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杏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淼淼的背影,回頭看向陸嚴河。
“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敵意?”
陸嚴河頓時有些頭大,連忙說:“應該沒有吧。”
陸嚴河實在不好意思跟辛子杏說林淼淼剛才所說的話。
實在是尷尬。
到了百川,有江芝文旅部門的人來接他們。
對方安排了一輛車,直接在機場接上他們,去往江芝。
陸嚴河上車以後,有些犯困,戴上耳機,準備睡覺。
辛子杏看到陸嚴河閉了眼,就降低了自己跟來接他們的人說話的聲音。
來接他們的是江芝文旅部門的一個部門負責人,三十歲出頭,額頭上還冒了兩顆青春痘。
對方叫何雲瀾。
辛子杏跟人一路都在聊江芝這座城市。
陸嚴河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半路上醒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見何雲瀾說自己為什麼會來江芝。
何雲瀾並不是江芝本地人,他妻子是江芝人,所以大學畢業後,就考到了江芝這邊做公務員。
因為是大學生,學曆高,在江芝這個地方很受重視。
這一次請《城市遊記》來江芝拍攝,就是何雲瀾一力主導的。
陸嚴河看著車窗外麵,陽光金黃得刺眼。
他看見路邊一片廣袤的稻田蔓延開來,此時的路正在山野之間穿行。
這是城市之中難以看到的廣袤天地,大片的稻田與偶爾點綴其間的屋舍,在金色陽光之下,飄蕩著自由和自然的氣息。
這一刻,陸嚴河恍然失神。
辛子杏說:“我們來之前看資料,說江芝是一座非常古老的老城,有上千年的曆史了,城裡還保留著很多的古老建築。”
“是。”何雲瀾笑著點頭,“江芝人都比較的眷戀故土,大部份人都會留在江芝,像我老婆也是,她一定要回家鄉來,所以我就跟著她一起來了,這裡的人都比較熱情,也很淳樸,鄰裡關係很親密,仍然保留著從前的那種感情關係,我爸媽來過好幾次,都很愛這裡。”
“踩燈籠這個傳統活動,是怎麼傳承下來的呢?”辛子杏說,“我們在網上搜集資料,也沒有搜集到。”
“這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活動就是一代代地傳承下來,每年這個時候,年輕男女就會拿著燈籠聚集在一起,載歌載舞,如果對某個人有好感,就提出向對方交換手中的燈籠,對方如果同樣對你有好感的話,就會答應跟你換燈籠。”何雲瀾說。
陸嚴河詫異地問:“所以踩燈籠的意思是換燈籠的意思嗎?”
他之前一直是從字麵上理解這個活動的意義,以為是要踩燈籠。
何雲瀾說:“踩是方言發音,本意其實是說提燈籠,也不是換,是手提的提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陸嚴河一眼,笑了起來,“你醒了。”
“嗯。”陸嚴河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上車就睡了,“不好意思,有點困。”
“沒事,你們來這裡也很辛苦吧。”何雲瀾說。
陸嚴河搖搖頭,說:“還好,何大哥,辛苦你還過來接我們。”
“你們來幫我們江芝做宣傳,應該的嘛。”何雲瀾笑著說,“江芝這個城市雖然比較小,經濟也不是很發達,但保留了很多傳統的節日和活動,也有很多有當地特色的東西,我們一直希望能夠讓更多人認識到江芝,來江芝玩。”
這其實也是很多城市文旅部門的想法——通過發展旅遊經濟,將當地的經濟發展帶動起來。
陸嚴河看著外麵的景色,說:“這裡真的好美啊。”
何雲瀾說:“景色確實很不錯,因為這邊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交通也不發達,所以也沒有重工業什麼的,沒有什麼汙染,以手工業和農業為主。”
陸嚴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辛子杏說:“那大家要去江芝的話方便嗎?”
