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苑的音樂茶座，買了門票進來，都可以得到一杯免費的茶，還可以無限續杯。工作人員端了茶盤過來，把幾杯茶放到李雲海他們麵前。

聽到王寶珍的詰問，李雲海冷冷的瞥了一眼她。

沈秀蘭卻是臉色不變，她壓根就懶得跟王寶珍解釋。

劉傑連忙踢了王寶珍一腳，對她連使眼色，示意她少說話。

王寶珍哪裡知道這裡麵的原委？沈秀蘭也從來沒和她說起過私事。她之前看到李雲海對沈秀蘭好，現在又看到李雲海和林芝坐得近，自然有疑問。

林芝溜了沈秀蘭一眼，然後又擠了擠李雲海的胳膊，一臉俏皮的笑道：“這位同誌，你很好奇啊？我來回答你吧！我和沈秀蘭，都是李雲海的女朋友！”

王寶珍瞬間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三個人。

劉傑正端著茶杯準備喝茶，沒想到那茶水燙，又聽到林芝這樣的虎狼之言，瞬間噗的一聲，將到嘴的熱茶，又給噴了出來，正好噴在王寶珍身上，弄了她一身。

李雲海等人哈哈大笑。

林芝更是笑到捧腹，直喊哎唷。

王寶珍的臉被水燙到，發出一聲慘叫。

工作人員跑過來詢問怎麼回事？

劉傑一邊笑一邊揮手，說沒事。

王寶珍掏出手絹，不停的抹著臉。

李雲海和林芝，還有沈秀蘭笑得更大笑了。

劉傑一看王寶珍的臉，也笑成了個傻子，指著她大聲道：“你臉上的妝，全花了！叫你不要化妝嘛！偏要化，你快照照鏡子吧！”

王寶珍又羞又惱，又無可奈何，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掏出一麵圓鏡來一照，成了一個大花臉！

她哭笑不得，問劉傑要紙巾擦臉。

劉傑說我哪裡帶得有紙巾？你一個女人都不帶？自己問服務員要去。

林芝帶得有衛生紙巾，拿出一包來，遞給王寶珍。

王寶珍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

這個年代的衛生紙，都是粉紅色的，帶一點皺褶，也叫皺折衛生紙，是用棉漿製作而成，有卷筒和抽紙兩種包裝。

紙之所以是粉色的，是因為在生產衛生紙時，在紙漿裡加了一定量的高錳酸鉀用來消毒，高錳酸鉀溶水後就是粉紅色的液體。

王寶珍倒了點茶水到紙巾上，把臉上的妝容全給擦乾淨了，這才完事。

但是她已經成了全場的笑柄，前後左右的顧客，都看到了她剛才大花臉的模樣，指著她議論紛紛。

這麼一鬨，王寶珍也就變得老實了，不再多嘴多舌。

台上的表演正式開始。

一個男歌手，舉著一支有線話筒，在上麵唱歌，現場還有樂隊在演奏。

音樂茶座有歌舞表演，在這個年代十分罕見，和錄像廳一樣，成了年輕人最愛逛的場所。

茶座的桌椅都是木製的，左右各一排，中間兩張桌子拚在一起，後麵的桌子頂著前麵的椅子，廳裡有五排這樣的桌椅。旁邊的桌子可以坐三個人，中間的可以坐六個人。生意很好，很快就座無虛席，還有人不用桌子，搬一把椅子坐在過道中間，端著茶杯聽歌看舞。

李雲海粗略一瞧，廳裡大概坐了六、七十個人，再加上有人中途離場，也有人中途進場，每個人收3塊錢一張的門票，一個晚上隨便就有幾百塊錢的收入。一個月下來，毛收入一萬左右應該可以做到。

茶葉不值什麼錢，請的樂隊、歌手，每個人每個月也就幾十塊錢。

這放在1984年，絕對是暴利行業之一。

林芝湊過頭來，低聲笑道：“這男的唱歌不怎麼樣，還沒有你唱的好聽。雲海，等下你上台唱一首山歌吧？”

