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心思深沉
“中院.?啊這.”
周秉義攤了攤手,擺出了一個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
“中院的話,一時間好像還真的找不出來什麼德高望重的人.
之前的中院大爺.咳咳現在人還在裡麵蹲著呢。”
沒有把這件事描述的太清楚,隻是讓蔡曉光知道,這件事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光鮮。
“我知道了.去後院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周秉義,以及跨院的方向。
蔡曉光默默的偏轉過頭。
“咚咚咚~”
劉海中家的房門被敲響。
“劉大爺這是”
周秉義那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從屋裡走出來的劉海中狠狠踹了一腳:
“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有著之前李茂的提醒。
知道這家人纏人的劉海中,隻是將兩人哄到了台階下麵的院子裡。
看了一眼蔡曉光,劉海中砰的一聲關上門。
一家是這樣。
兩家也是這樣。
想到在周蓉書信之外,額外添油加醋的周秉義。
蔡曉光心中多少明白了一些什麼。
“打擾了。”
朝著關閉的劉海中家行了一個禮,蔡曉光朝著李茂家走去。
這一次,蔡曉光可就沒有多少搭理周秉義的心思。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卻能傳入屋內。
“你好,我是蔡曉光,有點小事,需要跟李茂你商量一下。”
“商量?商量什麼?
還帶著一個周家人?”
屋內沒有開門。
李茂的聲音從兩人的身後傳出。
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抖了抖頭上的帽子,在院裡跺了跺腳,免得等會把屋裡踩得濕噠噠的。
畢竟是京都。
到了冬日,這雪,來的總是那麼突然。
“李茂?”
蔡曉光看著身後俊朗的男子,口中提出了一絲疑問。
他是不知道李茂模樣的。
就算是通過周蓉的書信,他也確實是不知道李茂的長相。
這會的見麵,真的是他們第一次碰觸。
“不然呢?
找我什麼事?直接說。”
抬腳來到自家門口,李茂並沒有讓開身子讓兩人進去歇歇腳的意思。
“就在外麵?不讓我們進去坐坐?”
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人。
蔡曉光的臉上多少有些詫異。
按照杜衛國的說法,這人應該是他未來姐夫的吧。
肚量這麼小的麼?
眯著眼睛,狐疑的看了看李茂。
交鋒,從此時此刻就已經開始。
“進去?我們家沒有被人當冤大頭的習慣。
還用我多說什麼嘛?周秉義?自己回去吧。在我家門口,多少有些礙眼的慌。”
李茂偏了偏頭,目光壓根就沒有在蔡曉光的身上停留。
“那個.蔡曉光啊我就先回去了我家就住在跨院,具體位置伱是知道的。”
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麵對李茂,周秉義實在是抬不起任何的心氣。
他爹在李茂麵前都要矮一頭,更何況是他。
“嗯,回去吧,我跟李茂大哥好好的談一談。”
沒有在意周秉義的退縮,蔡曉光的瞳孔中閃爍著異色,很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等到周秉義離開之後,李茂這才敲了敲門,讓李曉梅從屋裡把門打開。
兩杯茶水對坐而放。
李曉梅開了門之後就沒有再出麵。
“說說吧,這麼冥頑不靈的非要跟我見一麵,到底有什麼想法?”
聽到李茂的話,蔡曉光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活泛了一些。
“周蓉在信中說,院裡有一個有趣,但是不會寫詩的哥哥,說的就是李茂大哥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蔡曉光用的卻是肯定的口吻。
“有趣?不會寫詩?
這事你不能問我,得去問周蓉。”
李茂搖了搖頭,從兩人見麵的那一刻開始,嬉笑怒罵就已經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我自然是會問她的。”
說了這麼一句話,借著喝水的動作,壓了壓自己的嗓音:
“李茂大哥,就不好奇我為什麼非要跑這一趟。”
“好奇?我不好奇。
我隻是想著,周家這群人,果然是一群麻煩精。
早知道他們家這麼纏人,我就不應該接受老蔡的請求。
明明的我都沒有想著跟他們打交道。
硬趕著上頭,強行到彆人家求人的事兒,我拒絕了竟然還能賴到我身上。”
李茂同樣喝了一口熱茶,吸溜的喝的,雖然不多,升騰的熱氣,總算是讓李茂被凍僵的臉上,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外門的風太冷,太寒。
與其戴手套,還不如雙手插在袖子裡。
就算帶著棉帽子,裹著大圍巾,臉上也隻比沒有圍好了一點點。
至少至少,就算到了現在,李茂的鼻子也還是通紅通紅的。
這不是酒糟鼻,這是被凍的。
“李茂大哥的意思是,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蔡曉光詫異的看向說出這話的李茂。
從認知的角度來看,這件事好像跟他從周秉義那知道的多少有些差異。
“你在跟我開玩笑?”