“方便,百川跟江芝之間往來還是非常方便的。”何雲瀾說,“當然,路上時間有點久,要差不多四個小時。”
“要是江芝那兒能夠建一個火車站就好了。”陸嚴河說,“這樣大家過來就方便很多。”
“有火車站的。”辛子杏說,“隻不過我們從玉明過來,如果坐火車,要坐差不多八九個小時,所以就決定坐飛機到百川來換車,這樣路上花的時間少一點,畢竟玉明和江芝之間隔的距離有大半個中國,跨度很大,距離沒有那麼遠的地方的人,可以直接坐火車。”
陸嚴河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然後,他突然發現了架在旁邊的攝影機。
“嗬!”陸嚴河吃驚地轉頭看向左邊,陳亮扛著一台攝影機,正坐在他的左邊,對著他拍。
“哇哦,怎麼就開始拍上了?”陸嚴河驚訝地問。
陳亮笑了笑。
辛子杏解釋說:“這一路都拍下來吧,回頭再去剪片子,素材越多越好,路上這一切也值得紀念。”
“哦。”
辛子杏繼續問何雲瀾:“你是哪兒人?”
“我是江廣人,離這也不是很遠。”何雲瀾笑著說。
“那你現在是跟你老婆定居在江芝嗎?多久回一次江廣?”辛子杏好奇地問。
“一般兩個月回去看一看我爸媽一趟。”何雲瀾說,“最近這兩年,知道江芝的人越來越多,來江芝旅遊的人也更多了,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回去的時間少了點,很多時候都是我爸媽想小虎了,就過來住幾天,看看小虎。”
“小虎是你的兒子嗎?”
“對。”何雲瀾說起小虎,眼睛裡露出了更溫柔的笑意。
“他多大了?”
“六歲。”
陸嚴河一愣,六歲?那何雲瀾這是二十四歲就當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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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江芝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夕陽落下,暮色四合。
陸嚴河他們入住的是一家獨棟客棧,客棧是新修建的,有五層高。
陸嚴河的房間在第三層。
窗外是一片矮房,更遠處則是繁華的街道。
矮房上麵大多擺著盆栽,幾乎家家都在房頂上牽了曬衣繩,這個時間點,很多曬衣繩上都空了,但還有幾家沒有收走衣服,衣服晾乾了,在夕陽下被微風拂煦。
這一幕像極了動漫裡的場景,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那種動漫,來到一個小城,滿目都是最純樸的生活景象。
陸嚴河驚喜地站在窗邊俯瞰這座城市。
儘管隻有三樓高,卻能夠看到很遠。
這裡沒有太高的樓層,遠遠地可以看見鱗次櫛比的街道和房屋。
陸嚴河伸了一個懶腰,拍下一張照片,發到了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城市遊記》新的篇章,期待隱藏在這座城市裡的驚喜!
許多人第一時間回複他,問他這是去了哪兒。
陸嚴河沒有回複,想看看有沒有人能夠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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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百川跟朋友見麵的林淼淼看到陸嚴河發的動態,知道陸嚴河這是已經到江芝了。
林淼淼問朋友:“你去過江芝嗎?”
“沒去過,那地方很遠的,怎麼了?”朋友問。
林淼淼說:“在網上刷到了,問一問。”
朋友說:“你是刷到了他們踩燈籠的那個傳統活動吧,唉,真無聊,都這個年代了,還有這種活動,真要喜歡誰,就直接表白好了,還互相送燈籠,搞得這麼曖昧乾什麼。”
林淼淼並不知道踩燈籠是什麼,一臉疑惑,問:“踩燈籠是什麼?”
朋友這才知道林淼淼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呢,於是解釋了一下。
林淼淼一愣,“如果喜歡對方的話,就把燈籠送給對方?”
“嗯。”朋友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是不是覺得很土?這種傳統活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保留著,好無聊。”
林淼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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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陸嚴河一行人受何雲瀾的邀請,在江芝一家飯店吃飯。
飯店叫“靜姐私房菜”。
店麵裝潢設計並不高檔,甚至有點土味,門口還圍了兩個柵欄,裡麵種著各種菜。
陸嚴河在飯店見到了何雲瀾的妻子柳依依和他們的兒子小虎。
何雲瀾介紹說:“這家飯店是做江芝菜最地道、口味最好的。”
陳亮和田百赫都扛著攝影機在拍攝他們一行人。
陸嚴河跟柳依依和小虎打招呼。
“嫂子好,小虎你好。”
柳依依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陸嚴河,說:“你真人比照片上還要帥啊。”
“謝謝,謝謝。”陸嚴河很不好意思地搖手。
柳依依回頭看向何雲瀾,說:“老公,你帶大家先進去吧,我已經把菜點好了,但酒還沒有送過來,我去看看。”
何雲瀾點點頭。
陸嚴河有些詫異,心想,今天晚上還要喝酒嗎?
