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好戲散場了,……(1 / 1)

好戲散場了,江南儘興地回了臥室,將討來的債按麵值重新分了分,又數了數,一共四百二十九塊七毛五分,雖然原主這些年拿出去的遠不止這個數,但這是她能追回來的極限了。

畢竟這個年代,父母由兒子贍養是常態,程家隻要說多出的部分是花用在程父身上,江南就沒理兒了,繼續窮追猛打,可能會對她的工作和後續的高考報名產生影響。

高考,可是她的退休計劃重要的第一步,不能有任何岔子。

江南略微遺憾過後,起身翻找出一條舊褲子和針線,將錢分做兩份,分彆藏在卷起的褲腳裡縫上,又將褲子疊好,塞回箱子裡的衣服堆裡。

錢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該準備和程登臨協議離婚了。

江南視線落在房間裡的書桌上,她走過去,依次把抽屜拉開,將裡麵的東西全部取出來又原樣放回去,最終在最右邊抽屜裡的餅乾鐵盒下,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一本毛選,外包著牛皮紙書殼,翻開後,扉頁上有一行娟秀的字體:“曉看天色暮看雲”,下一行單落了一個“瞿”字。

那是程登臨二婚妻子的姓氏。

江南麵露諷刺,“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意思通俗易懂,從早到晚做什麼事都想著你、念著你,而那個女人名字又正好叫“思君”,這可謂是一語雙關,也不知這兩人到底是誰思念著誰。

原主沒學過這首詞,不知後半句,加上程登臨隨口說過這是同學送的,她就沒太在意,誰能想到這竟會是那兩人的定情信物,程登臨珍藏了大半輩子,二人婚後還時常拿出來回憶。

呸,偉人知道你們在他的作品上搞三搞四嗎?晦氣!

江南將書丟在桌麵上,搓了搓手,仿佛有什麼臟東西。

談判的資本找到了,她轉頭去做自己的事,將高中課本找出來,開始複習備考。

至於程登臨,如江南預料的,並沒有請假回來。

因為這個時間段的原主和程登臨夫妻感情還算恩愛和諧。

兩人結婚早,十八九歲時顏色正好,一個漂亮靈動,一個溫柔俊秀,新婚期蜜裡調油,又很快成了新手爸媽,一起雞飛狗跳迎接過新生兒,“革命情誼”更加深厚;新婚期過後,程登臨去上工農兵大學,遇到了“靈魂知己”瞿思君,好歹恪守住了生理底線,畢業回家後,自覺對不起原主,加倍對她好,原主不知情,小彆又勝新婚,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這幾年雖然也會因瑣事爭吵,但兩人都在為家庭、生活更美好而努力,因此感情更加牢固。

這也是電視劇裡的“大嫂”知道丈夫在他們感情最深的時候就精神出軌後,被打擊得遠走他鄉、再沒回過這個傷心地的主要原因。

所以就目前而言,程母告訴程登臨“江南”要跟他離婚,程登臨不會信的。

事實如此。

程母出門後,就被來看熱鬨的街坊鄰居團團圍住,她不能細說,隻好裝模作樣,搖頭歎氣兩下就往門衛室借電話去了。

隻是這一番模樣,更把人的好奇心勾起來了,不少人跟著她去偷聽電話,她不好在外說江南因為什麼鬨離婚,隻一個勁兒催促程登臨趕緊回來,說江南在家鬨翻天了。

程登臨第一反應確實不信,在問清楚家裡沒人生病受傷等緊急情況後,就不打算請假。

過年那幾天家裡出事,他已經請過好幾次假,現在家裡好端端的,再請假,領導該對他有意見了,所以掛斷電話後,他就繼續忙工作去了。

直到下班回家,才發現家裡氣氛不對,三個孩子看著爺爺/姥爺的臉色,大氣兒不敢出,妹妹不在,房門緊閉,母親在廚房裡炒菜,聽見他回來,招呼了一聲“登臨回來了”,又轉過頭去,好像在……抹眼淚?