李雲海連說你饒了我吧！要唱你上台唱，我這嗓子就不獻醜了。

剛開場的時候，都是歌舞表演，用來吸引人氣，留住觀眾。

半個小時的表演過後，主持人就會邀請現場的觀眾上台演唱，想唱什麼歌，樂隊現場給你伴奏。

主持人也是個人精，雙眼一掃，尋找全場最美的女子，指了指林芝，喊道：“這位漂亮的女同誌，要不要上台演唱一曲？”

請美女登台唱歌，既賞心悅目，又能帶動現場的氣氛。

林芝推了推沈秀蘭：“喊你呢！”

沈秀蘭羞澀的一笑：“我可不會唱歌。以前學校舉辦文藝晚會，我都不敢上台的，從來沒參加過。林芝，主持人喊的是你，你快上台！”

主持人在台上笑道：“看來這位女同誌需要一點掌聲鼓勵。大家的掌聲在哪裡？”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林芝。

誰讓她是全場最漂亮的女人呢？

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林芝抿抿嘴唇，輕俏的一笑，款款起身，輕盈的走向舞台。

主持人笑著問道：“同誌，請問你要唱一首什麼歌？”

林芝上台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說道：“鄉間的小路。”

主持人大聲道：“好！鄉間的小路，1984年2月1日的春晚有這麼一首歌，相信大家都很熟悉。有請樂隊老師，有請這位漂亮的女同誌。”

他把話筒遞給林芝。

前奏響起來。

林芝清脆悅耳的歌聲，帶著幾許童真，幾許少女的純真，幾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大廳裡響起來：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

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這首歌的作詞，語言清新，意境優美，再配以活潑、優美的旋律，很適合林芝的風格。

看得出來，聽得出來，林芝是真的熱愛生活，喜歡和向往鄉間的一切。

難怪她能在石板村待得下去。

此時此刻，她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夜晚，她和李雲海一起漫步在鄉間小路上，一起坐在白溪岸邊的石頭上，一起看月亮，一起數星星的美好時光。

八十年代的很多歌曲，不管是內地的，還是港台的，都帶有濃鬱的鄉土風情。

這個年代的創作者們，他們也願意走向廣闊的農村，采風、學習、尋找靈感。

現場的觀眾，一齊和著節拍，輕輕的鼓掌，跟著哼唱。

一曲歌罷，全場掌聲雷動。

“唱得好不好？”主持人大聲問。

“好！”全場轟然回應。

“再來一個要不要？”主持人起哄。

“要！”觀眾們哈哈大笑。

主持人笑著問林芝：“同誌，請說一句實話，你是不是專業的？我看你一定是專業的，而且是來砸我們演員飯碗的。”

林芝噗嗤笑道：“唱歌，我是業餘的。我的專業是舞蹈。”

主持人大聲說道：“你們聽到沒有？不得了，她剛砸完我們歌唱家的飯碗，接下來還要砸我們舞蹈演員的飯碗。”

全場哄堂大笑，紛紛為林芝叫好。

林芝連連搖手：“我不跳了，讓其他人表演吧！”

主持人喊道：“那不行，全場的觀眾都不會答應的！你都說了，你唱歌是業餘的，都能唱那麼好，你要是跳一支舞，那不得成為明天的晚報頭條？你看，最後麵還真的有一個記者在拍照！他就是西州晚報最著名的記者，江楓同誌！”

李雲海回過頭一看，還真有一個記者，舉著照相機，朝大家揮了揮手。

那人自我介紹了一句：“大家好，我是西州晚報的記者，我叫江楓！我今天是來采訪報道銀苑音樂茶座的。”

林芝是專業的演員，當然不會怯場，在大家的掌聲鼓勵中，說那我就跳一個吧。

主持人問跳一個什麼曲子？

林芝說跳一個白毛女的窗花舞吧！

主持人說白毛女好啊，這可是著名的芭蕾舞和民族舞結合的典範，沒有一定的功底是跳不出來的。

林芝穿的是女式皮鞋，穿這樣的鞋子當然不能跳舞，她把鞋子脫了，放在一邊。隻穿著襪子跳舞。

舞蹈演員跳舞，都會穿著舞蹈襪，可以避免皮膚直接與地麵接觸，保護皮膚，降低受傷概率。

樂隊老師絕對是專業的，要什麼曲子，馬上就能演奏出來。

林芝緩緩的隨著舞曲，慢慢的起舞。

曲調忽然間變得無比的歡快。

林芝的舞步也隨之靈動多變。

《窗花舞》描繪了除夕之夜，喜兒等待出門躲債的爹爹回家過年的情景。鄰居二嬸送來了玉米麵，喜兒非常高興。她們剪窗花、貼門神，迎接新年的到來。樂曲的情緒歡快，表現了喜兒的單純與善良。

