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李雲海早早的來到了店鋪。

今天雇員們都沒有休息，全部在店裡上班。

李雲海隻知道省建築工程局的人今天上午會過來，卻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過來。

因此他哪裡也沒有去，專程在店裡等著人家上門。

這個訂單的金額太大，大到足以讓李雲海放下其他一切事務，死磕這個單子。

他辛苦了兩個多月，也隻賺到三、四百萬。

而這個訂單做下來，他能賺一、兩千萬！

上午十點鐘，還是沒有動靜。

李雲海也不著急，該來的總會來。

為了使店鋪看起來更加規範，李雲海給雇員們定製了工裝。

西長街那邊多的是裁縫店鋪。

進入80年代以後，我國紡織業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布料供大於求，現在買布也不需要憑票，有錢就能買得到。

四海商店的雇員有男女各三人，男人是彭癲子、張俊、馬玉波，三人都是搞維修這一塊工作的，穿著卡嘰布製作的寬鬆工裝，耐磨耐臟耐腐。

至於司機莊勇，嚴格上來說，他仍然是屬於施文濤公司的雇員，隻是被李雲海借調使用。

這一點十分重要，馬虎不得。

女雇員是劉燕、張潔、汪麗麗三個人，做的是前台和導購工作，她們穿著白色的上衣，藍色的裙子，白色的高跟涼鞋。

李雲海還給雇員訂做了胸牌，上麵寫著四海商店的招牌名字，還寫著雇員的姓名和職務，有胸針可以彆在衣服上麵。

這樣一來，客戶進了店，一眼就能看到和分辨清楚雇員和其他客戶，也顯得更加正規和高大上。

門口廊柱上的招聘啟事一直貼著，但改成了“招聘收銀員一名，要求女性，18歲到35歲，高中以上學曆，懂會計、會算盤。”

就這麼一點要求，開業這麼久了，愣是沒招到合適的人選。

李雲海跟劉燕說了，她可以不休息，輪休的四天假算加班，可以拿到雙倍底薪。她也可以休息四天，李雲海自己或者請林芝來頂上。

劉燕說反正沒什麼事，不用休息也可以的。

說實在的，在四海商店上班，真的是很輕鬆，比在百貨大樓站櫃台輕鬆多了，工資卻一分也不少拿。有事做的時候，就做一做，沒事做的時候，完全自由，可以坐著，可以走動，也可以聽聽歌曲。

四海商店的雇員們，對自己現在的工作都十分滿意。

李雲海在店裡走動，察看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李雲海接聽電話，喂了一聲。

“施姐，你好。”李雲海一聽是施文茵的聲音，哈哈笑道，“我無所事事，在等你的來電呢！”

施文茵格格笑道：“嘴巴抹了蜜一樣甜！在姐麵前，不需要說這些話，留著給你的小女友說吧！貨我已經拿下了，走航運，後天可以到達香江，我還得從香江運到花城來，如果順利的話，五天以後，我可以給伱送貨過去。”

李雲海一聽，大喜過望：“太好了，施姐！老天保佑，一路順風順水！”

施文茵輕咳一聲，低聲說道：“你知道的啊，這批貨，我們走的是水路，你不要太高調了。”

李雲海明白，她所說的水路，就是水貨的意思，因為身邊有雇員在，他也就不說出來，笑道：“我明白。請施姐放心，貨一到，我就和你結賬。”

施文茵和他聊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李雲海心裡那個激動啊！

五天以後，貨就能到達花城！

再送過來，也隻要兩天時間。

也就是說，頂多七、八天時間，貨物就能達到自己的倉庫裡。

他答應過省建築工程局，說十天之內提供貨物，肯定可以做到。

有了現貨交付這個底氣，李雲海的腰杆又挺直了三分！

現在隻差拿下訂單了。

如果拿不下訂單，一切都隻是美夢！

李雲海剛放下電話，話機又響了起來。

“喂，哪位？”

“李老師，我是梅青。我們單位的領導，早上九點半就出發了，他們到了沒？”

“還沒有來我們這裡。”

“那應該快了！你小心應付哦！加油，一定要拿下這個訂單！”

“謝謝，承你吉言。”