何雲瀾招呼大家進去,一隻手牽起了小虎,說:“酒是我老丈人自己釀的桂花酒,喝酒的話可以試試,不喝的話我們也準備了飲料。”
今天晚上不是什麼公務局。
就是何雲瀾作為當地接待他們的主人,招待他們一起吃個晚飯。
從一開始,拍攝就拍攝了。
陸嚴河自覺擔當起了嘉賓的角色,要給出更多的反應素材。
他一邊跟著往飯店裡麵走,一邊打量四周,有些驚訝,說:“這裡的生意很好哦。”
幾乎每個桌子都坐著人,人滿為患。
事實上,他們一行人進來,還有兩台攝影機在旁邊拍著,也很矚目,很多人都好奇地看過來,似乎是在疑惑他們在乾什麼。
何雲瀾說:“我們本地人都很愛來這裡吃,這家店開了很多年了,像我老婆,都是從小吃到大的。”
陸嚴河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家店開了這麼多年了啊?”
“對。”
這個時候,小虎忽然扭過頭來,對著大家奶聲奶氣地說:“在我出生之前就開了喔!”
大家一愣。
陸嚴河率先笑了起來,“那確實很久了喔。”
飯店給他們預留了一個包間。
他們進去坐下以後,田百赫接著拍攝,陳亮則在徐超的幫助下開始布置固定的機位。
如何坐也成了一個問題。
何雲瀾請辛子杏和陸嚴河上座,陸嚴河馬上讓開,請他們坐。
在鏡頭下,陸嚴河躲上座躲得格外明顯。
他說:“我才十九歲,我哪能坐上座。”
他轉身就抱起了小虎,“小虎,我們兩個年紀最小的一起坐。”
小虎一臉疑惑地盯著陸嚴河,滿臉寫著“我跟你可不是一個年紀啊”的表情。
最後,辛子杏被請到了上座,何雲瀾陪在旁邊,陸嚴河和小虎坐在一起。
陳亮讓田百赫先吃,等田百赫吃完再來接他。
辛子杏的助理肖眉在這個時候姍姍來遲。
“抱歉,路上耽擱了一會兒。”肖眉背著一個很大的包走了進來。
辛子杏給肖眉和何雲瀾做介紹。
“肖眉是我助理,她早一點過來,今天一直在幫我們踩點,設計路線。”辛子杏笑著解釋。
何雲瀾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姑娘沒有跟大部隊一起呢。
他說:“辛苦了,請坐,馬上上菜。”
陸嚴河跟肖眉打了招呼,認識了一下。
肖眉性格非常爽利,特彆外向熱情地說:“哇噻,你長得真的好帥!”
陸嚴河笑著說:“沒有何大哥長得帥。”
何雲瀾長得確實不賴,隻不過他一看就是平時沒有保養、也從來不倒飭造型,皮膚有些黑,也有些粗糙,可卻因此有著一種真實的英俊,雙眼精神奕奕。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何雲瀾竟然臉皮有點薄,耳根子直接紅了。
他搖手說沒有。
小虎煞有其事地說:“我爸爸確實長得很帥哦,媽媽說爸爸上大學的時候是他們學校的校草呢。”
何雲瀾一臉無奈地製止他兒子,“不要亂說。”
小虎:“我才沒有亂說,媽媽都說了,當年追爸爸追得可費勁兒了。”
全場所有人麵麵相覷兩秒,然後同時發出哄堂大笑。
何雲瀾整張臉都紅了。
正好這個時候,柳依依進來了。
她抱著兩壇酒,見大家樂不可支地笑,而何雲瀾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不明所以,把酒往桌上一放,語氣有些豪爽:“大家說什麼這麼開心呢?”