這個舞曲很適合林芝表演，不斷的贏來一陣陣掌聲。

林芝跳完，穿上鞋子。

主持人還想喊話再來一個要不要，林芝不再給他機會，直接走下台來，坐到了李雲海身邊。

李雲海豎起大拇指：“跳得真好。”

林芝笑意盈盈的道：“沒穿舞鞋，舞台也太小，沒發揮好。”

沈秀蘭看著多才多藝、靈動多姿的林芝，輕輕咬了咬嘴唇。

主持人又慫恿其他顧客上台表演，實在沒有人上台，就會請出自己的演員來。

說實話，他們請的演員都一般般，不管是歌舞，還是相貌，都沒有林芝好看。

看到九點鐘，李雲海三人先行離場，他還得送兩個美女回去呢！

劉傑和王寶珍還留在裡麵消磨時間。

見他們三人離開，王寶珍這個大嘴巴又開始嗶嗶：“劉傑，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李雲海怎麼同時和她倆交往呢？這不是作風有問題嗎？”

劉傑嗬嗬一聲笑：“李雲海是個體戶，你管他作風有什麼問題呢？彆管人家的事，看表演！三塊錢的門票呢！我們得看夠本才走！”

……

第二天，李雲海想到建工局推銷工程複印機和工程打印機。

他先打電話聯係了梅紀平。

“梅領導，我是四海商店的李雲海，你現在有空吧？不打擾你工作吧？”

“李雲海，有什麼事嗎？”

“上次貴單位的采購單，我們已經派人幫忙安裝了，莪回訪一下，不知道用得怎麼樣？”

“全新的機器，當然不會出什麼問題了。”

“那就好。關於貴單位人員培訓的事，我想抽空向領導做個彙報，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你過來吧，我今天上午都有時間。”

“好的，領導，待會見。”

李雲海放下電話，拿了相關的資料，騎摩托車前往省建工局。

他來到樓上找梅紀平。

梅紀平正在和人談事，見到他來，便揮了揮手，讓那個下屬出去了。

“你老家的房子，翻建得怎麼樣了？”梅紀平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請李雲海到一邊的椅子上落座。

李雲海遞了支煙過去，笑道：“多虧有領導的幫忙，指派了一個專業的施工隊給我，我收到家裡的來信，說是已經建好了雜屋，準備拆老屋打地基了。”

“不錯啊！現在農村翻建新房子的人不多吧？”

“我們村裡，我是第一戶。主要是太貴了，紅磚都賣到4分錢一塊了。”

“還有得漲啊！現在到處都在大搞基建，先富起來的人也回家建房子，需要大量的紅磚。我估計，明年就有可能漲到4分5，後年就要漲到5分。”

李雲海心想，聰明的人，不需要前世的經驗，也一樣能根據形勢的發展，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先和梅紀平談培訓的事，說道：“貴單位的梅青同誌，已經可以出師當培訓講師了，我再派我的徒弟過來，有兩個人當培訓師，每個星期，每個老師上一次課，其餘時間，就讓學員自己上機練習和消化，學上兩個月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好！”梅紀平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李雲海又談到講師的工資，說青少年宮那邊是20塊錢一節課，貴單位的學員多一倍都不止，但也不用加錢，也是20塊錢一節課好了，我是這麼安排的，我的徒弟每周二晚上七點到九點過來這邊上課。梅青則負責禮拜六晚上的課程。隔三天一次課正好。

梅紀平哈哈一笑，說就這麼決定。

李雲海談完培訓的事情，拿出工程機器的宣傳冊頁，遞給梅紀平，恭敬的說道：“領導，這是我們店裡新進的一批機器，請過目。”

