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說邊喝。
在心底,李茂已經打定主意不去摻和這件事。
笑話,這個時候京都的工作多難弄啊。
本地人還得輪著排,外地人想進京都,還是那種有工作,已經上了不少年工的老職工想來。
這更是天方夜譚。
有手藝有本事的,原本的廠裡不會願意放人。
沒本事沒手藝的,京都的廠子還都看不上。
都是當領導的,反正李茂是想不到,這得多好的手藝,才值當廠裡的領導破著同一個階層的麵子不要,撕破臉的要調工人進京都。
不是說不行。
隻是浪費的力氣,怕是遠遠超出應有的價值。
“得,承您提醒,這差事,我還真不能插手。
拉洋片的老同誌也真是,這麼大的事情,那能是我一個小小的車間主任能解決的麼。
還說房子。
這要是真成了,這性質可就變了味了。”
李茂搖了搖頭,對於那個跟閻埠貴極為相似的片兒爺,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誰說不是呢,要不我之前怎麼說,拉洋片的這事乾的不地道!
賣房子就賣房子,搞這一出,那不是準備拿人把柄呢麼!”
牛爺猛的一拍大腿,略帶怨言的說著。
話裡話外,生怕因為這點事,再讓李茂給誤會了。
“那邊的房子我就不看了,您這院子,最多能留到什麼時候?”
李茂心中斟酌了一番,最後開口。
“我這院子啊,能...”
牛爺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院裡的門被敲響。
“牛爺在家不,我,隔壁拉洋片的,找您有點事商量一下。
您開個門,咱們裡麵說道說道。”
喊話的是片兒爺。
聽著這聲,李茂的眉頭一下就皺緊了起來。
至於牛爺,這會更是火氣上了臉。
真就是應了他自己的那句話,要臉又氣性大。
“您先坐,我去把人給打發走。”
牛爺勉強的笑了笑,起身朝著院門走去。
“拉洋片的,有什麼事這麼著急?
拍門拍的那麼響,再把我這門給砸嘍。”
院門處,牛爺敞開著門,卻沒有讓人進院。
頭一歪,眼角一耷拉,看著就不像一個好脾氣的人。
“哎,牛爺說笑了,都是老街坊,老鄰居,不是真的有事,咱們怎麼怎麼可能這麼著急的上門。
您看這在外麵說話也不是個地兒。
要不然咱院裡說?
都在京都住了那麼多年,這麵上的事,您多少擔待一下。”
片兒爺討好的拱了拱手。
跟在片兒爺身後的周誌剛,也是跟著扯了扯嘴角。
這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麵相看起來憨厚,說話做事,那也是一個模樣。
今兒周誌剛帶在身邊的,不是之前見到的那個老大,而是一個看起來古靈精快的女孩。
年歲不大,許是因為不缺營養,看著有點意思。
就是看著有些眼熟,一時間牛爺也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不過這些,跟牛爺都沒有多少關係。
“進院?我說拉洋片的,你這狐狸尾巴給漏出來了吧?
這目的明確的,怕是老早就問清楚了吧?
趁著我還沒有生氣,你跟我好好說道說道。
是誰,告訴你我院裡有人的?蔡全無?老蔡的口風挺嚴,應該不會說出來這種話。”
牛爺依舊沒有讓開身子,雙手環抱,一副老京派的痞氣模樣。
“嗨,您看您這話說的。
什麼狐狸尾巴不狐狸尾巴的。我今兒攤子都沒出,就在家裡等著李主任呢。
老蔡是沒有跟我通氣,但是老周家的閨女可是看到了李主任的臉。
我說牛爺,您這也真是夠有意思的。
街裡街坊這麼多年,我知道您手裡缺錢,但是怎麼著也不至於在這中間截胡一下吧。
您的院子是出手,我的院子是求人。
咱們這爭不起來,也落不到一處去啊。
您跟我這爭教什麼呢。”
見著牛爺生氣,片兒爺的語氣立馬就緩和了下來。
“我那同父異母的老哥哥,跟李主任住一個院。
就算看在這一點上,您也不至於攔著我吧。”
“你還有哥哥?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聽到片兒爺這話,牛爺的語氣多少帶著點遲疑。
“嗨,您這話說的,同父異母,這事光彩麼?