陸嚴河笑著說:“嫂子還是直接問何大哥吧。”
柳依依看向何雲瀾。
何雲瀾走到柳依依跟前,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說:“沒事,大家開玩笑呢,坐吧。”
這一幕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陸嚴河驚羨地看著他們。
大家紛紛落座。
柳依依給大家倒酒。
幾個攝影師都搖頭說不喝酒了,他們還要拍攝。
陸嚴河心想,自己就是來發現江芝這座城市的,怎麼能不喝呢,他雙手端起杯子,放過去,說:“嫂子,我酒量一般,給我倒一杯就好。”
柳依依點頭,說:“嚴河你成年了嗎?”
“十九歲了。”
“噢,那你讀書是不是比一般都晚一年?”柳依依問。
“啊?”陸嚴河一愣。
何雲瀾馬上說:“不是,他們北方一般讀書都比南方的要晚一年,我們這邊一般高三生都沒滿十八歲,很多人高考考完了都還沒有滿十八歲。”
“原來是這樣。”陸嚴河明白了,“何大哥你是江廣人,那你上大學的時候也沒有滿十八歲嗎?”
“我上大學那年才滿的。”何雲瀾說,“當時我在班上算年齡最小的那一撥了。”
“你在北方上的大學嗎?”辛子杏好奇地問。
“對。”何雲瀾點點頭。
柳依依說:“他可是振華的高材生。”
“哇哦!”肖眉聞言,一臉敬佩,“那何主任是陸嚴河的學長啊。”
陸嚴河也驚喜地看向何雲瀾:“怎麼何大哥之前都沒有告訴我?”
何雲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依依說:“他總是不好意思提自己是振華的。”
“那要是我考上了振華,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振華的學生。”肖眉說。
陸嚴河問:“嫂子你也是振華的嗎?”
“我不是,我成績沒有他好,我是玉明理工大學畢業的。”柳依依說。
“玉明理工大學也很厲害啊。”肖眉說,“都是重點大學。”
辛子杏點頭,笑著說:“原來你們都在玉明生活過。”
“嗯。”柳依依說,“當初我們決定要回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很不理解。”
辛子杏問:“不過,像我乍一聽到你們兩個都是玉明大學畢業的話,也會好奇為什麼你們沒有留在玉明。”
何雲瀾說:“一方麵是因為我們都不是北方人,另一方麵,我們兩個都不是那種喜歡在大城市生活的人,覺得壓力太大,所以,商量了一下,就決定回江芝了。”
“他是遷就了我。”柳依依說,“如果不是陪我回來的話,他學計算機的,留在玉明,年薪百萬輕輕鬆鬆。”
肖眉單手托著自己的臉,說:“好羨慕啊,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她看向柳依依,問:“依依姐,你是怎麼搞定何主任的?我覺得我需要取取經。”
肖眉這麼一說,讓大家都哭笑不得。
柳依依也笑了。
“那這是我的獨門秘訣,不能告訴你。”
飯桌上,大家是第一次見麵,陸嚴河本來還擔心有些拘謹,但是,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個肖眉,是一個典型的社牛,她完全活躍了飯桌上的氣氛。
何雲瀾和柳依依夫妻倆也是很善於跟大家交流的人,說了他們倆談戀愛的故事,也說了他們來到江芝生活的故事。
陸嚴河話說得不多,一直在聽。
何雲瀾和柳依依兩個人的狀態讓陸嚴河很向往——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種坦然相愛的親密感。
吃過晚飯,辛子杏說:“那我們就回客棧開會了,何主任,多謝你們的招待。”
何雲瀾點頭,說:“之後兩天有什麼問題,隨時聯係我。”
具體拍攝過程,他們是不參與的。
這也是辛子杏的要求。
他們決定直接走回去,散步消食,也親眼看看這座城市的夜景。
何雲瀾摟著柳依依的腰,另一隻手牽著小虎的手,目送他們離開。
陳亮拍下了這一幕。
雖然辛子杏並沒有交代,但陳亮直覺這對年輕的夫妻會成為這一期節目的重點。
城與人永遠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沒有任何一座城的故事可以脫離人。
陸嚴河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看到他們還在目送他們離開,陸嚴河朝他們揮了揮手,“拜拜,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