抬頭,冷冷的看了一眼蔡曉光:
“周家的這一家人是什麼樣的,你作為光字片的地頭蛇,能不知道?
我一個沒有去過北邊的人,憑什麼跟他們家扯上關係??
就算到了現在,很多事情也是周誌剛心裡不服氣,硬是要找我麻煩。
但凡他安靜一點,規矩一點,院裡肯定不會這麼為難他。
說到底,如今的局麵,都是他們家自己作出來的!”
李茂冷冷的開口,並沒有給周誌剛一家人留多少情麵。
“這話.我是相信的.”
短暫的沉吟過後,蔡曉光深吸一口氣,帶著釋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略顯複雜的說著。
“周叔那個人,確實是有一些固執了。
不過這無所謂,實際上,我知道的關於周家的消息,都是周秉義告訴我的。”
蔡曉光開口,吐露出了自己的信息來源。
“周秉義?嗬。然後呢?”
李茂平靜的笑了笑,並沒有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太過緊張。
消息的來源無論是周秉義還是周誌剛,亦或者是周蓉,他們在李茂這裡有一個籠統的名字——周家人。
“他在信裡跟我說,周蓉來了京都之後,一直都在被欺負。
他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工作,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可還是被一個叫李茂的人狠狠的欺負著。
工作上,周誌剛被欺負。
生活中,被以李茂大哥為首的街坊鄰居排擠。
就連刷鍋洗碗,都沒有人說上去幫他們一下。
如此種種,生活中的方方麵麵都不太方便。”
蔡曉光笑了笑,沉穩的有些不太像這個年齡的少年。
“隻是如此?應該不會吧。
按照我的理解,周秉義肯定會說一些,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周蓉。
周蓉以前在家中怎麼怎麼樣,現在很不適應什麼的吧?”
挑了挑眉頭,李茂微微挑動著嘴角。
“李茂大哥是有格局的。
周秉義這人,表現的確實是太明顯了一些。
不過他吃定了我在意周蓉,這也是後麵我托人寄東西的原因。
李茂大哥怕是不知道,實際上,我寄東西不隻寄了兩次,而是寄了三次。
第一次,我是直接寄到了他們之前暫居的地方。”
蔡曉光同樣的笑著,笑著額同時,嘴裡說出關於周秉義的事情。
“暫居的地方?嗬嗬,有點意思。”
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杯,李茂的雙眼微微眯起:
“這小子,還是個有生意經的腦子啊。
反正關係不好,死無對證是吧。”
之前的記憶從腦中翻過。
最後定格在李茂跟閻埠貴抬著東西,當著院裡街坊鄰居的麵,放在他們家門口的那一幕。
當時還沒有注意。
現在稍微回憶一下,李茂這才返現,周秉義當時的表情,多少有些反常。
“差不多吧。
所以,我沒有告訴他,然後寄出了第二份。
被退回之後,我又祭出了第三份。
直到周蓉寫信,將東西退回之後,我這才直到,周秉義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放在以前還在光字片的時候。
他是萬萬不敢跟我玩這種手段的。”
蔡曉光的目光閃爍著,口中輕飄飄的說著這些話。
一句不敢玩手段,足以彰顯蔡曉光的自信。
“既然知道玩了手段,為什麼還要過來跑一趟?
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你之前是被扣在鐵路口那邊了吧?
沒有介紹信?
就不怕我反手一個舉報?”
李茂挑了挑嘴角,輕飄飄的說著。
就在說話的同時,蔡曉光隱約聽到,屋裡麵傳來了一絲動靜。
“舉報?
