便宜。

由此看來，對方並不知道施家的供貨價。

這一招，李雲海在銷售中也曾經用過。

所以彆人想用這一招來引誘他上當，很難達到目的。

不過，李雲海還是想去看看這家公司。

“好，明天我有空。”李雲海說道。

見李雲海鬆了口，女人很是高興，說明天上午，她來接李雲海，然後便告辭離開。

李雲海關上房門，和林芝上床休息。

“雲海，你真打算要拿他們的貨？”

“先去看看吧！”李雲海將她摟在懷裡，聞她身上的香味。

“小心是個騙局。這世道，騙子多得很。哪有這麼巧的事？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知道。”李雲海想了想，說道，“這好像是他們做的局！”

“你是說施家被查？”

“對，也許就是這家公司在搞鬼。我保釋出施文濤兄妹，這幫人就找上門來了，這說明什麼？”

“緝私隊裡有他們的人。”

“肯定是的！不然哪有這麼巧的事？睡吧！明天再說。”

可是有美女在懷，李雲海又哪能睡得著呢？

在西州的時候，林芝雖然幾乎每天都會來陪他一會兒，但畢竟不能陪他一個晚上。

也隻有在異地，在這座白天鵝賓館裡，他倆才能無憂無慮的在一起過夜。

所以每次李雲海說要來花城，林芝必定會請假跟隨。

這個可愛的女人啊！

她不過是想多一些時間，陪伴心愛的男人。

林芝同樣也睡不著覺。

她也渴望李雲海的愛。

兩人不知疲倦，直到淩晨三點多才相擁而眠。

好在兩人都年輕，身體恢複快。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施家兄妹都要去走關係，一大早就離開了酒店。

李雲海則帶著林芝，來到街邊吃早餐。

花城的早茶是出了名的好吃。

老廣把包子燒麥白粥稱之為點心，一邊吃一邊飲茶，就是吃早茶。

街邊擺滿了桌子，坐滿了吃早茶的市民百姓。

李雲海點了些梅花餅、馬蹄糕，再點兩碗魚片粥。

江邊涼風送爽，在這裡吃早茶，十分愜意。

吃過飯，李雲海和林芝在江邊散步，直到太陽高升，這才回到賓館。

李雲海去前台續了一個晚上的房間。

漂亮的賓館前台，似乎對2208的這對小情侶也有了印象，笑著給他們辦理了續房手續。

“李先生！”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李雲海一扭頭，看到昨天晚上那個女人。

她穿了一條低胸短裙，雖然不及昨天晚上那般妖豔，但也同樣的性感迷人。

李雲海點點頭，說道：“你來了。”

女人很是殷勤，掏出錢包來，要為李雲海續房。

李雲海阻止她的大方行為，用自己的錢辦理續房手續，說我們還不熟，你不必如此。

女人收起錢包，無奈的笑了笑：“李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她又做自我介紹，說我叫胡莉，是曹氏公司的銷售經理，然後發出邀請：

“李先生，現在就到我們公司參觀考察吧？”

李雲海問林芝是留在賓館還是？

林芝說一個人在賓館挺無聊的，還不如跟著你到處走走呢！

李雲海帶上她一起前往。

胡莉開了輛上海牌的小車過來，這款車很有老爺車的味道。

她請李雲海和林芝上了車。

李雲海看著外麵的馬路和周邊的建築，發現車子是朝天河這邊開。

他便知道，胡莉所在的曹氏公司，和施氏公司多半是在同一個區域。

果不其然，車子停下來後，李雲海一看周邊的景致，就知道這是哪裡，離他昨天去的那家派出所，不到兩裡路。施氏公司在派出所的另一側。

這是一片很舊的低矮廠房，一扇生鏽的鐵門緊閉著。

胡莉上前開門。

林芝低聲說道：“雲海，裡麵不會有陷阱吧？”

李雲海倒是不擔心這些。

他和林芝身無長物，錢財都放在賓館房間。

而且他有一種直覺，胡莉引他們過來，的確是想和他做生意。

“要不你留在外麵等我？”李雲海說道。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林芝拉住了他的手。

李雲海微微一笑：“有我在，不用害怕。這周邊都是民居呢！派出所就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

林芝雖然跟著李雲海去過一次施氏公司，但對這邊卻沒留下什麼印象。

胡莉打開了房門，請李雲海和林芝進內。

一片空曠的水泥大坪，一大排紅磚庫房。

辦公樓裡麵的人聽到開門聲響，走出來兩男一女。

為首的中年男人，三十來歲年紀，十分的高大，隻是左臉眼角處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像蜈蚣一樣，使得他的左眼一直眯著，看起來有些驚悚。

“哈哈哈！李先生，幸會。”刀疤臉老遠就伸出大手來，大聲笑道，“久仰大名。”

此人帶著很濃重的港普口音。

“李先生，我叫曹寬。我們是香江商人，剛到內地來做生意沒多久，很高興能結識李先生這樣的有識之士。以後我們有錢一起賺，有財大家一起發！”

曹寬用力握了握李雲海的手，做了請的手勢：“來，我們先到辦公室裡喝杯茶。”

李雲海的表情卻很平淡，說道：“曹先生，茶就不必喝了，我們還是先看看貴公司的貨吧？”

曹寬一直笑，但因為那條刀疤的原因，他的笑容比不笑時更難看。

李雲海感覺到林芝握自己的手微微一緊，便知道她心裡肯定擔心害怕。

他捏了捏林芝的手，又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林芝回以輕柔的一笑。

曹寬和胡莉一起，在前引路，來到一處倉庫前。

“李先生，我們雖然剛起步不久，但我們的價格，絕對比其他同行都要便宜，而且我們的貨，都比他們的要好！你看過就知道了。”

李雲海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知道我現在是和誰合作？”

曹寬一邊打開庫房門，一邊笑道：“知道！不就是施氏公司嘛！李先生，不瞞你說，我留意你很久了！你是我們最想結交的大客戶啊！”

李雲海心想，我到施氏公司拿貨，也就是最開始的時候來過幾次，後麵的貨，都是由施文濤他們送過去的。

而這個曹寬，卻似乎對我和施家的交易情況了解得很清楚。

莫非他們在施氏公司安排了內鬼？

商場有如戰場，生意人之間互相競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無可厚非。

可是，如果施氏公司真是曹寬他們所害，那這樣的人，李雲海麵對他們時，就要多長幾個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