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李雲海。
方佩華像不認識似的瞪著李雲海,事實上,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好好的認識這個年輕人,隻憑著她有限的認知水平,輕易的給李雲海斷了生死簽。
除了沈秀蘭,其他人並不知道李雲海多有錢。
即便是沈秀蘭,也不清楚李雲海到底有多少錢。
十萬塊錢放在當時怎麼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方佩華不相信李雲海能拿得出十萬塊錢,嗤之以鼻的冷笑一聲:“你能拿得出10萬塊錢?你隻不過是個體戶!你有錢嗎?”
李雲海無視她的白眼相看,嘴角輕輕揚起,笑容中帶著一絲譏諷,仿佛在嘲笑對方的無知,他輕聲說道:“我回家一趟,馬上就來。”
他騎著摩托車回到家裡,用兩個麻布袋子,從床底下拿了10萬塊錢現金裝進去,拿繩子捆好,回到了沈家。
沈家的嘴戰還在繼續,隻不過沒有之前那般激烈。
李雲海把兩袋子錢放在方佩華麵前,解開繩子,露出裡麵的鈔票來。
他的目光沉著而又冷靜,低沉的說道:“這裡是十萬。”
方佩華意似不信,掰開口袋,往裡麵瞧。
錢!
全是錢!
一捆捆、一紮紮!
沈國明也跑過來看,很是震驚。
十萬塊錢!
滿滿的兩袋子!
方佩華震驚的打量李雲海:“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李雲海的眼光,像一把鋒利無情的劍,直刺入她的心中,昂然的說道:“阿姨,請你放心,這是我自己做生意賺來的,每一分錢都來路正當,也繳過稅收了。”
方佩華失聲道:“你、你賺到了這麼多的錢?可是你畢業才幾個月啊?這怎麼可能?”
李雲海發出一聲自嘲的笑:“人們走不出認知的邏輯閉環,活在自己構建的世界裡,人生猶如戴上了枷鎖,畫地為牢、寸步難行。他們不僅以為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全部,還要否定彆人看到的一切。”
沈秀玲眨眨好看的大眼睛,咦了一聲:“雲海哥哥,你說的這不是井底之蛙嗎?”
方佩華和沈國明麵麵相覷,是啊,他們何嘗不是井底之蛙?自己賺不到十萬塊錢,也否認彆人有賺到十萬塊錢的能力!
沈秀蘭不再哭泣,俏臉上淚痕宛在,她用譏誚的語氣說道:“你們曾經瞧不起的李雲海,他現在早就是你們高攀不起的存在!你剛才說那個高勝,有一個當科長的爸爸,你們都覺得他家了不起?可是你們知不知道,李雲海現在已經是科長了!”
這話比十萬塊錢更讓方佩華吃驚!
“李雲海是科長了?什麼科長?”沈國明不解的問道,“他不是辭職下海了嗎?個體戶還有科長啊?”
沈秀蘭輕輕一歎,為父母眼光的狹隘而感到無奈,她決定把李雲海的成績,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要讓這兩個鼠目寸光的父母長長見識,讓他們不要再帶著有色眼鏡看待李雲海。
於是,她淒然的說道:“李雲海是辭職下海了,但他在五一路開起了大門麵,做的是辦公設備生意,他現在是省個協的會長,還是我們商業局信息科的科長。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前不久省裡召開省個協大會,電視裡都報道了,你們沒看嗎?那個在台上講話的人就是李雲海啊!”
這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得沈家人裡外俱焦!
李雲海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像是湖麵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劃過臉部,然後又在眼睛裡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
如果這一幕,出現在三個月前。
如果彼時,他已經擁有這麼高的社會地位。
那麼,他和沈秀蘭的人生路,或許都會改寫。
李雲海一直在默默的努力拚搏,獲取屬於自己的成功和地位。
剛開始,他是為了想和沈秀蘭在一起。
他的確這麼想過,因為此生的軀殼,還殘留著前生的執念,也延續著今生兩年的戀情。他隨著慣性,還在愛著沈秀蘭。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這一切變得越來越不現實。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於是他終於醒悟,人得為自己活著。
三年之期言猶在,世情變幻人亦老!