這個我是不怕的,看在家父的麵子上。
杜大哥就算看不慣我,多少也得給我把介紹信補上。
要不然,我在京都出了什麼事,鬨出什麼問題,丟人的可是我們鐵路口。
不過李茂大哥的麵子也是挺足的。
原本我還以為能說動,杜大哥幫忙當這個中間人,把你請出來,咱們吃一頓飯,好好的把事情說開。
結果沒有想到,剛見麵的時候,我差點被杜大哥給收拾一頓。
就算是通了電話,杜大哥也一樣沒有選擇幫我。
不過也好,至少杜家的長輩,也沒有對我敵視。”
蔡曉光笑著扭了扭頭,作為光字片的坐地虎,還是鐵路口的,他們家並不缺什麼東西。
李茂拿出來的茶葉雖然不錯,但是對於他來說,也就是一般般。
“你想表達什麼?”
李茂盯著蔡曉光的眼睛,開口詢問。
“我想說,杜家有人好像要考量你的能力?
杜大哥?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杜老爺子家裡人不少,或許是其他房裡的人,提了什麼意見?
這才有人不讓杜大哥他們出手?
是因為資源,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李茂大哥覺得呢?”
蔡曉光眯著眼睛,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想要表現的運籌在窩,實際上卻是一個悶聲發大財,偷偷摸摸偷到雞的狐狸。
“我覺得?
我覺得,你跟我說這些話,是想窺探一些什麼。
跟杜家的事,是我的事。
咱們還是說一說這院裡的周誌剛一家,你準備怎麼處理。
被人給當槍使,落了麵子?
這話要是傳出去,你以後怕是也不用來京都了吧?
就算是在你們那一塊,說不準以後也得被人恥笑。”
李茂平靜的笑了笑,並沒有因為杜家的事情而分神。
閒聊之餘,反而還有心情反問蔡曉光。
“額”
眯起的眼睛,緩緩瞪圓,認真的打量著李茂。
蔡曉光確認,李茂跟自己平時打交道的人不同。
雖然不在京都,可在家裡刻意的培養教育下,蔡曉光感覺自己的手腕還是不算弱的。
同齡人中沒有能打的人不說。
就算比他大一些的,同樣出身大院的人,也有不少會被他給壓下去。
麵對李茂這麼一號,明麵上出身工人,實際上是沒有被人刻意教育,卻極為敏感,還能抓住他漏洞的人。
蔡曉光多少還是有些驚奇的。
“李茂大哥說的是。京都人要麵子,我自然也是要麵子的。
周秉義這麼曠了我,我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過同樣的,我也不想周蓉心裡不舒服。
這地兒又是李茂大哥的地兒,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收斂了先前的失態,蔡曉光眯了眯眼睛,開口詢問。
“教你?
你這是在給我挖坑啊?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
另外,再過十五分鐘,我家就要開始準備晚飯了。
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吧。”
聽著蔡曉光的話,李茂就是不接話茬。
不接話茬就算了,李茂還乾脆的反將一軍。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我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來說服李茂大哥麼?”
就在李茂家暗流湧動的時候。
周誌剛家中。
年齡不算大的周秉昆,從拐角的地方,摸出來一個有些鏽跡的扁長餅乾盒。
外麵印刷的東西已經有些看不清楚。
就連開口的地方,也顯得不是那麼服帖。
“啪~”
當著周誌剛的麵,周秉昆將這個鏽跡斑斑的扁長餅乾盒放到桌子上。
“老三?你這是乾嘛?”
周誌剛皺著眉頭,看著自家不怎麼說話的老三。
桌邊坐著的幾人之中,隻有周秉義看到這個盒子之後,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老三!你拿我盒子乾嘛?!!!”
大冷的天,綿綿密密的冷汗瞬間溢在脊背。
不知不覺之間,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的尖銳起來。
“你的盒子?你的盒子裡麵?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東西?
咱家的錢,票,之前都在媽手裡管著。
媽在光字片看著老房子沒有過來,家裡的錢也都在爸的手裡。
我姐都沒有多少零花錢,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說!你這錢是哪來的?”
不顧周秉義的反對,一向老實的周秉昆,直接打開了餅乾盒。
往桌麵上一叩,裡麵的東西就倒出來了不少。
稀稀拉拉的,有毛票,有分票,還有一些通用票據,以及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卡扣發卡。
順平了就是一個平麵,往下一按,就會翹起來的那種。
發卡上麵,還沾了一個化工小花。
塑料還是稀罕玩意,日常生活中,更習慣把跟塑料沾邊的東西,喊為化工。
比如化工梳子什麼的。
“周秉昆!你翻我東西乾嘛?”
顧不上周誌剛還有周蓉的視線,好像被觸到了逆鱗的周秉義,漲紅著臉,猩紅著眼睛。
整個人往桌麵上一撲,伸展著胳膊就要將麵前的東西全都摟到懷裡。
“翻你東西?