“怎麼了?”程登臨放下手裡的公文包和包裹,問他爸。

程父一臉怒容,將手上的報紙拍在桌上,“問你媳婦去!”

然後就踢開條凳回屋了,門摔的“哐鐺”響,可想而知火氣多重。

程登臨納悶地看向三個孩子,三個孩子衝他搖頭。

他正打算進屋問妻子,就聽——

“登臨!”母親喊他。

程登臨腳步一轉,卷著袖子,往廚房去。

程母怎麼能允許兒子先接觸兒媳婦,當然要先將兒子拉到自己這邊。

於是,她邊倒水給程登臨洗手,邊主觀詳述了今天江南的所作所為,才道,“登臨,媽知道這兩年你和小南辛苦了,隻是你妹妹也不容易,都怪我們沒本事,早年讓她匆匆嫁出去,相了陸霖那麼個短命鬼,留下她帶著兩個孩子艱難生活,現在又沒法兒幫襯你們小夫妻……

但你知道的,怡心賣工作那錢,是我們做主留給她傍身的,我沒想到小南一直惦記著,還因為這事要鬨離婚,怡心都嚇壞了,你們要真因為這事離了婚,她出門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程母說著,又開始抹眼淚,她是真的心疼女兒,也打心底裡認定江南鬨這一出出的,就是為了賣工作那六百五十塊錢,即使江南將明細說明了很多次,她依舊不改認知,不止她,程父和程怡心也是這想法。

程登臨聽著沒說話,撩水洗了把臉,又接過母親遞來的毛巾擦乾臉,才道,“媽,你放心,我去跟小南說。”

他知道母親這番話的意思,當年他和怡心必須有一個人下鄉,是怡心主動放棄了接替母親工作的機會,轉頭將陸霖帶了回來,並且迅速打報告結婚。

頭兩年,陸霖級彆不夠,怡心不能隨軍,聽母親說怡心在陸家受了不少委屈,後來能隨軍了,好日子沒過幾年,陸霖風華正茂又犧牲了。

程登臨一直對妹妹心存愧疚,時常會想如果當初是妹妹頂班,是不是就不會遇上陸霖,不會年紀輕輕就失去丈夫,不會被人嫌棄是個寡婦還帶著兩個拖油瓶……

所以,他真心願意幫襯妹妹。

“你彆怪媽偏心,”程登臨踏出廚房時,聽見母親這樣說,“怡心就要去上大學了,你們馬上就輕鬆了,這兩年,媽替你妹妹謝謝你和小南。”

程登臨沒說話,徑直回了房間,隻見妻子正在伏案看書,手裡還寫寫畫畫。

如果沒有母親的那番話,他看到妻子從喪女的悲痛中振作起來的模樣會很開心。

但此時他略過了這個想法,開口就問:“你找小妹要錢了?”

江南頭也沒抬,“嗯”了一聲,繼續畫思維導圖,她早聽見程登臨回來了。

“為什麼?那是小妹賣工作的錢,你怎麼能拿?”

江南這才抬起頭看他,“你媽沒跟你說清楚嗎?我隻是拿回了我這兩年多支出的生活費而已,當然,你的那份我沒要,所以,你管不著。”

程登臨險些被氣笑,又問她,“你突然問小妹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用?”

“你媽又沒說嗎?”江南無語。

那耽擱這老半天時間,這母子倆到底聊什麼呢。

她把桌角的毛選拍到程登臨麵前,翻開書頁,點了點那行字,果然見程登臨瞬間黑了臉。

“離婚。”江南勾著唇角說。

“我沒有對不起你。”

意識到妻子發現後,程登臨解釋道,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出格之事。

江南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情愫,心裡惡心,更替原主不值,身體沒出軌就算對得起妻子了嗎?

