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在屋子裡轉了轉,翻了翻冰箱,又找了找櫃子,結果大概是因為最近大家都太忙了,誰也沒有往屋子裡囤點吃的,愣是什麼都沒找著。
他隻好下樓,去外麵覓食。
孜園橋住的大部分都是有錢的年輕人——這地方租金實在貴,儘管陸嚴河現在賺不少錢了,一想到這裡的租金,仍然覺得肉疼。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三個人一起住,要他一個人花這麼多錢住這裡,他會連夜搬回學生宿舍。
沒辦法,之前窮慣了,捉襟見肘的日子過多了,花錢的習慣一時片刻也改不了。
陸嚴河也不知道住在這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但基本上以年輕人為主。大家也都知道,陸嚴河他們幾個住在這裡。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會碰到幾次。
陸嚴河戴著棒球帽和口罩出門覓食,這樣的偽裝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剛進一家飯店就被人給直接認了出來。
“陸嚴河!”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女孩指著他,大聲喊道。
然後,一整個飯店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陸嚴河:“……”
他尷尬地抬起手,跟這個小女孩揮了揮,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好啊,小妹妹!”
小女孩從凳子上跳起來,蹬蹬跑到陸嚴河跟前,說:“我想跟你合影,可以嗎?”
小女孩一臉稚氣。
陸嚴河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她馬上興奮地回頭對她媽媽說:“媽媽,快幫我拍照!”
女孩媽媽對陸嚴河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拿出了手機。
陸嚴河就半蹲了下來,輕輕摟住小女孩的肩膀,摘下口罩,麵對鏡頭笑了起來。
-
陸嚴河跟女孩合影完,找了個空位,點了一菜一湯。
等上菜的空當,他重新拿出手機,研究了一下賀蘭昨天晚上給他發的那幾張照片,以及那個叫“春芽”的論壇。
他注冊了這個論壇,隨意地翻了翻,這一翻,內容卻讓他挺震驚的。
因為,裡麵很多爆料,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陸嚴河卻知道是確有其事的。
而有些爆料,陸嚴河看著也不像假的。以他對演藝圈的了解,挺煞有其事的。
難怪賀蘭會那麼緊張地把這個論壇發給他。
陸嚴河搜索了一下身邊幾個朋友的名字,看看這個論壇裡有沒有相關的爆料。
這一搜還真不少。
比如江玉倩,論壇裡說得最多的就是她過去為了競爭角色、競爭某個戲而乾出的事情,什麼每周約導演出來吃飯,什麼給製片人送收藏價值很高的畫作,什麼為編劇組織生日派對,等等。
陸嚴河看完,隻有一個感覺,這聽上去還真像是玉倩姐會乾出來的事情。
不像是編的。
江玉倩就是一個執行能力很強、為了達到自己目的會想儘各種辦法的人。
她對自己大明星的地位、架子什麼的,都不是很看重,需要放下的時候,完全可以放下來。
而關於曾橋,就更真了。
說曾橋實際上是一個挺自命不凡的性格,人算不上多壞,但經常看不上一些流量明星,自詡是踏踏實實演出來的演技派,跟那些靠臉、靠話題營銷紅起來的明星不一樣,曾經還在一個活動後台對一個流量藝人愛答不理。
雖然說陸嚴河跟他合作了《鳳凰台》,關係也不錯,但某種程度上,他對曾橋其實也是這個印象。
……
說到顏良,有人說,這個人是真的好,陸嚴河和李治百是眾所周知地跟他關係好,但是在他《六人行》走紅之前,他是惟一那個不紅的人,這種情況下,其實他經常遇到對他冷嘲熱諷的人,說他比不上他那兩個朋友,又說他是硬蹭自己朋友們的熱度,等等。但是顏良從來沒有因此而在背後說過任何不好的話,不像有的藝人兩麵三刀。
陸嚴河一愣。
他沒想到顏良之前竟然還遇到過因為他不紅、而用李治百和他對顏良冷嘲熱諷的人。
這些人是腦子有什麼毛病?
陸嚴河正看著,菜上來了。
他便暫時先放下了手機,吃飯。
確實是餓了。
正吃著,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是他,你看,他就坐在那兒!”
陸嚴河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在說他。
誰來找他?
陸嚴河吃飯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這個時候,一個頭發染成了黃色的年輕男孩來到了他麵前,滿臉笑容,跟陸嚴河打招呼:“嗨咯,陸嚴河,你好,沒想到真的是你?他們跟我說你在這家飯店吃飯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呢,我剛才在飯店外麵做直播,跟我直播間的觀眾們打個招呼好嗎?”