哥,這真的是你的東西麼?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
我姐在老家的時候,蔡曉光好像送了一對卡扣發卡。”
周秉昆神情幽幽的說著。
“夠了,不就是一對發卡麼。自家人的東西,估計老大自己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個東西吧。”
周誌剛皺著眉頭,拍了拍桌麵。
在這個家裡,周誌剛說話還是有些用處的。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周秉義!這些錢跟票怎麼來的?
我們周家,可沒有養出三隻手的傳統!”
周誌剛這話不可謂不嚴厲。
隱隱欲動的手,看起來就好像要往周秉義臉上靠過去一樣。
在周家,除了周蓉不會挨打。
除此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打。
“反正我沒有拿家裡的東西!
這些都我的勞動所得!是乾淨的!是我自己的!
不能因為你們沒有見過,就誣賴我!”
說到誣賴這兩個字的時候,周秉義還惡狠狠的瞪了瞪周秉昆。
這架勢,就差把誣賴這兩個字刻在周秉昆的頭上。
“乾淨的?勞動所得?”
周秉昆歪了歪頭,不含感情的繼續開口:
“咱們家就這麼大點地方,平時也沒有見你往外麵跑。
衣服乾乾淨淨的,一雙棉鞋就連鞋麵都告的乾乾淨淨。
這模樣,你跟我說是自己勞動所得?
周秉義,咱們家在院裡過的不好,跟你平時在院裡沒完沒了的找事也有關係。
這錢這票,要是跟院裡有關,你最好早點說出來。
可彆弄到最後,咱們家還要去裡麵看你!
咱爸可是想著讓我姐考大學的。
要是在你這裡出了岔子,害的我姐以後連報考的資格都沒有,我看你怎麼跟家裡交代。”
“你我.這錢跟院裡也沒有關係!”
周秉義知道周蓉在家裡的地位。
聽到周秉昆提起這一茬,周秉義甚至連跟周誌剛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跟家裡?給院裡都沒有關係?
那你倒是說著錢是從哪裡來的啊!”
年紀不算大的周秉昆拍著桌麵,同周秉義叫囂著。
之前在光字片,他們還沒有到這種境地的時候,周秉昆就對周秉義有不少意見。
隨著生活環境的改變,以及周秉義的所作所為,周秉昆再也忍不住。
“你你管我從哪裡來的!
反正這錢來路正當!”
周秉義猙著頭,猙獰著,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顯露出來。
“正當?正當你就說!”
周秉昆同樣不甘示弱。
“好了!夠了!老子還在呢!當著我的麵你們吵成這樣,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當老子的看在眼裡?!”
周誌剛氣憤的胸口不斷的喘息。
呼歇呼歇的,好像一個風箱一樣。
就在家裡的三個男人爭吵成一團的時候。
周蓉抬手,拿過了那枚卡扣發卡。
放在眼前,對著昏黃的燈光看了看:
“這不是我的發卡。”
周蓉輕聲開口。
聲音雖然不大,卻依舊能控製著家中的幾人停止爭吵。
“姐!你看清楚一點!不能因為周秉義是咱哥,你就看著他走錯路啊!
偏袒他.隻有禍患啊姐”
周秉昆雙手用力的錘在桌麵上,痛心疾首的說著。
“禍患?你瞎說什麼呢老三!
妹妹都說了跟我沒關係,你非得把這事賴到我身上是吧?”
聽到周蓉說那不是她的發卡,喜悅之色肉眼可見的攀附上了他的臉頰。
看著周秉昆的模樣,周秉義真的是恨不得踹一腳的心思都有。
沒有理會自己兩個鬥來鬥去的兒子,周誌剛硬擠出一個笑臉,可憐巴巴的看向說出這話的周蓉:
“小蓉啊你說這不是你的發卡.有證據麼?
不是爹不信你,實在是,你之前的發卡不是沒了麼剛好老大這就多出來一個.
你說不是你的這.”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當爹的,可周誌剛就是不舍得對周蓉說狠話。
“我的發卡上,有我做的記號。
我在這裡劃了一道印子,這個發卡上麵麼有。”
將手中的發卡放在桌麵上,周蓉依舊是那般平靜。
“好好好!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聽到周蓉這話,周誌剛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對於自家閨女,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不過.這發卡雖然不是我的,但是這東西的來源,應該是蔡曉光吧?