再說了,我那便宜爹當年跟家裡走散,那是入贅我們家。
入贅入贅,不說是莪,就算我那老哥哥,他能願意提麼?
更彆說他那性格,整個一鐵公雞,要是讓他知道,家裡給我留了這麼些個東西,他還能願了意?
怕是臉都不要,都得跟我爭個東西出來。
片兒爺這話說的那真是實打實的。
牛爺雖然半信半不信,但是這拜的街坊,終究還是不能太撕破臉皮。
越是之後要搬走,牛爺越是注意這身後名。
不說回頭說起他姓牛的就豎大拇指。
至少不能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這事是真的?
你那老哥哥,跟李主任真的有交情?”
牛爺審視的看著苦哈哈一般的片兒爺,嘴裡的話鋒卻是滿滿的疑問。
“豁,您這話說的。但凡有一個字兒是假的,您拎著我衣領到小酒館,當著街坊四鄰的麵,大耳巴子抽我我都不帶說一個字兒的!”
看著拍著心口打包票的片兒爺,牛爺心中多少有些為難。
想了又想,歎了一口氣之後,終究還是把人給放了進來。
“哎,進來吧。
這一下,我這老臉算是被人看笑話了。”
牛爺唏噓著讓開身子。
不知道片兒爺說的是真是假的他,乾脆主動的落後了四五步,緩慢的關上門的時候。
片兒爺已經帶著人到了屋裡。
這邊還沒有說話。
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周蓉,已經蹬蹬蹬的跑到了李茂身邊:
“好看的大哥哥,你會寫詩麼?”
不等李茂回話,周誌剛臉上就變得為難起來。
要是放到他們老家,放到光字片那塊,周誌剛肯定不會攔著。
身為一名工程師,周誌剛認為自己還是有那麼一絲麵子的。
但是這裡是京都,他們又是來求人幫忙的。
周蓉這般沒大沒小的喊話,很容易就被人誤會成沒有禮數。
“周蓉!你給我回來!”
周誌剛壓著聲音,板著臉說道。
“不!我就不!在家裡你都不管我的,怎麼到了京都就什麼都管起來了!
大哥哥這麼好看,肯定不會是壞人。”
周蓉倔強的扭了扭頭,一邊說,朝著李茂這邊貼的還更近了一些。
李茂沒有回話,隻是看了看片兒爺,口中免不了哂笑一聲:
“片兒爺,有些時日沒打過交道了。
忘了跟您說,房子這事,我已經不準備去你那邊看了。
牛爺這院子挺好,我看著挺舒心的。”
話音的尾巴,剛好趕著牛爺進門的腳步。
聽著李茂這話,牛爺很是愧疚的拱了拱手:
“爺們,這事怨我,雖然拉洋片的說跟您有交情,但這終歸是我心軟,放了人進來。
既然您準備要我這房子,我在給您抹個零,後麵的幾十塊錢,就當我請您搓了一頓。”
“成,既然您有這心,這情分我就領了。
不過這位說跟我有交情?我怎麼不知道咱們之間還有這麼一出?”
李茂抖了抖肩膀,眯了眯眼睛,剛想從兜裡摸出一盒火柴和中華抖抖威風,卻撞上了拽著自己衣角的周蓉。
“嗯?”
看著拽著自己衣角不鬆手,一雙水汪汪的眼裡寫滿了崇拜的周蓉,李茂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姑娘腦子不太正常。
就算周蓉年紀不大,就算自己長的確實是俊了一些,也不至於上來就這麼親近吧。
“這位同誌,你家的姑娘還請好好管教一下。
京都前段時間剛抓了幾個人販子,這姑娘要是太好騙,怕是很容易就被人給弄走了。”
李茂皺了皺眉,不輕不重的說著。
畢竟是小姑娘,說的太重的也不合適。
“哎。”
周誌剛低著頭應和了一聲,不是自己的地盤,說話做事都是收著勁的。
“周蓉,聽到了沒,趕緊過來。”
這一次,周蓉就沒有之前那麼抵觸。
悶悶不樂的放下手中的衣角,挪動著退回到周誌剛身邊:
“大哥哥真厲害,比我哥還有蔡曉光他們厲害多了。”
沒有人在意一個小姑娘的自言自語。
此時此刻,屋裡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片兒爺身上。
特彆是牛爺。
剛才落了麵子的牛爺,格外看重這個理由。
眾人矚目之下,片兒爺開了口:
“哎,這事您可能不知道,我啊,跟您前院住的閻埠貴,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左右都不是外人,看在我那兄弟的麵上,能不能求您幫個忙?