“還是複印機和計算機？”

“不，我們這次進的貨，是工程複印機、工程打印機、工程掃描儀。”

梅紀平不愧是行家，一聽這名字，便知道是什麼樣的機器了。

他不由得放下了翹著的二郎腿，接過資料來翻看：“哦？你開始做工程機器了？A0畫幅大小的？那可以啊！你知道我們現在做工程，要找誰出圖嗎？”

“西江大學？”李雲海聽他打過電話，所以知道。

“其實也不是西江大學，他們隻負責設計，真正的出圖，還得找第三方機構。”

“這麼說來，西江大學設計院，也沒有這麼高端的機器？”

“應該是沒有！反正我們現在要是出一張設計圖，貴得要命！按工程總造價取費，2%到3%！”

“知識無價嘛！不設計好了，這橋梁、隧道、樓房也不敢開建啊！”

“可不是嘛！印刷成本高啊！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工程大圖，人家收多少錢，我們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領導，那你得考慮買我們的機器了！幾百萬塊錢一套，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買了還能解憂愁！”

“這？我再考慮考慮，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們剛采購辦公設備，花太多的錢了！得緩一緩。”

李雲海察言觀色，見對方似乎不是在客套，心想這訂單難道拿不下來嗎？

他得想辦法！

建工局都不買他的機器，他還能找誰推銷？

這個訂單，一定要拿下來！

李雲海忽然想到一事，有了計較，說道：

“領導，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西州市裡，即將建一座涉外大酒店，總投資高達一個億。”

“我好像聽說過，叫天華大酒店吧？”

“對，這幢樓的設計和建設，應該是由你們承接吧？”

“我倒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西州市裡似乎想承包給另一家單位。”

“中建二局？”

“嗬！李雲海，你什麼都清楚啊！”

“不瞞領導說，我是天華大酒店的第二大股東。”

梅紀平驀地抬起頭來，鼓著大眼睛，定定的盯著李雲海，問道：“此話當真？”

李雲海沉著的點了點頭：“在領導麵前，我什麼時候說過大話？”

梅紀平摸著下巴，沉吟道：“你是二股東？那這事，得有個說道了！”

李雲海看看門口，見沒有人，便壓低聲音說道：“以我和領導的關係，要把這個工程承包給你們，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梅紀平眼裡精光一閃，緩緩點了點頭：“這事要是成了，那我得請你客！”

李雲海輕輕搖頭：“請客這樣的事，我們不必在意。誰請誰都是一樣的。不過，我這批工程機器剛拿貨回來，正想在省內做推廣，我把領導當朋友，頭一個就跑到貴單位來推銷，連中建二局我都沒有去過。”

他故意這麼說，又提到了中建二局，這裡麵的厲害關係，不需要他挑明了，相信以梅紀平的聰敏，應該不難想到其中的關鍵點。

梅紀平臉色一變，身子前傾，靠近李雲海，說道：“我們是老朋友了，你有新的機器，當然要先推薦給我們嘛！不然的話，我可是要生氣的！你們做的是香江的品牌，派奇？”

李雲海介紹了派奇這個品牌，說主要的機芯和技術，都是來自東洋，又說派奇公司，隸屬於香江陳氏集團，現在和花城複印機廠又達成了合作，即將參加十月份召開的廣交會，可以說，這個品牌是我們國內能買到的最好的機器之一。

他又著重強調，售後服務才是最重要的，這一塊有我們四海商店兜底，你還有什麼要考慮的呢？

梅紀平再無顧慮，拍著大腿，說道：“這樣，我先到你店裡看看貨，你操作給我看看，我得和以前的成品做一個對比，你說是不是？隻要能達到我們認可的水平，那我就下訂單！”

李雲海以免夜長夢多，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大家都有空，正好請領導到我店裡走一趟吧？

梅紀平想了想，說一聲好吧！

他把梅青喊了來，吩咐她取幾張以前的工程圖紙過來，然後帶著她，和李雲海一起，前往四海商店考察工程機器。

這是李雲海要拿下的第一個訂單，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