林芝用她熾熱的感情,溫柔的包容,不顧一切的投身於和李雲海的愛海。
李雲海曆經世事滄桑,更加明白林芝這份真情的可貴。
人活一世,不就是尋求一個靈魂的伴侶嗎?
他和林芝從初識,到相愛,到熱戀。
終於,他們走到了一起。
他倆靈魂契合,感情相諧,有如魚水交融。
李雲海從林芝那裡,感受到了世間最美妙的情,最動人的愛!
他愛林芝,就像愛自己,愛這壯闊大美的山川河流!
李雲海獲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和金錢,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跑到沈家來一雪前恥。
因為沒有必要。
可是今天,沈秀蘭卻把他的成就向父母宣告。
方佩華有如吞了十萬隻蒼蠅一樣,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她看著李雲海,感覺這個年輕人,的確有些不一樣了。
隻可惜,她習慣用固有的思維和可憐的認知,早就把李雲海判了死刑!
不然的話,沈家得此良婿,將是何等的風光榮耀?
現在一切都成過往煙雲,覆水難收。
李雲海卻是沉著冷靜,臉色漠然,淡淡的說道:“我取得的這點成績,不值一哂。”
方佩華倒吸一口涼氣,她心裡的後悔,像被打碎的玻璃杯,在垃圾桶裡泛著幽幽的光,被熾熱的燈光照的很刺眼,讓她不敢直視。
如果時間能倒流那該多好啊,那樣就可以挽回那次不該犯的錯誤了。可惜,她隻能自責和後悔,這件事就像一塊巨石,將永久的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
當然也有可能,像她這樣的人,永遠會死鴨子嘴硬,永遠不知後悔為何物吧?
沈國明駭然的問道:“李雲海當上了科長?還當上了省個協的會長?這是怎麼回事啊?他畢業不過幾個月時間,他怎麼可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
沈秀蘭已經心如心灰,冷笑道:“爸,你們覺得千難萬難的事情,對彆人來說,也許易如反掌!你們隻看到彆人固有的成功,卻忽略了人可以通過努力獲得成功!雲海他是個厲害的人!他在我心裡,無所不能!”
沈國明艱難的吞咽著口水,十萬塊錢擺在他們麵前,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方佩華指著地麵上的錢袋子,冷笑一聲:“好啊,李雲海,你現在成功了,你這是想用錢來砸我們嗎?有錢了不起啊?我不稀罕你的臭錢!你拿走!我的女兒是無價之寶,你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她!”
李雲海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是笑對方的無知。
“阿姨,我從來沒有輕賤過自己,更沒有輕賤過彆人。因為你的輕賤,可能會帶來彆人的看輕!這筆錢,是我借給秀蘭的。因為我始終把她當成好朋友,而她也把我當成朋友看待。我相信,不用多久,她就有能力把這筆錢還給我了。”
李雲海的話,擲地有聲,說得爽朗而又痛快:“我並不讚成秀蘭用這筆錢買斷她自己的餘生。因為親情是不可以割舍的。不過,我讚成她把把這錢交給你們,然後請你們不要再乾涉她的人生。以後,她願意和誰戀愛,和誰結婚,和誰在一起,那都是她的人生自由!我買的,不是她的人,而是讓你們給予她尊重和自由!”
是的,這錢,不是買人,而是買沈秀蘭一個自由。
李雲海不想再看到沈秀蘭因為家庭的逼迫而痛苦不堪。
能用這點錢解決的事情,對李雲海都不算事。
他願意幫助沈秀蘭逃離苦海。
李雲海已經感覺到,沈秀蘭的思想,正在漸漸的覺悟。
但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要想逃脫家庭的束縛,需要極大的勇氣,也需要大量的金錢做為支撐!