陸嚴河嘴裡剛吃了個肉丸子,還在嚼。
他頗為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孩,以及架在自拍杆上、正在進行直播的手機。
眼前這個男孩……看上去真的就隻是一個男孩。
很年輕,一臉的年輕青澀,但又一臉朝氣蓬勃。
“你是?”
對方馬上說:“哦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汪閒魚!”
“汪……鹹魚?”陸嚴河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感到古怪,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
“沒錯,你肯定不認識我,不過沒有關係,歡迎你以後也來看我的直播!”汪閒魚非常主動地說道,“我跟你在一個直播平台呢,我就是看了你的直播,才決定做主播的!”
陸嚴河聞言,有些驚訝地哦了一聲,“你是直播什麼內容?”
汪閒魚說:“我就每天在街上晃蕩,直播逛街。”
陸嚴河再次露出了震驚之色。
還直播逛街?
他有些哭笑不得,說:“我大概知道大家看到我每天直播看書寫作業,為什麼會那麼吃驚了。”
汪閒魚連忙搖頭,說:“不不不,我很喜歡看你直播搞學習,有一種我也跟著在搞學習的滿足感。”
陸嚴河看汪閒魚年紀不像是很大的樣子。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汪閒魚馬上說。
“十六?”陸嚴河問,“那你還在上高中?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上什麼課啊,我初中畢業以後就出來打工了。”汪閒魚馬上說,“但是也沒有什麼好工作給我做,後來看到你直播,我就跟著開始搞直播啦,也沒有什麼好直播的,我就給大家直播逛街,哦,現在有個說法叫city walk!”
陸嚴河驚訝地看著他,愣住了。
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
汪閒魚一看就是個樂天派,從一出現到現在,一直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話。
“小陸哥——對了,我可以喊你小陸哥嗎?”
對人家這自來熟的表現,陸嚴河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汪閒魚馬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都說你人好,沒想到你人真的很好!上次我也遇到了一個明星,跟他打招呼,結果他就叫保鏢把我趕走了。”
陸嚴河呃了一聲,說:“我隻是沒有帶保鏢,自己一個人出來吃飯,你這突然出現,把我嚇了一跳,要是我保鏢在,肯定也把你趕走了。”
汪閒魚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陸嚴河,支吾兩聲,說:“可我不是壞人啊,趕我乾什麼?”
陸嚴河看到汪閒魚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呃,跟你玩個玩笑。”他說,“你吃午飯了嗎?”
汪閒魚搖頭,“還沒。”
陸嚴河問:“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吃點?”
汪閒魚露出驚喜的表情,“真的嗎?你人也太好了!”
陸嚴河指了指汪閒魚正在直播的手機,問:“你要一直開著這個嗎?”
汪閒魚點頭,說:“我答應了他們,每天至少給他們直播十二個小時,而且,我好不容易碰到你,能夠讓你出現在我的直播間,我還想久一點!這樣,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我的直播間的!”
汪閒魚一臉興奮。
陸嚴河聞言,雖然覺得有些不適應,但還是默許了。
陸嚴河問:“汪閒魚應該隻是你的網名吧?不是你的真名?”
汪閒魚點頭,說:“當然了,不過我喜歡這個名字,我不喜歡彆人喊我的真名。”
陸嚴河問:“那我方便問一問,你真名叫什麼名字嗎?”
“汪彪,彪悍的彪。”
陸嚴河看著身材矮小瘦弱的汪彪,確實也很難跟“彪”這個字聯係在一起。
“好吧。”陸嚴河問,“那你現在每天就自己做直播?”
汪閒魚——不對,應該是汪彪,他點點頭,從自己包裡拿出三腳架,要將手機給固定住。
陸嚴河看見了,心裡不禁感歎一聲,設備還挺齊全。
陸嚴河招了一下手,跟服務員加了兩個菜,又讓再上一副碗筷。
汪彪架好手機以後,忽然想到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陸嚴河:“小陸哥,午飯是你請我吃嗎?”
