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S級製作的主要角色,隻要不是一番,你挑。”
早上九點就坐在陳梓妍麵前的這個男人,雙鬢已經有了點白,但是人依然精神,身上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沉穩之感。
他說話的語氣給人感覺像渾厚的風,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和態度。
陳梓妍默默地在聽對方說話的同時,也在打量他,打量的結論是,這對父子倆太不像了。
如果說徐半田是一個衝動易怒、簡單膚淺的傻逼,徐斌就是一個堅硬如鐵、氣質很有在部隊中曆練過的作風的中年男人。
陳梓妍微微一笑,說:“徐台怎麼這麼客氣?”
“明人不說暗話,梓妍小姐。”徐斌說,“事情到此為止,如何?”
陳梓妍:“徐台,我想您也知道,事情是不是到此為止,關鍵不在我,而在您兒子的態度和做法。”
徐斌點頭,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說:“梓妍小姐,他之後不會再打擾你,這一點你放心,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陳梓妍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徐台送劇本給我了。”
送走徐斌,陳梓妍才收起臉上的笑容。
結果都還沒有坐到坐位上,就有人來敲門。
來的人竟然是洪奇。
作為執行CEO,平時洪奇基本上不出現在公司,具體管事的是馬副總,陳梓妍這半年來都沒有怎麼見過洪奇。
“洪總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了?”陳梓妍笑著打趣。
洪奇笑了笑,說:“剛才徐斌台長來找你了?”
“洪總消息很靈通啊。”
“在電梯口碰到他了。”洪奇問,“是因為最近徐半田的那件事?”
陳梓妍點了點頭。
“你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利落,蛇打七寸。”洪奇勾起嘴角,“今天我過來,是有個事情要找你幫忙,我有個朋友的兒子想出道當明星,人家聽說了你的大名,想要請你出馬帶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願意給你付一千萬的年薪,怎麼樣?動心嗎?”
陳梓妍聽到這種話,眼睛直接一翻,搖頭,“沒興趣。”
“就知道你是這句話。”洪奇說著,反而直接往椅子上一坐,雙手搭在椅背上,看著陳梓妍,說:“這麼多年了,你脾氣真是一點沒改,也不問問是誰?能一開口就直接給你付千萬年薪的人,可一點不差錢,人家就那麼一個兒子。”
“關我屁事。”陳梓妍說,“我雖然沒有千萬年薪,但我也沒那麼需要用錢的地方,人生難得自由地站著。”
“行吧。”洪奇聳聳肩膀,雙手一攤,“你寧願帶塗鬆那個沒有什麼才華的關係戶,也不樂意賺點錢,我確實不理解,不過,那也沒有辦法,我總是不能理解你的行為。”
“既然你都知道,還來問什麼。”
“過場總是要走一下。”洪奇笑了笑,“畢竟對方也姓陳。”
陳梓妍眼神瞬間銳利了幾分,看向洪奇。
“你說什麼?”
“陳申。”洪奇擺擺手,“你應該認識吧,藍源的老總。”
聽到這個名字,陳梓妍銳利的眼神又散去了。
“沒興趣。”陳梓妍恢複了淡然之色,“他兒子不是在美國讀書嗎?回來後不接手他家的企業,跑到娛樂圈來玩什麼。”
洪奇:“年輕人唄,被五光十色的娛樂圈吸引,想來玩一玩,就這麼一個兒子,陳申也樂得哄兒子開心。”
“你跟陳申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一年前跟著他一塊兒買了塊地,前不久剛轉手出去,賺了一筆咯。”洪奇說,“熟不熟的,大家一塊兒賺點錢就熟了。”
陳梓妍無語地白了洪奇一眼,“你什麼時候能夠務點正業,多管一下這家公司?”
“馬忠全不是管得挺好的嗎?他也不敢跟你對著乾吧?”