哥。
你背著我,乾了些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打著我的名號辦事麼?”
周蓉放下手中的發卡,將擺在麵前的書放到一邊。
跟之前隨手擺放的發卡想比,放書的動作,周蓉明顯的認真了不少。
“乾乾了什麼?沒有乾什麼啊嗬嗬當哥哥的,我怎麼可能頂著自己妹妹的名頭去乾什麼事呢。
你誤會了,真的誤會了。”
周秉義強笑著說道。
看著被擺放在桌麵上的那個發卡,想要伸手,又不敢伸手。
“這個是,我給你嫂子準備的.”
“謊言!”
周秉義的借口剛剛出口,就被周蓉厲聲打斷。
“你沒有對象,也沒有喜歡的人。
同學跟我說過,你根本就不被你們班裡的同學待見。”
沒有估計周秉義的麵子,也沒有顧忌場合,周蓉直接了當的把這些話攤開了說。
“我我都說了是未來嘛”
周秉義心中很是不滿,可麵對自家老爹寵愛的妹妹,也不敢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
“還是謊話,你周秉義什麼性格,我們自家人都清楚,你根本不可能現在談對象。
承認吧,這發卡,是你從蔡曉光那裡討要來的。”
周蓉挑了挑嘴角,心中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
看著莫名激動起來的周蓉,周秉義咬了咬牙,心中不滿的甩了甩頭:
“是,我承認,這發卡是我從蔡曉光那要來的。
然後呢?犯錯了麼!
我跟他又不是不認識,蔡曉光家裡條件那麼好,我問他要一個發卡怎麼了?
我看你帶的好看,想提前給我未來媳婦攢一個,怎麼了?!
有問題麼?
犯錯了麼!
就這麼一點東西,至於把一家人鬨的這麼僵麼?!”
周秉義猙著脖子,臉上帶著暴怒和被羞辱後的亢奮火紅。
粗暴的從周秉昆的手中奪過餅乾盒,一把一把的,將桌麵上那些好不容易用書壓平整的錢票,攥成一團塞在餅乾盒中。
看著暴怒的周秉義,周秉昆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一臉陰沉的周誌剛,抬手按壓了下去。
唯有周蓉,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樣,臉上帶著對未知之物的探求,繼續開口:
“鬨的僵?
那不是是因為你周秉義,在我之前做了錯事麼?
如果這東西都是你自己的,沒有打著我的旗號,你有什麼不敢跟家裡說的?
攢了那麼多東西,偷偷的藏在一個餅乾盒裡。
看又不敢看,花又不敢花?
整天心驚膽戰的,你在圖什麼?!”
周蓉的嘴角上揚,像是在享受扮演角色的快樂。
“你姐.最近在看什麼書?”
周誌剛拽了拽周秉昆的衣服,陰沉著臉,皺著眉頭。
“看什麼書好像是.什麼探案集還是沉冤錄?
我記不得了,我姐看書很快的。
這邊學校能借的書又多,我也不知道她整天看什麼。”
周秉昆揉了揉眼睛,看著麵前越發難收拾的局麵,心中多少有些不解。
“沉冤錄?探案集?她不是在看詩集麼?”
看著眼前劍拔弩張,卻完全不知道收斂的場景,周誌剛口中低聲自語。
兩人的話,聲音雖然很小聲。
但是房間就這麼大,兩人的對峙,又讓屋內陡然安靜。
就這麼一點地方,就算想裝作聽不到,也是很難。
“探案集?我說妹妹,你這是把我當犯人對待了?!
我是你哥!
周家老大!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
周秉義一手按著餅乾盒,一手攥著手中的錢票。
心氣不足的嗬斥周蓉的同時,眼角的餘光卻在桌麵上散落的東西之上來回回蕩。
“我,不會被親情束縛!交代吧,周秉義,這些錢,票,還有那些小東西,全都是你用我的名義,從蔡曉光那裡騙來的!”
周蓉沒有被嚇到。
或者說,在整個周家,就沒有能管轄,能限製周蓉的存在。
一家之主的周誌剛舍得不,其他人更是不敢。
“周蓉!!!”