李雲海放下電話，打醒精神。

門口忽然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人，高高大大，正是省建築工程局負責采購的領導，還有幾個人跟在他身邊。

汪麗麗迎上前，笑吟吟的道：“歡迎光臨四海商店，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嗎？”

領導看了她一眼：“我們隨便看看。”

李雲海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過來，給每個人發了一支煙，笑道：“歡迎各位，我是四海商店的經理，我叫李雲海，很高興為各位領導服務。”

他很有眼力見兒，在這個時候，並沒有主動和領導打招呼，當著彆人的麵，越是不熟絡越好。

一個戴眼鏡的瘦子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領導？”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的看著他。

李雲海微微一笑：“來光顧我們生意的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那當然是我的領導嘛！再者說了，我們做的是高端的辦公設備，個人對這些產品的需求不大，反正開業以來，來我們店裡采購的，多數是省市各個機關單位和企事業單位的領導。再看各位這通身的氣派，不用多說，絕對是大單位的領導！”

眾人哈哈大笑，說現在這些做生意的人，都要成精了！

李雲海請眾人到裡麵來，熱情熟練的介紹各種商品給他們。

“今年是我國計算機改革最重要的一年，全國各地都在陸續興起籌建計算機中心的風潮，你們單位肯定也要建立計算機中心，或者是要實行現代化辦公吧？那我向各位領導推薦這一款IBM5170計算機。”

“這是IBM公司最新發布的第二代升級產品，引入了標準的16位ISA總線，以及采用了當前最新的英特爾80286處理器。內存為64k，電腦自帶10兆的硬盤；標配12吋的單色顯示器，可以用鼠標進行操作。”

他對自家的商品，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所有的商品，所有的數據，都印在他的腦海裡，不管客戶問什麼，要了解什麼，他都能對答如流。

比起其他同行來，李雲海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李雲海想拿下這個訂單的心情，雖然十分急迫，但並沒有焦躁。

飽經風浪的他，總能以平常心來對待一切。

這個訂單能拿下，當然最好。

真的跑了，也沒辦法。

他儘力就行了。

這就好像他和沈秀蘭之間的感情一樣。

他曾經深愛過，也爭取過，結果還是不如人意。

世事本就無常，誰能料定將來發生的事呢？

而且，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他失去了沈秀蘭，卻得到了林芝。

生意上，就算他可能失去省建工局這個訂單，指不定又會收獲另一個訂單呢？

他有著超前的眼光，能看到未來幾十年的發展，所以一點也不著急。

建工局的同誌，聽著李雲海滔滔不絕的專業介紹，都略感訝異。

他們已經去過科文和五一文，最後才來到四海商店。

來之前，有的同誌說，四海商店隻不過是一家民營店鋪，沒有什麼好看的了，咱們就在五一文或者科文這兩家選擇一家訂貨吧？

可是領導堅持說要來看看，說四海商店在省裡很有名氣，連省署和銀行、西江大學，都和四海商店合作，對他們的讚譽更是極高。我們去看看，多一個選擇也是好的。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跟隨領導來到了四海商店。

進來以後，他們的感受完全不同。

第一，四海商店是專業的辦公設備商店，沒有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文具用品。

這樣一看就顯得特彆的專業。

同樣的場地麵積，彆的門市部，隻擺了幾台計算機和複印機、打印機，看起來並不打眼。機器還用櫃台圍起來，想摸一下，居然說這是貴重商品，得請示經理才能進櫃台摸！

而四海商店卻給人一種自選超市的感覺，入目之處，全是辦公設備！

客戶走進來以後，你想摸就摸，你想試用就試用，完全沒有任何障礙。

第二，銷售人員的專業素質不同。

其他的店麵，櫃員對所銷售的商品，一問三不知，隻知道按照標價賣商品，請他們開機試用一下，居然說不會使用！

而四海商店這邊，店員對所售商品的情況了若指掌，操作起來也是十分熟練。

客戶不懂的功能，他們也會主動告知，並演示給客戶觀看。

第三，四海商店有專門的維修工作間，裡麵有三個工作人員正在拆解複印機，寬大的工作台麵上，擺放著許多的零配件，處處透露出這是一家專業的辦公設備維修商店，不僅售賣，更懂維修！