“那‘我’真是虧了,你上大學那幾年,‘我’也該約個男工友,兩人單獨去公園裡走走,聊聊詩詞歌賦、談談人生理想,互贈份禮物作為收藏……”

江南打量著程登臨越來越黑的臉色,故意道,“這是不是也沒對不起你?”

程登臨果然怒氣值爆棚,俊秀的臉帶著不解,“你到底在鬨什麼?”

明明早上他出門前還好好的,一切如常,怎麼上了一天班回來,就天翻地覆了。

“鬨離婚啊。”江南認真地看著他,“程登臨,你心裡有人,我也不喜歡你、不愛你,不願意在你家像老黃牛一樣作你爸媽和妹妹的吸血包,所以,我們離婚吧。”

程登臨這下清楚了,妻子是對這兩年幫襯小妹的行為不滿了。

至於妻子口中的“不愛”,他的耳朵自動過濾掉了,他不信,他深知妻子有多愛他。

“我知道你這兩年辛苦了,現在正好趁著月子好好歇一歇,等休養好了再上班,小妹要去上大學了,有國家補貼,我們以後就不用……”

“離婚,我是認真的!”江南打斷他,記憶裡程登臨也沒有喜歡自說自話的毛病,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隨即,她將毛選拿起來,嚴肅道,“程登臨,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和平地協議離婚的話,我不介意使點手段。”

隻要她拿著這本書到程登臨單位和瞿思君的單位轉一圈,他們都得玩完,她離婚會更容易。

隻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用這種手段。

程登臨怔住了,被妻子強硬而堅定的態度……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能闖禍呢!”客廳裡傳來程母的驚呼聲,和兩下不輕不重的拍打聲以及陸笑笑的哭聲。

程登臨仿佛聽到了救星一般,不給妻子任何回應,拋開一切,飛快離開了臥室。

“登臨,你快看看……”

隻見客廳裡,程母拉著陸笑笑的一隻胳膊,而陸笑笑身上正穿著程登臨今天才從郵局裡取回來的紅色羽絨服,現在袖口處拉了一個小口,紅色布料抽絲了,混著裡頭的白絨一飄一飄的。

程登臨隻覺有人在他後腦勺不停打鼓,頭疼的厲害。

今天是什麼倒黴日子嗎?壞事一樁接著一樁。

“這......”程母猶豫,“這就一個小口子,我用縫紉機踩個花樣上去就遮住了,應該沒事的吧。”

程登臨雙手搓了搓臉,無力地擺擺手,“媽,不用了,就給笑笑穿吧,我再托人買件新的。”

程母著急,“買新的不用花錢呐!而且這口子小,補個小花小草什麼的也好看,而且本來就是新的......”

“那怎麼能一樣!”程登臨麵露不耐煩,聲音不自覺拔高了不少。

如果買的不是周家同款,有朵小花就有了,人家隻會以為是衣服原本的花樣,可偏偏是同款,賠禮怎麼能給人家破了又補過的!

原本他是想照價賠償的,但周家小姑娘哭鬨著一定要衣服,他才找了以前的同學,跑了滬市兩個百貨大樓才找到的,同學還告訴他這款童裝很暢銷,但凡程登臨晚一點找他,還真就買不到了。

光郵寄就花了大半個月,如果再買,又得大半月,還不一定能買到。

程母不敢說話了。

“誰打開的?”程登臨突然想到,冷著臉問。

陸笑笑滿臉淚痕地看向程皓,程皓縮了縮脖子。

前些日子程登臨狠狠教訓過他一頓,他到現在還沒忘記疼。

他隻是好奇爸爸帶了什麼東西回來,打開是一件女孩兒衣服,他就沒興趣了,是妹妹看了喜歡,想試一試,穿上臭美轉圈的時候才掛到了藤椅上釘子,刮了口子。

江南跟了出來,靠在門口,沒想到還能近距離觀看電視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