“這跟他有沒有跟我對著乾沒關係,他都快把星娛給搞成一個偶像藝人培訓中心了,以後咱們公司這是要轉型,往偶像藝人那塊兒去做了是嗎?”陳梓妍說,“現在公司一大半的藝人都是偶像藝人,演員歌手全部往後站,前不久還簽了好幾個網紅。”
“這有什麼關係,能賺錢就行。”洪奇說,“這個時代在變化,娛樂行業也在變化,我知道娛樂圈有鄙視鏈,偶像藝人處在鄙視鏈的下端,現在又多了個網紅,比偶像藝人更上不了台麵,不過,我們這兒是開公司做生意的,能站著賺錢的陽春白雪要,彎腰甚至跪著賺錢的下裡巴人當然也要,你的思維太老派了,得改改。”
陳梓妍:“我根本無所謂你們要把星娛做成一個什麼樣的公司,這個公司是死是活,我也不在乎,我隻是奉勸你一句,有的人自以為抓到了下一個風口,能跟著起飛,所以養一大堆豬,但沒趕上風口的豬,飛不起來就是飛不起來,彆到時候搞成尾大不掉的局麵。”
陳梓妍在星娛待了好幾年了,但她不是一開始就在星娛的。
她在星娛地位超然,是因為她算是這家公司的元老之一,也因為她和公司老板傳說中的私人關係。
她說這家公司是死是活不在乎,當然是話趕話趕到這兒了,一點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但真說起來,陳梓妍的事業和身家性命都沒有綁定在這家公司上,公司真垮了,她也隻是因為一家跟自己人生有關聯的公司結束而有些傷感。
這些話,洪奇聽不聽,她都隻是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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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芝的白天,陸嚴河一整天都跟著辛子杏他們在這座城市吃吃喝喝逛逛,打卡了很多地方。
但他在江芝錄節目的消息也確實是傳出去了,很多人都聞訊而來,陸嚴河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有很多人跟著。
辛子杏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小團隊,不像那種大的綜藝節目劇組,一路拍攝都有著嚴格的安保。
到最後,圍觀拍攝的人越來越多。
沒辦法,好幾個拍攝點都隻能臨時調整拍攝方案。
“外景全部拍空鏡,嚴河你的部分都放到室內拍。”辛子杏很快就做了決定。
因為沒有經驗,大家在轉場等一些事情上耗費了很多的時間。
陸嚴河自己都感覺到行程有點趕。
在他的理解中,這個節目應該是閒適下來,慢慢地逛一座城,而不是踩點打卡地給大家介紹各種各樣的東西。
又不是一個旅遊頻道節目。
到下午,陸嚴河找到辛子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辛子杏也知道陸嚴河說的是對的。
這一路上匆匆忙忙的,又總是被圍觀的人打擾,之前整個拍攝,她和陸嚴河的狀態都很被打擾,包括中午吃午飯的時候,也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連話都不想說,還得強打著精神說話聊天,不能讓這頓飯過於沉默和安靜,顯得無聊。
陸嚴河說:“先休息一下吧,不要管錄製了,我也覺得我的狀態很不好,這不是演戲,沒有一個劇本讓我去調動自己的情緒,我需要強打起我的精神和狀態來出鏡,我覺得這樣的狀態很不好,大家也不會想看。”
第一期廊化篇之所以口碑很好,是因為他們把廊化這座城市最有意思的地方都拍到了嗎?
並不是,而是大家很喜歡節目中呈現出來的那種在城市中悠然遊蕩探索的風格。
所以,他們甚至根本沒有做多少準備,基本上會拍什麼、會遇到什麼、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拍出來的片子,卻因為生動、自然、真實而受到大家的喜歡。
當時拍攝的時候,陸嚴河也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和負擔,就當成一個很普通的出行,走到哪兒逛到哪兒,沒有什麼任務,也沒想著要把所有有意思的地方都逛一遍,累了就休息,不想說話就安靜地坐一會兒,興致來了跟辛子杏他們說說笑笑。
那個時候的放鬆,跟今天的拍攝感受截然不同——甚至跟昨天的拍攝感受都截然不同。
陸嚴河覺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今天都是帶著任務在拍攝。
陸嚴河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坐下,買了一根冰棒,默默地吃著。
很多人都圍聚過來,跟他打招呼。
陸嚴河笑著回應他們。
仍然有攝影機在拍他,不過隔得比較遠。
徐超就站在陳亮的身邊,跟著陳亮一起看著陸嚴河。
他小聲問:“亮哥,要不要去把那些粉絲給請走?”