李雲海希望,沈秀蘭今後的人生,可以任由她自己選擇和決定。
如果沈秀蘭因為家庭包辦婚姻,餘生都生活在痛苦中,那李雲海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擔憂吧?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日夫妻,尚有百日恩情!
李雲海的話,再次震撼了沈家人。
他們的層次和格局,太低了!
他們能想到的,隻是兒女私情。還以為李雲海是想拿錢砸人,拿錢買他們的女兒。
殊不知,李雲海的人生覺悟,早就在雲端了!
這是精神層麵、道德層麵的全麵碾壓!
女兒是他們的,卻需要一個外人來買斷沈秀蘭的自由和尊重!
這一切,本應該是父母給的啊!
沈國明不由得對李雲海刮目相看!
“哎呀,雲海,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沈國明起身,親自端了一杯茶,遞給李雲海,說道,“喝口水。唉!我家這一攤子事,讓你費心了。這事,怎麼說呢,其實吧,佩華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並非不愛孩子,隻不過愛的方式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李雲海一口飲儘杯中水,放下茶杯,說道:“叔叔,不管怎麼樣都好。我希望,你們對秀蘭的逼迫,到此為止。現在講究的是戀愛自由、婚姻自主。不興包辦婚姻了。兒女是你們生養的,最應該疼她、愛她的人,是你們才對。如果你們真的為她好,就給予她足夠的尊重吧!秀蘭是個懂孝道的人,但有句話說得好,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請你們三思。”
沈國明看了妻子一眼,哎呀一聲:“這話說得太對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是古之名言啊!請你放心,我們以後一定尊重女兒的自由選擇,你們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從來就沒有反對過你們。”
李雲海一怔,看向沈秀蘭,心想我和林芝在一起的事,你沒有告訴過你爸媽嗎?
沈秀蘭臉上泛起了紅暈,頭輕輕地垂著,眼角上閃著淚光。
這一瞬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臉上像抹了胭脂一樣紅,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受極了。
看到她這麼難過,李雲海心想,我和林芝在一起的事,跟沈家人又有什麼關係?莪要是主動說出來,他們還以為我是在炫耀呢!
反正過了今晚,李雲海也不可能再和沈家人有什麼糾葛!
於是,他心平氣和的說道:“叔叔,我和秀蘭,已經分手。此事不用再提。”
他對沈秀蘭說道:“這筆錢,是我借給你的,希望你能用這筆錢買來你的自由和尊嚴。欠條就不用打了。我相信你的為人,你以後就多多的上課,多多的掙錢,慢慢的還給我吧!”
說完,他說了一聲告辭,又對沈秀玲道:“小玲,你跟我走一趟,把自行車騎回來。你姐明天上班還得用。”
沈秀玲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撇著小嘴說道:“我累了,我懶得動,你喊我姐去吧!”
沈秀蘭抹著眼睛起身:“我去取車。”
她跟著李雲海出了門。
方佩華剛從震撼和癡呆中反應過來,大喊一聲:“這錢!李雲海,你把錢拿走!我們不要!”
沈國明提著錢跑出來,卻隻看到李雲海騎著摩托車,載著沈秀蘭遠去的背影!
“喲,國明叔!”張俊從旁邊屋裡走了出來,笑著問道,“你家剛才怎麼了?又打又鬨的?你提著什麼呢?”
沈國明怕張俊看到錢,連忙提著進屋,放到臥室裡麵,關緊房門,說道:“土特產!”
“哎,剛才來的人是不是李經理啊?是他送來的吧?彆說他送兩袋子土特產,便是送你們兩袋子錢,我都相信!”
“什麼李經理?”
“就是李雲海啊!”
“他成經理了?”
“你們還不知道?我和妹妹小潔,都在他店裡工作,我妹住在宿舍,我平時也住宿舍,偶爾才回家來。”
“是嗎?那你說,李雲海現在是不是很有錢?”