陸嚴河點頭,“當然。”
汪彪馬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我才剛交了房租,身上隻有二十塊錢了,可吃不起這麼多菜。”
“你平時直播的話,一個月能掙多少錢?”陸嚴河問。
汪彪說:“差不多一千左右吧,隻能靠大家打賞。”
“那你……沒想過去做一個更穩定的工作嗎?這樣掙錢也更穩定。”
汪彪搖頭,“不是我不想做啊,但是彆人都嫌我年紀小,又隻是初中畢業,沒有多少地方要我,要我的地方待遇還不如我自己做直播呢,雖然我才做三個月。”
他對陸嚴河說:“但是我相信,隻要我堅持下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陸嚴河對汪彪笑了笑。
“你看,我今天就運氣很好地遇到你了!”汪彪說,“我的直播間一下子就多了兩千多個觀眾了,家人們,你們彆光刷彈幕啊,投喂我幾口,明天的夥食還要靠大家打賞啊!”
後麵兩句,汪彪就直接對著手機說了。
陸嚴河注意到周圍有一些人在聽到汪彪說出最後兩句話的時候,露出了輕微的鄙夷之色。
陸嚴河也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露出鄙夷之色。
很多人都認為,在網上搞直播的那些人,某種程度上就是變相乞討——更彆說剛才汪彪直接那麼說了。
汪彪渾然不覺自己剛才說的話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
陸嚴河看著汪彪,也不禁開始思考一件事,為什麼他沒有一開始就把汪彪給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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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一直知道,人不能總是好脾氣。
他也沒覺得自己是個軟柿子,是個什麼都能忍的好脾氣的人。
其實他跟汪彪最開始說的那兩句,話裡是帶著刺的。
讓他改變了自己態度的,恰好是汪彪的態度。
他儼然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對他的警惕、戒備和疏遠,反而很自來熟,十分熱切,臉上堆著討喜的笑容。
再加上,汪彪他看上去就年紀很小。
陸嚴河那一刹那動了惻隱之心。有的人,一眼能看出來,他來自一個不那麼好的成長環境,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夠出現在你眼中的世界。
跟汪彪一聊,陸嚴河就更確認自己的判斷了。
為什麼會動惻隱之心?
陸嚴河是在那一瞬間想到,要是他的原身沒有參加那檔偶像節目,也許他的原身就是現在汪彪這個樣子。
陸嚴河請汪彪吃了一頓午飯,又正兒八經地跟汪彪直播間的觀眾打了聲招呼。
“我要回去了,下午還有事。”
汪彪馬上跟陸嚴河道謝,以及道彆。
“謝謝小陸哥!”汪彪跟著陸嚴河出了飯店,等陸嚴河往前走了好幾步了,他回頭一看,汪彪還站在原地跟他用力揮手。
陸嚴河笑了笑,也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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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陳梓妍準時按響了門鈴。
陸嚴河給她開門。
陳梓妍摘下墨鏡,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你可真是閒得慌啊,中午吃個飯也那麼好脾氣地請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網紅一起吃。”
陸嚴河有些意外,“這事上熱搜了嗎?”
“沒上,公司輿情監控部門的人告訴我的。”陳梓妍說,“但我估計上熱搜是遲早的事,那個直播平台不可能不抓住這波熱度引流,沒上熱搜也會幫你買上熱搜。”
陸嚴河訕訕一笑,“我隻是想著,隻是舉手之勞,能幫一幫那個小孩也挺好的。”
陳梓妍說:“那你想多了,這件事過後,那個男孩的賬號肯定會被封的。”
“為什麼?”陸嚴河一愣。
陳梓妍:“你問他多大了,他說他十六,你說呢?未成年不允許搞直播,去年出來的規定。”
陸嚴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
陳梓妍:“所以,平時他那個直播間不溫不火的,平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現在曝光這麼大,平台肯定得遵照規定關了他的賬號。”
陸嚴河心情頓時抑鬱了。
他這還成了好心辦壞事了。
要是他不問那句話,可能還沒事。
陳梓妍說:“不過,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他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想來家境也不怎麼樣,這樣靠著做直播有一場沒一場地混著,還不如趁著現在年輕去學一門手藝。”
陸嚴河說:“梓妍姐,他未必有機會去學一門手藝。”
陳梓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陸嚴河說:“我隻是覺得,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獲得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機會,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想要配合他,幫他直播一下。”
“你有這樣的想法當然是好的,不過,天底下需要你幫忙的人太多了,你要一個個幫過去嗎?”
“遇到的、能幫的,順手幫一下,我願意一個個幫過去。”
陳梓妍被陸嚴河這一句話給驚住了,瞪著陸嚴河看了半晌。
“你不是吧?”