一層層的汗,從手心之中溢出。
瞪著雙眼,看著自己毫不退讓,甚至還沉浸其中,樂不可遏的妹妹。
周秉義心中隻感覺一陣淒涼。
“呼~”
一口氣呼出,那口周秉義心底強撐的氣,散開。
“啪嗒~”
“滋拉~”
身體重重的滑落,靠在椅子上,跟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手攥著錢票,一手扣在餅乾盒敞開的口子上,周秉義就這麼雙手抱著頭,趴在了桌麵上。
“是!我是借著你的名義,問蔡曉光討要東西了。
每一次他讓我幫忙打聽你的消息,每一次他讓我幫忙說好話,每一次,他問我,你過的好不好,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的時候。
我都借著機會問他要東西了!
然後呢!
然後呢?!
我付出勞動了!我幫他乾活了!
這些對蔡曉光的隨手之物,我拿了又怎麼了?!
周蓉!你是我妹!
有你這麼當妹妹的麼?
有你這麼不維護家裡人的麼?你知不知道!
要是沒有我,沒有我給蔡曉光寫信,根本就沒有人幫咱們家出頭!
片兒爺?
那一個破院子有什麼用?
還說要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他就是這麼報答的?
讓他在中間說和,他找了個閻埠貴!
說和沒有說和清楚,反而還給我們家落了一身的臟!
這些你考慮過麼!
這些你想過麼?
你沒有想過!你周蓉!清高!漂亮!
你隻想著看書,隻想著寫詩,隻想著找一個那什麼.懂的浪漫的人!
你關心過這個家麼?
你有麼?你沒有!
整個家裡,全都是我一個人在操心!
跟院裡街坊鄰居,是我上前,跟蔡曉光,是我在打交道。
你們乾嘛了?
你們就知道數落我,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了這一切,我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周秉義哭腔上湧,聲音再也壓抑不住。
看著哭哭啼啼,心中酸澀的周秉義。
周誌剛心中一黯,心中有了些許愧疚。
“然後呢?”
周蓉落座,看著哭哭啼啼,想要逃避的周秉義,語調幽幽的開口:
“之前我就很想問了。
咱們家進了這個院,有說過不接受院裡的分配工作麼?
你說你去處理。
然後就是跟院裡鬨僵,就是不乾活?
你說你跟蔡曉光聯係,要是沒有你添油加醋,咱們家能因為送東西的事,在院裡丟這麼大的人麼?
你一口一個為了家,為了家。
外麵的打掃工作,是我不能乾還是周秉昆不能乾?
學校裡都能參與集體勞動,到了院裡就不行?
我們都能乾的事,用的著你在外麵耀武揚威的?
自以為了不起,自以為高人一等?
分明就是你自己不想乾活,何必拖我們一家下水?
至於蔡曉光?
貪心就是貪心,真沒有必要拿我當借口。”
周蓉幽幽的說著,看著被戳破了遮掩,羞紅著臉,卻依舊死不收嘴的周秉義,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就這樣吧。
東西,我建議你等會還給蔡曉光。
就算你不還,我之後也會跟他說清楚。
院裡的掃雪,還有集體勞動,你要還是不想乾,那就我跟周秉昆來做。
知道你心大,看不上這院裡的工人,不想跟他們打交道,認為會落了你的檔次。
行吧,冬儲菜我跟周秉昆去跟街坊鄰居排隊,一個人看著,一個人搬,也是能弄的回來。”
說完這話,周蓉起身,抱著自己的書就朝自己的床走去。
彆看周誌剛家裡的房子不算大。
但是為了周蓉,周誌剛硬是跟廠裡的房管科說了好長時間的好話,這才給周蓉用木板隔出來一個小房間。
雖然撿漏,但是多少也是個帶門的隔斷。
“李茂大哥,這事真不行?
反正都是弄計劃外的物資,有我家作為中間人,你還在擔心什麼?”
老李家中。
李茂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蔡曉光,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
原本李茂以為,這小子是個仗勢欺人的。
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還有一個不算差的腦子。
小小年紀,就知道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倒騰東西,順帶著給周家提供一些便利。
“李茂大哥,眼瞅著就快過年了,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三指四指厚的肥膘肉,隻要你們廠同意,我肯定給你們足斤足兩的送來。
你也知道的,現在能生產汽車還有邊三輪的就這麼幾家。
汽車廠那邊跟咱們鐵路口的不搭。
輕易不給咱們批配額。
邊三輪的廠子又是你們軋鋼廠主導的。
我就是想幫忙弄點回去,也還是得從你們這過。
眼下生產都緊張,咱們物資換物資,走公賬,這多好。
軋鋼廠的工人能過個好年,我們那邊的大莊子,還有那什麼,也能多一些替換的東西。
都是計劃外的,咱們誰都不吃虧。
廠裡的工人吃的好,分的東西多,誰還能不記著李茂大哥的好?”