陳亮:“沒事,我們就負責攝影。”
徐超哦了一聲。
辛子杏正一個人思考後麵的拍攝該怎麼進行,一抬頭就看到陸嚴河已經跟身邊那些粉絲聊了起來。
陽光肆意地灑下。
陸嚴河被一些人包圍著,卻不顯擁擠吵鬨,反而很和諧。
大家有的拿手機拍他,有的就隻是看著他。
陸嚴河也沒有抵觸,跟大家笑盈盈地聊天。
“你多大了?”陸嚴河問一個紮馬尾的女孩。
“十七。”女孩說。
“高三嗎?”
“嗯,一開學就高三了。”女孩笑了起來,眼睛彎起來,像個月牙。她長得很普通,可是臉上燦爛的笑容卻清澈得像溪水一樣。
陸嚴河問:“那你還不努力去學習?怎麼一直跟著我?”
女孩說:“我很喜歡你,你難得來一次江芝,我今天就想見見你,平時我都很努力的。”
“你最好沒有騙我。”陸嚴河笑著說。
“我才沒有騙你,我是說真的。”女孩認真地說。
……
陸嚴河休息了二十多分鐘。
辛子杏這個時候來找他。
兩個人上了車,在車上說話。
陳亮問要不要拿著攝影機上車。
剛才陸嚴河跟辛子杏的話,他全程都聽見了,知道他們兩個人現在要談的是關於後麵怎麼拍的問題。
辛子杏想了想,說:“不用了。”
車上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辛子杏說:“嚴河,我剛才仔細想了想,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後麵的行程我打算就慢慢來,你自己看看你想去哪兒,我們根據你的意願來跟拍,你怎麼舒服怎麼來。”
陸嚴河:“那倒也不用這樣,你們安排這些我都沒意見的,我隻是覺得不要再像之前那樣,跟課程表一樣什麼時候上什麼課就行,剛才休息的那半個小時,我就覺得很舒服,尤其是跟大家一塊兒聊天的時候,我覺得那樣的內容放到節目裡,大家才會喜歡,因為也不是提前安排的,就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剛才辛子杏看到陸嚴河跟他身邊那些粉絲們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她其實也覺得,那一幕才是《城市遊記》希望出現的內容。
《城市遊記》講的不僅僅是城市,還有人與城、城與人的關係,城最終要落到人身上。
辛子杏就是在那一刻豁然開朗,意識到為什麼之前的拍攝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陸嚴河都不得勁兒,因為之前的拍攝都隻有地點、隻有任務,沒有人與人的互動,沒有人文背後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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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燈籠這個活動是在晚上舉行。
陸嚴河跟辛子杏談過以後,節目的拍攝都發生了改變。
他們後續的行程路線都取消了,決定就慢慢地等晚上的到來。
悠閒一點也很好。
陸嚴河招呼著大家一塊兒去附近一家茶館喝茶,一個固定機位,一個靠攝影師扛著,大家坐在一塊兒。
周圍都是當地人。
陸嚴河和辛子杏坐在一塊兒。
辛子杏是唯一一個經常陪陸嚴河一起出鏡的人。
茶館進來了很多人圍觀拍攝的人,茶館老板都驚呆了,臉上浮現出喜色,為這突如其來的好生意感到興奮和高興。
陸嚴河看著周圍的年輕男女,忽然想起來今天晚上的“踩燈籠”,好奇地問:“你們晚上會參加‘踩燈籠’的活動嗎?”