兩下裡一比較，這完全是專業和業餘的差彆！

四海商店太正規了！

太專業了！

難怪省署、銀行、西江大學等單位，都會選擇和四海商店合作。

領導看了，很是滿意。

但最後在哪裡采購，卻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數的。

這種大單位的大采購單，往往是決策層共同商量做主，采購過程也是公開透明的。

不像一台或者幾台的小采購訂單，反而有更多的自主權，也有更多的貓膩可以吃。

李雲海精於世故，雖然明知道這個訂單很可能是透明的，但他還是想玩一玩貓膩，以增加拿下訂單的可能性。

他讓汪麗麗和張潔拖住其他人，然後故意引著領導來到一旁，說是介紹二手機器給他。

李雲海抓住機會，說道：“領導，我之前說過，十天之內，我就可以供應所有的商品，交付你們的訂單。我現在還是這句話。另外，我不管同行給你們開多少價格，我在他們的基礎上，再降兩百！”

他又壓低嗓音說道：“開票的價格，可以在我們商量的價格基礎上，任意加價。比如說，我給你四萬五千元一台，開票的價格可以寫五萬元。”

李雲海相信，領導也是個聰明人。

他隻需要點到為止，不需要說太多。

領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嗬嗬笑道：“李雲海，要不是你站在我麵前，我還真不敢相信，你是一個這麼年輕的小夥子！你太精明了！”

李雲海彎了彎腰：“我當領導是在誇讚我了。不敢當。我也是被社會逼迫著學會了一點鬼蜮伎倆，我不用，彆人會用。彆人用了，就贏過我了。”

領導眼裡精光一閃，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一套，在我們這裡行不通。我們這個訂單，上上下下，幾百雙眼睛盯著呢！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做這樣的貓膩！”

李雲海連聲說是，又悄聲說道：“領導，你是個兩袖清風的好領導，而我呢，也是個懂得禮數的人。”

兩人說話，雲山霧罩。

領導點點頭，沉吟道：“你真的能在十天之內交付訂單？”

李雲海拍著胸脯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領導唉呀一聲，說道：“可惜了啊！”

李雲海心下一咯噔：“領導，何故歎氣啊？”

領導輕輕擺了擺手，說道：“不瞞你說，這個訂單，隻怕大局已定。我知道你是個不錯的同誌，或許下次，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吧！”

李雲海再鎮定，這次也遭不住了！

他剛進了400萬的貨啊！

如果沒有拿下這個訂單，那400萬的新機器，要賣到什麼時候去？

那批貨已經發往機場了，想退都來不及了！

李雲海第一次有種火燒眉毛的痛感！

雖然說，他很有可能遇到另一個大訂單。

可是那是未知之數！

擺在眼前的訂單，他都沒能抓住！

“領導，”李雲海咬了咬牙，沉著的說道，“我們到底還差什麼？價格好商量！”

“李雲海同誌啊，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好，而是——怎麼說呢，都是人情世故！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雲海心裡更涼了！

如果是差錢，或者是差事，他都有辦法解決好。

唯獨這人情世故的牌，他無法打贏彆人！

領導輕輕拍了拍李雲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我今天看了你的商店，知道你是一個很不錯的生意人，我個人很欣賞你，也很看好你商店的前途。下一次有機會，我一定找你合作。對了，梅青在你這裡培訓，你給了她不少幫助和照顧，我也得對你說一聲謝謝。”

李雲海收拾好心情，問道：“梅青？她是你什麼人嗎？”

領導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女兒。我叫梅紀平。你不知道吧？”

李雲海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梅領導好。這次我們不能合作，我深深的引為憾事！我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就在李雲海都要放棄了的時候，門口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雲海！”

李雲海扭頭一看，是林芝來了。

和林芝一起來的，還有唐玉霞！

李雲海不由得想，林芝怎麼把母親帶到我商店裡來了？

“梅領導，我女朋友來了，我去打聲招呼。失陪。”李雲海對梅紀平說道。

梅紀平看到了唐玉霞，一臉的震驚，拉住了李雲海的手臂，沉聲問道：“你說誰是你的女朋友？”

李雲海指了指林芝，笑道：“就是那個蹦蹦跳跳的俏皮姑娘！她叫林芝。要不，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吧？”

梅紀平臉色連變數下，點頭說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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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