陳梓妍知道陸嚴河這個人比很多人都要善良、熱心、重感情,可是,陳梓妍怎麼都沒有想到,陸嚴河竟然好心到這個地步。
某一瞬間,陳梓妍腦海裡甚至冒出了“你要不要這麼聖母心啊”,不過,以陸嚴河平時表現出的樣子,陳梓妍又實在無法開口說陸嚴河“聖母心”,他是個典型的以德報德、以怨報怨、絕不心軟的人。
對一個隻對可以心軟的人心軟的人,陳梓妍說不出這三個字。
“梓妍姐,你就彆擔心我了,我也心裡麵有數,不會跟個傻大粗似的,見人就幫的,我也沒有那麼勤快。”陸嚴河趕緊跟陳梓妍說,“梓妍姐,你說有事情要當麵跟我聊,是什麼事情?”
陳梓妍坐下,從自己包裡掏出一份大約有二十多頁的協議,示意陸嚴河看。
“你先認真讀一讀,我去煮咖啡。”她把協議交給陸嚴河,就自己起身去煮咖啡了。
對這裡的房間,她來過很多次,很熟,知道這裡有什麼,什麼東西放在哪裡。
陸嚴河一看,是他們跟北極光視頻的合作框架協議。
這個協議溝通了將近兩個月,總算定了一個正式的版本出來了。
陸嚴河光是讀完就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間。
陳梓妍已經把咖啡煮好。
“看完了?”
“嗯。”陸嚴河點頭,“條件很好。”
陳梓妍點頭,“林總是給出了極大的誠意,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看重你,想要跟你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連版權都同意保留在你自己手上,隻要獨家播放權。”
簡單來說,陸嚴河作為編劇跟北極光視頻合作的每一部作品,版權都歸陸嚴河及他的公司所有,隻有拍攝出來的作品播放權歸北極光獨家所有,陸嚴河後續還可以再根據這個作品做其他衍生開發。
這對一家視頻平台來說很不常見——儘管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劇本是編劇的作品,就像是家的作品,家把的影視拍攝權給了某一家公司,他仍然可以做其他衍生開發,比如出版,比如遊戲,等等,甚至當五年或者八年的影視拍攝權到期以後,家還可以再授權給其他公司進行拍攝製作。很多人理解,劇本之於編劇也是如此。
但情況並非如此——一般來說,編劇跟影視公司簽的都是委托創作協議,哪怕劇本從概念到故事都由編劇提出,也仍然是委托創作協議,難以將版權留在自己手裡。
陳梓妍說:“而且,我們現在就是一個皮包公司,空殼子,他就願意拿出五千萬來注冊,隻要我們30%的股份,誠意很足了。”
陸嚴河明白陳梓妍的意思。站在陸嚴河的角度,他和陳梓妍成立的這家靈河影視製作公司,以後將會擁有《人在囧途》《魷魚遊戲》《武林外傳》《大紅燈籠高高掛》等劇作的版權,估值前途無量。但站在林德盛的角度,這家靈河影視製作公司其實就是個什麼東西都還沒有的空殼公司,他一口氣拿出五千萬來買30%的股份,其實是一場豪賭。
陸嚴河卻微微皺眉,搖頭,說:“梓妍姐,30%的股份太多了,現在這個階段,我其實不需要他們注資,我們這家公司也不需要投入什麼。這五千萬是很多,但對我們現階段來說是需要的嗎?我們又不要自己製作影視劇。”
陳梓妍沒想到陸嚴河竟然還一點不心動。
“嚴河,你是想要把這五千萬推之門外?”
“我是想說,也許僅僅在一年之後,梓妍姐你就會發現,用五千萬買下30%的股份,我們太吃虧了。”陸嚴河認真地說,“我很清楚,我以後通過這家公司製作的項目,每一個都能賺到遠遠不止這個數的錢。”
陳梓妍看著一臉認真的陸嚴河,很想說一句“你是不是瘋了?”。
影視行業確實是一個高回報的行業,可它也同樣是一個高風險的行業。
一個影視項目回報差直接拖垮一家公司的例子數不勝數。
但是,陳梓妍卻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陸嚴河所說的話,覺得他說的話不無道理。
他們這家製作公司,隻是名義上的製作公司,短期內根本沒有自己主導去製作一個項目的計劃,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做這麼一個皮包公司方便參與陸嚴河的劇本和他要主演的項目而已。根本不需要多少資金維持運營,更彆說需要現金流了。
陳梓妍站在現階段公司的情況來看這五千萬,當然覺得是高回報,趁早變現是好事。
但陸嚴河卻顯然對這家公司有著更長遠的計劃和期望。
雙方期望值不一樣,看待這五千萬的心態也就不一樣了。
陸嚴河又說:“而且,我也不想收這筆錢,收了這筆錢,就好像我真占便宜了,明明我還覺得是我自己吃虧了。”
對靈河這家公司,陳梓妍心中早有定位。
這是因為陸嚴河才成立起來的公司,主要是圍著陸嚴河轉的。
她參與其中不假,但肯定以陸嚴河為核心。
所以,陳梓妍一早就給自己定了規則,公司的事情,肯定以陸嚴河的意誌為主。
既然陸嚴河有了主意,陳梓妍雖然覺得可惜,也沒有再說彆的。
“那其他的地方,你還有問題嗎?”