我這恩人家的,也不是吃閒飯的人。
評的是工程師,也算是有本事的。您要是願意拉扯一把,肯定不會給您丟麵兒。”
說話的時候,片兒爺還不忘拉扯了一把周誌剛。
知道自己恩人家的這位不太會說話,片兒爺也不指望他能說彆的什麼。
但是求人幫忙,開口許諾表忠心這事,周誌剛這個當事人得自己開口吧。
也不知道怎麼的。
平日裡一棍子打不出三個悶屁的周誌剛,這會卻是一個字都不往外說。
不過這樣也好,左右李茂也不想幫這個忙。
趁著那邊還沒開口,李茂趕忙開口叫停:
“彆彆彆!這交情您可千萬彆跟我攀扯。
我跟閻老師,閻教員住一個大院是不假。
但是這事他名不正,言不順,碰上的還是我這個沒能耐的。
甭管您後麵準備說個什麼。
這事啊,我一準幫不上。
趁著現在還沒有開口,咱們互相都留點體麵。
要不然的話,以後去小酒館打酒,碰上都免不了有些尷尬。”
李茂這話一出,反應最大的不是片兒爺,反而是進了屋沒怎麼說話的牛爺。
抬手打斷了片兒爺接下來想要說的話,順著屋外攤了攤手:
“拉洋片的,都是街裡街坊,一輩子不容易,可千萬彆丟了麵兒。”
見著李茂聽都不願意聽,片兒爺也沒有彆的辦法。
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不會說話的周誌剛一眼,哀聲歎了一口氣。
生硬的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極為尷尬的說著:
“牛爺說的是,今兒我打擾了。”
等到片兒爺離開,李茂這邊跟牛爺商量好了價格和交易時間之後。
兩人聯袂前往小酒館。
李茂的小三輪還在小酒館放著呢,這一趟是免不了的。
因為房契的事情,需要杜衛國出麵來辦。
李茂乾脆就一頭紮到了杜衛國的小院。
跟李茂不同,這家夥自打開始敲詐自家老頭的小金庫之後。
寧可借著錢,都給自己在外麵弄了一個小院。
按照杜衛國的說法,反正在家裡都是可有可無,老頭子有事沒事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還不如在外麵買個院子住,過的還瀟灑一些。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
李茂越是拐,去杜衛國家的路,越是感覺熟悉。
到了杜衛國家門口,李茂左顧右看了一番。
沒有第一時間敲門,反而是繞著附近轉悠了一圈。
剛轉悠到另一麵,李茂口中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怪不得那麼熟悉。
合著就是林小英家的一邊。
兩個院子開門的方向不一樣,但是這院卻是實打實挨著的。
就從剛才的情況來看。
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個院的牆頭用的都是同一堵。
“咚咚咚~”
李茂敲響了杜衛國家的院門。
明明已經快到正當午的時間。
杜衛國竟然還是懶懶散散的。
“誰啊!我都說了昨天喝多了,等到中午做飯的時候喊我就成。
這麼早喊我...早飯我不吃...嗯?
怎麼是你?”
杜衛國打著哈欠的話都沒有說完,拉開門一看,見到是李茂,猛然就精神了起來。
“怎麼是我?這話我還想問你呢。
昨天喝了酒,中午還有人管飯?你這小日子,過的清閒的很嘛?
都是老同學了,你們這是有進展了?”
李茂半是揶揄,半是趣味的說著。
“嗨,什麼啊,你說的這個我怎麼聽不懂?
不過這個不重要,李茂你來的剛好,有件事我還要跟你說!”
招呼著李茂進了院,關上門之後,杜衛國這才神秘兮兮的開口:
“之前你們院有個叫易中海的吧?就昨天,這老小子在裡麵立功了!”