蔡曉光笑眯眯的說著。
實話就是這樣,南邊豐收但是每年征收的多。
北麵雖然隻有一季,但是卻是真的什麼都不缺。
某種情況下來說,光說吃這方麵,當時的北邊真的比絕大多數地方好的多。
到了冬天農閒的時候,他們還能組隊去林子裡麵挖點什麼東西,夯個麅子,在冰麵上刨個冰窟窿網點魚什麼的。
要是運氣好了,還能跟那邊的老大哥換點什麼稀罕玩意。
“不吃虧是不吃虧,但是這事那不歸我管。”
李茂沒有被蔡曉光口中勾勒的前景所迷惑。
看似花團錦簇,實則烈火烹油。
“不是?不歸你管,但是李茂大哥你也能當個中間人啊。
隻要這事成了,你這不是更風光麼?
你要是風光了,杜大哥那邊的老爺子,是不是也能高看你一眼?
百利無一害的事兒,我這可是送上門的功勞啊。”
見著李茂不上鉤,蔡曉光也不氣餒,繼續開口吹捧著。
“風光?我需要麼?我不需要。
你小子道行不淺,但是這一手還是蒙不住我的。
倒騰物資?
這事我不幫。
你要是想做,自己去找人跟廠裡聯係。
邊三輪的廠子,是軋鋼廠下屬的。
紅星卡車的車間,是在我手底下。
隻要你能跟廠裡接軌,調劑物資這事,根本沒有任何門檻。
所以,請回。
另外我跟你說清楚,周家這事,你最好這一次處理乾淨。
要是再有下一次,我說不得真的會動手段,直接把人給送回去。
就算送不回去,把人弄到彆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麵對蔡曉光的誘惑,李茂就是不吃釣餌。
“哎,那行吧,這事李茂大哥你在好好想想。
我先去處理周蓉他們家的事。
真的是,都是街坊鄰居的,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
蔡曉光嘴裡說著,搖著頭出了老李家。
等到蔡曉光離開之後,在屋裡聽著的李曉梅,這才好奇的探出頭來:
“哥,剛才蔡曉光說的那事,咱們為什麼不答應?”
“答應?你以為是好事?”
抿了一口有些涼了的茶水,李茂起身,到廚房給自己的杯子裡添了一些熱水。
對著水霧哈了一口氣。
感受著滾滾熱浪撞在臉上。
李茂這才感覺自己的皮膚活了過來。
哎,冬天,是個泡澡的好日子。
“難道不是好事麼?我剛才也跟著聽呢,也沒想明白哪裡有問題啊。”
李曉梅坐在李茂身邊,雙手捧著下巴,眨巴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不知不覺,就快要過年了。
“來,我給你好好分析一下。”
看著自家妹妹,李茂攏了攏衣服,樂嗬的說著:
“首先,我是跟蔡曉光不熟,其次,我現在是在車間工作,不是在後勤,不是采購員,也不是放映員。”
提點到這裡,李茂微微停頓了一下。
“所以,哥你的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可就算不在這些崗位,要是能給廠裡帶來好處,廠裡也不會拒絕的吧?”
眨巴著眼睛,李曉梅感覺自己的目光或許變的有些清澈。
“廠裡肯定不會拒絕,或者說,就算沒有我,就算蔡曉光沒有介紹信,隻要他找到軋鋼廠。
廠裡一樣不會拒絕。
從這裡,你看出什麼了?”
“看出什麼?好像,似乎,這個過程有沒有你都不影響結果?”
看著笑吟吟的李茂,李曉梅縮著脖子,弱弱的回應著。
“是啊,有我沒我都能成的事情。
你說蔡曉光為什麼要把這種好事,要把這功勞算在我身上?”
李茂揉了揉李曉梅的頭。
自家妹妹是個愛乾淨的,院裡沒有貓狗,被褥也經常收拾。
外加每年都要用的殺蟲粉。
家裡現在倒是沒有那些膈應人的小東西。
“是因為媛媛姐?”李曉梅依舊弱弱的提問。
“不對。再想一想。”
李茂緩緩搖頭。
“想我再想想。”
低著頭,看著桌麵上的紋路,李曉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