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住門!頂住門!”
島勝猛兜胴具備,貼牆站在側麵,聽著家中二妹催促足輕用身體卡住大門。
麵色不改,一臉堅毅。心中卻是焦急萬分,所有的一切都亂了套。
島家是北大和的傳統武家,紮根在此已有數百年。雖然離著京都不遠,但被笠置山阻隔,難慕將軍天顏。
大和是古日本起源,可這起源的卻是天皇公卿為代表的統治階級,此地並沒有什麼武家名門,是天皇的勢力範圍。
自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屠滅朝廷後,大和國也沒了主心骨。
興福寺依靠朝廷供奉在此矗立有千年之久,乘此良機,竟然成功統治了大和國。
日本的尼姑可以娶夫傳家。念的是經,想的是利,與武家沒有兩樣。
這一百多年的磨合後,逐漸形成了興福寺法主為宗教領袖,筒井家尼姑武家為世俗領袖的奇怪平衡。
興福寺對政治沒有興趣,那些尼姑想要的隻有田地,錢糧以及宗教上的崇高地位,那麼實際管理大和國的權利必然下放。
經過百年爭鬥,筒井家在眾多尼姑武家中勝出,成功接過了法主的授權,得以管理整個大和國。
其中,也包含北大和這些傳統武家。
說實話,這些北方武家看不上南麵喜歡裝神弄鬼的宗教人物,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大和國地理位置優越,四麵環山,易守難攻。京都的將軍又不想惹宗教上的麻煩,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傳統武家被高山阻隔,有心親近幕府而不得,最後隻能臣服於筒井家,為其效力。
筒井家也知道她們是口服心不服,從來都是防著一手。
傳統武家善戰,可大和國沒有外患,用不上這些能打的姬武士。又因為理念不合,反而擔心她們會造反。
大和國兩座堅城,南麵筒井城是筒井家起家的本錢,北麵郡山城明麵說是防備幕府,可到底防著誰,大家心裡都清楚。
島家作為北方傳統武家的領袖,多年來一直受到筒井家打壓,早已衰弱不堪。
這代家督島勝猛不得已出仕筒井家,以自身為人質換取筒井順慶手下留情,給家族留下一線生
機。
作為一名傳統的義理姬武士,這個抉擇是痛苦的。為筒井家那種鼠目寸光,武勇廢馳的尼姑武家效力,非她本願。
可不論是忠於主家的義理,還是為了家族延續,她都必須忍耐。
好在她的確是一名優秀的姬武士,很快在筒井家脫穎而出,被筒井順慶授予左近之稱。
眾人皆稱呼島左近,家族的日子也好過起來。可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三好家撕破武家不攻寺院的潛規則,侵襲大和國。
武家入侵,讓筒井順慶敏感的神經又一次繃緊。
如此重要的戰事,她竟將家中兩員大將派來北方郡山城。
右近鬆倉重信統領郡山城守軍,監視北方傳統武家,以免與南方的三好入侵軍裡應外合。
島勝猛說是被派來北方為將,卻是失了兵權,心情抑鬱之下,離了郡山城返家看望家人。
可剛走到半路,雜賀眾殺入了中北部大和,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島勝猛大驚失色,匆忙趕回家中,前腳剛進了島村,後腳雜賀眾一支人馬正巧殺到了此處。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若非她歸家及時,島村早被雜賀眾攻破。可即便她再武勇,也是**凡胎,到了此時,也快抵擋不住了。
難道我島勝猛,就要這麼窩囊得死在此處?
看著二妹,想著宅子裡瑟瑟發抖的男眷與幼兒。
島勝猛咬著牙不讓自己露出絕望的表情,繃著臉指揮防守,右手緊緊握住刀柄。
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你等渣滓禍害我的家人。
指揮足輕的二妹見暫時無事,鬆了口氣回到牆根,對島勝猛說道。
“大姐,你帶著家眷從後麵殺出去吧。
我瞅了一眼,她們才二十多野武士,不夠圍住整個宅子,後麵肯定有空隙可走。”
島勝猛瞪了她一眼,說。
“說什麼傻話,要走也是你帶著人走。”
二妹苦笑一聲。
“大姐,我是說真的。你為了家裡,這些年受儘了委屈,妹妹我都看著呢。
你也二十多了,還沒娶丈夫。妹妹我的兩個孩子都五六歲了,夠本了。
聽我一句,照顧好家小,我死也瞑目了。
妹妹我是個沒本事的,離開了村子真不知道怎麼養活這一家子老小
。
大姐,你自幼就出類拔萃,一定能帶著家裡人過活。讓我頂在這裡,你快點帶著人走吧。”
島勝猛被她說得眼角發熱。
二妹雖然平庸,卻是個忠厚的性子。自己在外打拚,家裡都是她一手照顧,從沒出過岔子。
理智告訴她,二妹說的沒錯。這亂世人不如狗,一旦村落被燒毀,一個平庸的姬武士如何能照顧好這一家子嗷嗷待哺的夫幼。
“閉嘴!”
強自忍住了要出眶的淚水,島勝猛嗬斥了一句。
二妹也是強硬道。
“大姐,你走!記得好好找個男人,生個女娃,為島家傳宗接代。”
這裡還在爭論,門口傳來一陣鐵炮聲,堵門的兩個足輕被木門後的鐵炮隔門打在身上,疼得滿地打滾。
“這群王八蛋!”
島家二妹憤怒地衝過去招呼人繼續堵門。
這些雜賀眾武藝一般,可是鐵炮卻幾乎是人手一把,讓人頭皮發麻。
鐵炮穿甲,一旦齊射非死即傷,端是厲害。島家也算是武德充沛,可家貧缺了軍備,被壓得火大。
又是一陣鐵炮響起,堵門的幾人都倒在地上哀嚎,隻有那島家二妹硬是忍著槍傷不肯放手,死死壓著木門。
口中吐著血沫,對身後島勝猛怒道。
“還不快走!還不快走啊啊啊!”
島勝猛這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麵,咬著牙拿起槍,向身後的宅子衝過去。
外麵的雜賀眾之前被島家姐妹打得心寒,在外放槍,一時半會兒還不敢衝門。
借著這段時間,島勝猛帶著家中老小從後牆翻越殺出,往村外衝了出去。
外圍的雜賀眾發現她們逃跑,興奮得喊著號子追了過來。
島勝猛一行沒有馬匹,如何跑得過那些凶殘的雇傭兵。
她咬著牙命令幾個老姬武士帶著男人孩子繼續跑,自己停下轉身,冷著臉持槍而立。
今日,就死在這裡吧!
身後傳來一陣馬群奔騰的蹄聲,她絕望得回頭。看見二三十騎馬武士朝老人孩子衝了過來,絕望中情不自禁喊道。
“不!!!”
隨後她的雙眼睜得滾圓。
這群騎士略過了老小,略過了她,朝著雜賀眾殺了過去。
領頭的是個穿著白色陣羽織的男人,看見他第一眼,島勝猛早已冷卻的心忽然不爭氣得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