旁邊的年輕人被陸嚴河一問,麵麵相覷,外向的人已經開口回答,說:“我喜歡的人又不喜歡我,有什麼好參加的。”
“就是。”另一個人也歎氣,“去年我給我喜歡的男生送燈籠,結果他不肯收,丟臉丟到家了。”
“現在隻有那種互相喜歡又不好意思表白的人才會在這一天提著燈籠出門吧。”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裡話外都是不打算參加這個活動的姿態。
陸嚴河驚訝不已,說:“不是說一般江芝的年輕人都會參加嗎?”
“那是那些還沒有談過戀愛的吧,姐姐我都二十七了,哪還能指望這個。”一個墨鏡推到了頭上、妝容精致的女人說道。
“那你今天怎麼還請假回來了?”旁邊一個似乎是她朋友的女孩馬上問。
“我、我有段時間沒有回來看看爸媽了,所以回來看看。”
“扯吧你就,你肯定是聽說劉子揚從國外回來了,你才專門回來的,對不對?”
墨鏡姐表情瞬間失控,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朋友,直接伸手去捂她的嘴。
這一幕讓周圍人都發出了笑聲。
陸嚴河也笑了。
行吧,這根本就是口是心非嘛。
就在這時,辛子杏驚喜地說:“何雲瀾和柳依依他們答應今天晚上一塊兒過來了。”
陸嚴河聞言,也驚喜地笑了起來。
“他們願意嗎?”
“嗯。”辛子杏點頭,“我們也準備了幾盞燈籠,到時候一起提著燈籠走,應景。”
陸嚴河想象著晚上會出現的那一幕,說:“很期待今天晚上的江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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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又是一個暮色四合、晚霞如緞的黃昏。
何雲瀾和柳依依跟大家在一家飯店碰麵。
何雲瀾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看著像是剛上完班,匆匆趕來。
但肖眉卻馬上感慨了一句:“我去,男人穿白色襯衣果然比平時要帥很多。”
陸嚴河轉頭看了肖眉一眼,有些驚訝她什麼都敢說的這股勁兒,沒有普通女孩的矜持。
大家又坐在一塊兒吃飯。
“今天你們在江芝逛了哪兒?”何雲瀾笑著問。
辛子杏說:“去了白乾塔,母子橋,中午在洞子街吃的,下午又在春熙路逛了一下午。”
陸嚴河說:“這裡很宜居,東西好吃,城市的感覺又很悠閒,大家都不慌不忙的。”
何雲瀾點頭,說:“確實,我們這裡好吃的確實不少,本來我們還想著說請你們來我們家一趟,我們下廚給你們做一桌地道的江芝家常菜,不過你們行程比較忙,下次有機會,請你們再來。”
陸嚴河聞言,瞬間眼睛放光。
“啊?想吃!”
柳依依問:“你們明天什麼時候要走?我聽雲瀾說,你們明天就要離開?”
“對,我大後天還有另一個工作,得抓緊時間趕回去。”陸嚴河很無奈地說。
“隻能下次找機會了。”何雲瀾說。
陸嚴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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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八點,陸嚴河提著辛子杏他們準備好的燈籠,一塊兒出門了。
這一出門,陸嚴河發現,整座城市都跟白天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夜幕之下,走在路上,隨處可見手中提著燈籠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輕人。
不僅如此,很多人都換上了古裝,有少數民族的服裝,也有漢服,刹那間,舉目望去,風姿綽約。
大家看到鏡頭,還開心地衝著鏡頭揮手、打招呼。
比起單人出行,更多的都是成雙入對的,幾個人一夥,說說笑笑,看著就是同學或者朋友。
陸嚴河走在其中,久久無聲。
他被眼前的一幕幕給驚住了。
尤其是大家臉上那種交織著緊張和期待的表情,那樣的青澀,又那樣的清澈。
陸嚴河心想,自己的臉上是不是也泛出了一樣的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