“我在五年內為北極光視頻提供三個影視劇本用於影視劇拍攝,北極光視頻為我支付每部一千五百萬元的授權金,自本協議簽訂以後,六個月內支付五百萬元的預付金,剩餘部分在交稿後三個月內支付。”陸嚴河說,“這個五百萬元的預付金也不用給我。”
陳梓妍一愣。
“嚴河,這——”
“這對我很好,我知道,但是我不需要,也不能說我不需要,而是我不想讓自己陷入被動。”陸嚴河說,“要是我收了這個預付金,我什麼時候交稿,要是交給他們的劇本,他們不滿意,那怎麼說?如果他們有修改意見,或者是想要讓我往劇本裡麵加一兩個角色,我要不要加呢?”
陳梓妍:“合同裡麵詳細約定了關於劇本的要求和修改次數限製。”
“真到了執行的那一步,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合同條款無法覆蓋的地方,關鍵在於,我不拿人手短,就能行得正、坐得直。”陸嚴河認真地說,“現在林總看重我,所以拿出這麼多對我有利的條件來跟我簽這個合同,但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說不定連林總的位置都換人了。”
陳梓妍:“……”
“其實我就是想秉持最樸素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原則,我不欠他的,他也不欠我的,到時候我不想賣給他,他也彆有由頭來怪我。”陸嚴河說,“我隻是跟他們簽了五年內提供三個劇本的合作條款,但不代表我必須優先跟他合作三個項目,我還有彆的合作者。”
陳梓妍明白了陸嚴河的意思。
其實說白了,最主要的就是陸嚴河不想讓自己心理上感到愧疚、占便宜等。
對陸嚴河這樣一個明知自己手上握著的都是經過驗證的好劇本的時候,他一點都不需要這點“預付金”,因為他知道自己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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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跟陳梓妍一直說到下午五點。
“我得出發去劇組了。”陸嚴河一看時間,“我得過去做準備了,今天又要拍夜戲。”
陳梓妍點頭,“你的意見我會跟那邊反饋的,走吧,我送你過去。”
陸嚴河:“不用,東哥已經來接我了,他已經到樓下了。”
陳梓妍聞言,點點頭,“行,那我就不管你了,哦,對了,五月份有一個很重要的活動需要你參加。”
“什麼活動?”陸嚴河不解地問。
陳梓妍微微一笑,說:“荷西電影節。”
陸嚴河一臉茫然,問:“我為什麼要參加這個電影節?我怎麼不記得我還演了哪部電影?”
陳梓妍:“並不是你哪部電影入圍了,而是你代言的Math是本屆荷西電影節的讚助品牌,你作為代言人,需要出席活動,這是你的工作。”
陸嚴河恍然。
還有這方麵的事。
“另外,陳碧舸也想帶著《大紅燈籠高高掛》和《胭脂扣》的劇本到那裡找一找合適的製作方。”陳梓妍說,“她已經將自己明年的檔期空出來了,不過,她如果想要在明年拍攝這兩部電影的話,就必須要在今年把投資和前期的籌備都搞定。”
陸嚴河把兩個劇本發給陳碧舸以後,自己就沒有怎麼管了。以陳碧舸的人脈資源和能量,也不需要他來做什麼。這兩部電影跟《人在囧途》不一樣,不是商業片,所以,也不需要大投資,對製作公司和投資方的要求不那麼高。陳碧舸反而是要去找一個靠譜的電影公司來接手,需要多方評估哪一家電影公司最適合。
陸嚴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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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已經上映一個多月的《三山》的票房無限逼近九千萬,但是,看樣子也不可能突破九千萬了。
不過,對於這樣一部電影來說,已經實現了它的票房奇跡。
王重通過這部電影實現了名利雙收——完成宣傳之旅後,他就回了家,讓自己好好地、徹底地放鬆下來,享受家庭生活,然後,思考自己接下來要拍什麼片子。
導演就是這樣。
拍完了一部片子,就要認真考慮下一部片子的事情了,除非你想退休。
否則,你永遠不可能真正地休息。
王重也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和心思認真地把陸嚴河寫的兩個電影劇本翻出來,認真地讀。
之前他讓陸嚴河把劇本發給他,主要是他內心深處很欣賞陸嚴河,也很感謝他,所以想要儘自己的一點力量,幫陸嚴河改一改劇本。
結果,當他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這兩個劇本看完之後,陷入了沉思與震撼。
然後,他思考了好幾天的時間,看了看自己手頭上的那幾個項目,包括那幾個已經寫了很久的劇本,再看看這兩個劇本,一時心裡麵很不是滋味。
王重跟陳嶺約著出來見麵,說到後麵要做的項目,王重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意思來。
陳嶺見他這麼顧左右而言他,疑惑皺眉。
“你這是心裡麵憋著什麼事吧?”