“有錢!他當然有錢啊!我們店裡,隨便一台機器,都是好幾萬!還有幾百萬一台的機器!”
“幾百萬一台的機器?那是什麼東西?”
“工程機器!你不懂的!”
“張俊,我問你。李雲海是不是當上了省個協的會長?”
“是啊!前不久的事。我們四海商店,現在是省個協的會長單位,可威風了!”
“李雲海還在商業局當了科長?這是真的嗎?”
“肯定是真的啊!這還能有假!我跟你們說,李經理現在可牛了!整個西州地麵上,就沒有他擺不平的事!上次我們店裡來了一群檢查的人,結果全被李經理打發走了。”
張俊最喜歡說這些八卦了!
他見沈家人感興趣,便笑眯眯的,神神秘秘的笑道:“我跟你們講啊,你們不要說出去,就連省署的林振邦,都和李經理要好!”
沈國明驀的瞪大雙眼:“林振邦?”
“對啊,就省台新聞經常看到那位!我在我們店裡,都看到過他!”
“噝!”沈國明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俊搖了搖頭:“可惜了啊,你們沒福享!國明叔,你說,放著這麼好的女婿,你們不要!早知道把他介紹給我家小潔啊!那我就成李雲海的大舅子了!那我可爽了!”
沈國明揮了揮手:“去去去!你家小潔也配得上雲海?”
張俊哈哈笑道:“的確是配不上,我就這麼一想。李經理現在有女朋友了!那女子,長得跟仙女似的!我們店裡的人都說,活這麼大,就沒見過像她那麼漂亮的女人!真的漂亮!超級漂亮!”
沈國明等人,再次被萬箭穿心!
沈秀玲咦了一聲:“雲海哥哥找到新的女朋友了?我怎麼不相信呢?”
張俊嘿嘿笑道:“這有什麼不相信的?李經理一表人才,人才一表,要什麼有什麼!他找女朋友,還不是隨隨便便?你以為像我啊?”
沈秀玲抿了抿嘴唇,說道:“喲,張俊,我看你現在都成雲海哥哥的小跟班了吧?”
張俊搔了搔頭皮,哈哈笑道:“他太厲害了,我得服他不是?再說了,他現在是我的老板呢!小玲,你現在不也一口一個雲海哥哥,叫得可親熱了嗎?”
沈秀玲撇了撇嘴,不說話。
張俊站了站,便打著哈欠說道:“我得回家睡了,明天還得上班!”
等他走了,沈國明起身把門關上,回過頭來,指著妻子說道:“你看看,你乾的好事!把你女兒一樁美好的姻緣,活生生的給拆散了!女兒說得對,你以前瞧不起李雲海啊?現在的李雲海,是你高攀不起的人嘍!”
方佩華冷哼一聲:“他發達就發達,關我什麼事?”
她還是轉不過彎來:“你說,他怎麼就發達了呢?他一個農村人,要什麼沒什麼,好不容易有份工作,他還給辭了!嘿!這人真的是走狗屎運了啊!”
沈秀玲年紀雖小,卻看得比父母都清透,說道:“媽,你這有所不懂了。雲海哥哥辭了小縣城的工作,那是因為他瞧不上那份工作!這不,他跑到省城來,又是升官,又是發財!人家是乾大事的人,也就你,居然還瞧不起人家呢!”
方佩華被這突然來臨的事震驚了,以致就像受到電擊一般,精神處於半癡半呆的狀態之中。
是啊!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
李雲海辭職,是因為瞧不上那個小地方的工作。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
大錯已經鑄成。
李雲海和女兒分了手,還找到了更漂亮、更好的女朋友!
沈國明指了指臥室的錢,低聲說道:“先彆說這些了,這些錢怎麼辦?”
方佩華抹了一把臉,說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還給他啊!我又不是賣女兒的人!小玲,你明天還給他!”
沈秀玲翹著嘴道:“要還你們去還!我才不還!我沒臉見他!虧了他上次還請我吃飯呢!唉,雲海哥哥,人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