王重嘶了一聲,跟陳嶺說:“我看到了一個很想拍的劇本。”
“啊?”陳嶺問,“什麼劇本?”
西圖耳拿獎以後,各大電影公司想要找王重來合作的劇本不少,但陳嶺之前也沒聽王重說對哪個特彆感興趣,這是最近誰又給他遞了新本子?
王重拿出了《胭脂扣》的劇本,給陳嶺。
“你看看。”
陳嶺就在飯桌上直接看了起來。
王重也沒催促他,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吃,一時桌上無聲,隻有王重吃東西的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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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日,《暮春》片場。
他們又重新回到了補習學校,教室。
他們等了足足兩個小時,等到陽光灑滿教室,演員們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按照之前已經排練過無數遍的樣子,一氣嗬成地拍完了劉畢戈設計的這個長鏡頭。
這一次,劉畢戈竟然一條就過了。
他喊了過以後,一時間忽然哽咽,然後才說:“電影《暮春》所有鏡頭拍攝完畢,咱們可以殺青了!”
陸嚴河坐在座位上,人都懵了,茫然地往劉畢戈看去。
劉畢戈站在教室門口,看著他們。
陸嚴河本來以為,這最後一個鏡頭,還是長鏡頭,以劉畢戈的尿性,怎麼也要拍個十幾二十遍,怎麼一遍就過了?
不隻是陸嚴河,其他人也一樣錯愕,感到不可思議,誰都沒有想到。
陸嚴河問劉畢戈:“你確定,不用再拍一條?”
劉畢戈勾起嘴角,滿臉的自信,“我的電影,我非常確定。”
這時,教室裡的演員們才興奮地歡呼了起來。
陸嚴河也站了起來,第一時間上前,去跟劉畢戈擁抱。
“靠譜!”陸嚴河在他耳邊大聲說,“電影拍完了,我終於可以跟你說一句我早就很想說的話了!”
“你想跟我說什麼?”劉畢戈問。
陸嚴河笑著說:“你真是一個事兒逼!”
劉畢戈:“……”
孔繁就站在陸嚴河的後麵,等著接替陸嚴河跟劉畢戈擁抱呢,聽到陸嚴河這句話,頓時笑得腰都彎了。
陸嚴河拍拍劉畢戈的背,說:“但你也很牛逼。”
《暮春》這樣一部電影,隻有參與其中的人才知道,它看似拍攝順利,沒有遇到任何的問題,可它卻讓每一個創作者都在麵臨難題。
太難演了,沒有一個容易演的角色,也沒有一場容易演的戲。
陸嚴河被劉畢戈鍛煉出了耐心,其他的演員就更不用說了。
NG十幾二十次的經曆,足以把任何一個演員的自信心都打碎,然後再重來。
劉畢戈跟陸嚴河說:“沒有你,這部電影拍不出來。”
“少來,沒有我,你也一樣會拍出來。”陸嚴河笑著說,“你就是一個偏執的、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人,跟你一起拍這部電影,我很開心,真的,我一直想要拍一部關於高中時代的戲,但是我又不想拍那些校園偶像劇,你在這個時候來找我演《暮春》,實現了我的心願。”
陸嚴河知道,都不用五年後,十年後,他現在的心境都已經跟兩年前不一樣了,也許再過一年、兩年,他就再也找不到高中時代那種孤注一擲的少年心態。
他知道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的演技也許會越來越熟稔,越來越精湛,可是,少年的心境也會越來越遠,遠到遙不可及,演得再像,也不複當年。
所以,他是真的很慶幸,在他這個年紀,拍了這樣一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